自己有些心慌,不知所措的想要抓住她,可怎么也跟不上她的步伐,才发现她迟缓的脚步虽慢,自己却依然追不上。直到那个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心里被难过堵的有一丝压抑。打开帕子,发现里面是几瓣柔弱的梨花,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淡定坚毅的脸庞,带着淡淡的忧,浅浅的愁,对自己极温和的盈盈而笑。而那脸庞的主人,毫无突兀的是方才的那个让自己看一眼就能有所牵绊的女子。
愣愣的站着,有些彷徨无措,却觉得无力做些什么的时候,有风拂过,卷走了帕子里的几瓣梨花,想要伸手去抓,却还是落入了水中。一阵阵的恐慌袭来,让洛雨菲越发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身在何处,而周身越来越重的凉意,让她越发的昏昏沉沉起来。
与在梦中迷惑不安的洛雨菲相比,而在现实中,静静的看着洛雨菲的柳初烟知道,她心里也许有了一丝不安。对于唐家的事情,洛雨菲到底是有一些在意的,毕竟,那里有和唐染斩不断,扯不清的联系。
柳初烟恍然明白过来,一朝千念,一夕三叹是怎样的刻骨,虽然洛雨菲从来不是个喜欢无病□,故作姿态之人,这让柳初烟第一次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了解到了洛雨菲的心。可思念蚀骨,也腐蚀着人心,其实洛雨菲从没变过。唐韵的死,她一定是算计过的。可到此时,柳初烟依然没觉得洛雨菲心狠绝情,依然是心疼她一个人默默的付出和承受。柳初烟和唐染的交集,算得是没有的,至多也只是在顾府时,见到她脖颈上的长命锁一时震惊和伤心,才和她在言语间有了稍多的接触。所以,对于唐染,她是不了解的。
人总是这样,若是不喜欢的人和事,总有敬而远之的意思,会以旁观者看戏的姿态冷眼看着。可一旦涉及到了与自己有关的人和事,都是不能冷静对待,反而更加重了反感和抗拒。柳初烟从小到大总是自认为她可以冷静的看待除了洛雨菲之外的一切人事物的发展动向,只要洞察,而不去招惹和参与。可从得知了许多事情之后,她依旧是不能很平静的看待唐染的做事方式。
洛雨菲微微蜷了蜷身子,柳初烟才回过神来,去床上拿了锦衾又轻手轻脚的替她盖上。
而突然,在不知不觉滑入梦中无法抽身出来的洛雨菲,很怕这个故事会到此结束,只剩下一段凄美不明的回忆。
怕南风渐起,卷着思念,欲语还休。独自凭栏处,花香满地,零落成泥。来不相知去不留,唯有香如故。
洛雨菲猛然睁开眼,看了眼还弯着腰,极靠近自己的柳初烟,又偏头看了眼身上的锦衾倒是不甚在意。蓦地想起了些许事情,不觉眼神中有丝阴戾的浅光闪烁而过。
看到她眼中那丝阴霾的戾气,分明是厌恶别人亲近和抗拒防备的表现,从来没有这样小心不安又不自信的洛雨菲,让柳初烟觉得心慌担忧。可柳初烟还是被她眼中的阴郁逼的呼吸一窒,一阵心酸涌出,才站直了身子问,“还冷吗?”声音很轻柔,还隐隐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像是生怕洛雨菲会直白的厌恶自己对她的关心。
洛雨菲的指尖轻轻滑过锦衾,平静的看了柳初烟片刻,才轻轻摇了摇头。这个锦衾是从柳宅带来的,是她和唐染用过的,所以自从唐染不在身边之后,她极其不喜欢别人触碰。
而柳初烟自然不会知道洛雨菲在那短短时间里的梦魇,她心里的误会,脸面上的神伤,洛雨菲明白,却也不屑去解释什么。
看到她算是回答的轻轻点头,柳初烟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顿时嘴角上扬,柔柔的笑了,眼里有欣慰也有一丝喜悦,她明白她没有厌恶,这样就好。
不过,洛雨菲倒是没有明说什么,可心细如柳初烟,又怎会觉不出来什么?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蜀中唐门才清净了几年,又迎来了门主的病逝,接了门主位置的,不出意外的是唐玥。
从头到尾理了理门中的大小事务,唐玥有些颓然的坐在圈椅里试图将自己埋藏在里面,以用来格挡外面那些繁琐的俗世纷争。
唐玥没想到,姥姥身子不好时,不少家众子孙前来看望,她却始终没有提过唐染,也气恼的没有见过唐钰。直到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将要离世前,才拉着唐玥面露忧色的交代她关于唐染和唐钰的事情。她说,若是唐染知错了,就放她出来,好好过日子。若是还不知错,就要将她禁闭一世,与唐钰也不能再出唐家半步。她还要唐玥承诺起誓,一定要按照她的意思做。
唐玥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堕冰窟,心里紧的发疼,面上有丝不悦,言语无序遮遮掩掩的回避着。可最终还是看在唐韵即将离世才点头答应。反正姥姥走后,这承诺,还不只是安慰她的话嘛,又有什么要紧。亲情,亲情,人生之情,自先是亲,而后是情。可姥姥最终还是想着逼迫自己,逼迫钰儿和染儿,这又让她如何不心寒?
没出几个月,唐玥和唐钰背着众人去了九重天,可唐染倒是半点想离开的心思都没有。想是这几年,她已心如死灰。可若说是心如死灰,却又能在提及到洛雨菲这三个字时,而突然不自觉的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唐玥见她这样,只觉得嗓子里干涩异常,声音都有些嘶哑的说:“走吧,去外面看看,去寻她的一丝痕迹。”
唐钰始终是不相信洛雨菲死了,她笑了笑,说:“你若真是心死了,在哪里不是一样?何必还要守在唐家。出了唐家,哪里都有洛雨菲,她自由的像风,无人能束住她,你应该追着她去任何地方。”
“今晚就走吧,我们送你。”唐玥说着,环绕了四周一眼,这里还是这么冷清单调,数十年如一日的没有变化和当初姑母在时一样,和当初唐染才住进来时一样。
唐染微微点头,的确,除了唐家什么地方都显得那么没有压抑感,外面天大地大,去寻人的鸣沛若也没了踪影。唐玥叫人收拾了几件衣物细软,和唐钰一起去送唐染,路过云楼时,唐染不由停了步子,多看了几眼。
唐染向来都没有什么可带的东西,娘亲唯一留给她的凤束,跟着那人没了踪迹,而她唯一能时刻带在身边念想的,也只有一支发簪和一根青雨罢了。这时院子里的梨树,少了梨花的映衬,在黑暗下显得有些落寞孤寂。
这院子里的梨树,从来都没有结果果子,唐染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只是曾经一度很肯定的的认为,这样忧伤的院子、忧伤的梨树,承载了太多无可奈何的哀伤,它结出来的果子也一定是很酸涩忧伤的味道,能让人觉得心酸难过。
和姐姐们道了别,就见七哥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边,脚步却像生了根似的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唐染低头,收敛了情绪,再抬起来时,就很自然的冲着他笑了笑。像极了从前那个安然恬静的小姑娘,只有淡淡的忧愁藏在眼里心间,表现出来的却永远是坚强勇敢。
其实唐梓淇不是不想过来,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做哥哥的到底有没有合格过?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妹妹,还是因为世俗人眼中的应该要怎么样,所以才应该怎么样的去看待自己妹妹的终身幸福。
站着看了许久,直到唐染的那一个温婉的笑容,扯动着唐梓淇的心有些难受,他忽然有一瞬间回到了幼年时的错觉。小时候的唐染,就这么乖巧坚强的让人心疼。她还小不懂事时,总喜欢缩在常常坐在梨花树下的五婶婶的怀里,像朵安静的小白梨花,让人忍不住想去护着她的腼腆脆弱。后来,五婶婶不在了,五叔叔也不在了,她也渐渐长大,变得独立起来,就像是遗世独立的梨花,大气不缺矜持,还少了份腼腆,柔弱却也不再脆弱,也再不是那个只喜欢缩在母亲怀里的小女孩了。
可是啊,淡雅的梨花洁白如雪的开满了娇柔,有沐浴朗月、临溪绽放的高洁,也有随风飘零、满目破碎的凄凉,千姿百态,是像极了从小到大一直在蜕变的唐染。可她对她自己爱情的执着,也像她的性子一样乖巧低调从不张扬,却也能让人真实的感觉到她从心底执着坚强的不愿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颜薄凉是受,是抖M。T_T~
☆、第一百一十二章 鸾愁孤影
愣了那么一愣之后,唐梓淇才抬步过来,动了动唇角,扯出抹僵硬的笑来,“以后,要记得常到雅筑留口信给哥哥姐姐们。”
这种时候,唐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点了点头,看皱着眉的唐梓淇眼中有些湿润,她张口和哥哥姐姐们道了别,便一路纵马扬长而去。
唐染一路奔至下山,都没曾回过头,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唐家的束缚再多,也终归是从小生长的地方,有着云楼,有着至亲的人在。这一走,怕是再回不来了。
可离了唐家,唐染既不知道洛雨菲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寻她,甚至连洛雨菲是生是死,也只是大家的一个美好的认为罢了。
一夕相许,执念成痴。那些人前难诉的哀愁,唐染伪装的坚强,在洛雨菲眼里,却总是能轻易被看穿。莫失莫忘、不离不弃,都鼓足勇气说出了口,却始终做不到完满,而藏在柔软的心房。纵然有心如那十五夜月,此时也只奈何天涯路远,相寻陌路。
唐染几乎是没目的的停停走走,竟连半点鸣沛若的消息也没有了,离开唐家时,唐染将水云留在了唐家,托付大姐给她找个好人家,心性单纯的小丫头,人生也只要过的很平淡,就会觉得很幸福吧。
时间倒是过的极快,转眼间,唐染已经从西到东,从唐门到嵩山,又顺道一路纵马南下。这时已近六月,不知道怎的,她就一路往杭州去了,兴许是觉得总要亲自见一见荣瑾瑜,才能了了心事,那个自己寻寻觅觅着想知道又怕知道的答案,总不能逃避一辈子。
进了杭州城,唐染就有些心不在焉了。美好的女子,翩跹的少年,永远是江南的温柔情怀。而江南的天气,还是和孩子的脾气一样,说变就变。江南的雨,也依旧下的缠绵谴慻,一如江南的女子,向来温柔多情。
她一路走去,不觉间在一处宅院前停了步子,她企图隔着那堵矮墙望向里面。可这显然是有些难度的,一时之间,就有些忧伤的失了神。绵雨的季节,有多少人在思念里回忆着离愁?她固执的死死盯着那堵矮墙,看起来生生是要把所有的回忆,通通从里面救赎、释放出来似的。
渐渐起了风,天空又下起了迷濛细雨,经过的路人无一不是步履匆匆的往家赶,急着要回到那一方能遮风挡雨,温暖人心的归宿去。家里总有亲人爱人在等候,那种等至亲至爱归来的心情,既担忧又甜蜜,是种能让人心牵绊着的复杂感觉。
可唐染还是愣着,看起来,她是无家可归了,当然,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觉得。因为她不知道,洛雨菲带着她的心,去了哪里?她在寻找,可是还没有找到。她觉得洛雨菲就在江南,并且离她不远,可又毫无线索、没有头绪。也许,是心还连着,所以,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才不会觉得很遥远。
倒是有个匆匆而过的少年,路过唐染身边时,不免多看了她两眼。因为唐染站在那条不太宽的小路中间,看起来丝毫没有半点要回家的意思,或是在避雨的样子,倒是有些清风细雨的黯然伤神。他走出去了几步,还是觉得困惑有些不忍,又从前头跑了回来,十分好心的对她客气的说:“姑娘,这雨稍后可就要下的更大,你若是没带伞,我的可以借你。”
唐染的眼还看着那堵矮矮的青墙,见她没有回应,引的那少年也好奇的望去,可墙还是那堵矮矮的青墙,少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又看了看唐染,却突然发现面前这女子的周身,竟散发着股子极温柔的气息,像是和眼里的哀伤完全扯不上半点联系。
耳边响起了声音,好半天才将唐染的思绪从很多年以前拉扯回来,她微微偏头,眼里还有一丝疑惑,竟张嘴就没来由的问了一句让人觉得不相干的话:“公子有没有听见,有人在抚琴,低声的吟唱着一曲凤求凰?”
江南的熏风细雨,恰似恋人眉眼间深蕴的温柔,带着思念的风,有温馨的暖意。唐染轻轻抬手,将一缕被熏风撩拨到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神情有些期待。
那少年微微睁了睁眼睛,伸着脖子竖起耳朵听了好半天,居然认真到连呼吸都屏住了。可他什么也没有听见,只好无奈的冲唐染摇了摇头,他还想说什么时,唐染的眼神暗了暗,有些滞涩的将眼光转了回去。
“谁都听不到,那是她从心底对我吟唱的思念。”这不是对那少年说的,而是对她自己说的。唐染的音色语气,连带着神情笑容,也跟着越发的低迷且温柔了。
那少年一愣,他听见了唐染声音低低的言语,就以为这女子是想念着离别的心上人才会如此忧虑神伤,不觉间倒有些羡慕起那个从不曾存在过的男子来。
唐染旁若无人的十分随意,抬了步子缓缓上前去敲了敲那扇有些老旧的红漆木门。隔了好一会,门开了,里面探出来半个身子,有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问是谁在敲门。
唐染没有答话,那开门的老者也认了出来。几年前,这姑娘曾带着另外几个姑娘租下了这个院子好久,可没住了几天,就离开了。自此后,这院子倒是再没租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