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没睡么?”妍初雪低声回了她,就听见她小声的低估些什么,却又听不清楚,便问道:“你说什么?”
“哈?”鸣沛若被她问的一惊,急忙拉了她的手,边走边道:“没什么,睡觉吧。”
鸣沛若自从搂了妍初雪的腰,没有被拒绝之后,这会子脑子一热,行为倒是自然的多了。
妍初雪的眉头皱了皱,可惜鸣沛若没看到,妍初雪的嘴角抽了抽,可惜鸣沛若也没看到。可是,妍初雪抽回了手时,鸣沛若感觉到了。
鸣沛若心里一紧,有些失落。转过头看她,就见她站着看自己。被屋里暗淡的烛光映照着脸,看不太清楚表情。
“睡觉么?”妍初雪见鸣沛若点了点头,接着道:“那你进我房间干什么?我自己会铺床叠被,穿衣梳洗。”
鸣沛若一愣,瞬间明白过来了,妍初雪是不需要丫头伺候的。鸣沛若当下真是恨不得捶胸顿足,仰天大骂妍初雪翻脸无情。
她哪有打算充当这角色?气愤之下,她将脸一拧,表情十分狰狞的凑近妍初雪,道:“是我自己不会铺床叠被,穿衣梳洗。”
妍初雪显然没理会她那扭曲到了极致的表情,伸手,动作很是自然的在腰间摸出一吊钱,落落大方的递给鸣沛若,道:“那你明天一早,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出去买个丫头回来吧。”
鸣沛若瞪着眼睛看了看妍初雪提在手上的一吊钱,接过来之后,怒道:“妍初雪,你不是要买丫头,你是要买兔子吧?”
谁家丫头这么便宜?一吊钱买的兔子都是不足月的未成年呢!吃起来没肉,还不能传宗接代,一只变多只。
“我在碧幽宫里,怎么会随身带着钱。”妍初雪斜睨着她,又道:“就这么多,是给你吃早饭的钱,买丫头的钱,自然是要你自己出的。”
鸣沛若的眉头抖了抖,她生平第一次呲着牙笑问,道:“不是你说要买丫头的吗?”
“不是你说自己不会铺床叠被,穿衣梳洗的吗?”妍初雪看着她面目越发的狰狞了,很平静的伸手要去舀回那吊钱,道:“不要给我。”
鸣沛若倏地收回手,把钱紧紧的捏进手里,道:“谁说我不要,我明天早上舀它吃午饭。”
哼,买一个丫头,要照顾墨如,要照顾洛雨菲,还要做饭打扫。难道,真是我得了便宜?她果然不是那个正常的妍初雪,妍初雪什么时候不大方过?抠死算了。
早上,吃午饭?妍初雪看着梗着脖子计较的鸣沛若,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劲,也许是下午真受了刺激了吧。无奈的摇摇头,绕过她进了屋子。
见妍初雪绕过自己进了屋子,鸣沛若也跟了进去。这一次,她直接,道:“我可不睡下人房。”
洛雨菲她们一个院子,苏芷芸一个院子,除了这一个院子里,墨如占了一间,就只有妍初雪这间房了。剩下偏院里的,真就是下人房了。
妍初雪真是累了,干脆就没理会鸣沛若,自顾自的洗洗睡了。鸣沛若看着妍初雪忙碌完,给自己留了半张床,心里到底是有一丝暖意的。斗嘴归斗嘴,她最多也就口头上欺负欺负自己罢了。
鸣沛若也跟着洗洗,想妍初雪的确是累了,怕打扰到她,动作轻慢、小心翼翼的上了床,睡觉去了。
☆、第七十章 云谲波诡
脉象平稳,可面色却比往日灰白了些。这是唐染不着痕迹的将手搭在洛雨菲脖颈处的人迎脉上,得出的结论。昨日虽说洛雨菲是恢复了体力,可内力尚未恢复,唐染到底是不放心的。
那鹤鸾胥给的药,还有说的话,她还是不明白。不明白鹤鸾胥给的药,到底是要缓解和压制什么毒性?可洛雨菲现在除了内力尚未恢复,身体倒还是无恙的。
也许,是鹤鸾胥故弄玄虚,又或者是这药,才是毒?唐染想着,纠结的闭了眼,虽然鹤鸾胥昨日出手相救过,可那并不能说明他是一个心存良善的好人。
那药也只能先放着了,现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唐染倒是不去想了。洛雨菲就在自己眼前,既清晰又真实。
上一次,是自己狠心抛下她离开的。这点在唐染心上,一直很是愧疚。看了眼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她笑了笑,抬手捋了捋洛雨菲有些散乱的发丝,又忍不住轻轻靠近吻了吻她的唇角。
离开时,却见洛雨菲睡意阑珊的看着自己。那双清亮幽深的眼睛,已近清明。
“怕冷的女子,心一定是凉的。”唐染突然想起,昨日夜里,洛雨菲紧紧的偎在自己怀里,生怕自己会突然离去一样。那时唐染未觉出什么,后来,她发现洛雨菲的身子有些凉,才知道她是畏冷。想来从前都是有内力护着,才不这么明显。现在失了内力,出于本能,就寻着温暖的地方贴近了。
“你这么怕冷,心也一定是凉的。”唐染的手放在洛雨菲的心口,眼里也添了几分心疼。昨日一见,原来碧幽宫比唐门,还要水深火热。
“它以前是冷的。”洛雨菲伸手一抚唐染的眉梢,道:“可现在是热的。”
洛雨菲这动作,都快习惯成自然了。也许,是因为唐染的眼里眉间,藏着的忧伤和心疼太多。总是让她想要忍不住的,去抚平它们。
唐染蓦然间想起来在半夏时,洛雨菲为她画眉的情景。自己倒是从没为她画过,便拉着她的手起身,悠然一笑,道:“今日,我来为你梳发画眉。”
等洛雨菲穿好衣衫裤袜,唐染才开了窗户。时值夏日的清晨,开窗时便有一股清新凉爽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轻柔地拂面而来。还有三五不时的鸟鸣声和伴着被轻风吹动的树叶,沙沙作响。
这舒服的感觉让唐染无以形容,她转头看了看尚在洗漱的洛雨菲,这样的情景,像这晨风带着春色吹进了唐染心里,温柔、舒适而又惬意的很。
人生的要求,其实也就这么一点点。能每夜和相爱的人同榻而眠,和对方讲述着古老的故事,或是讲些从前的小心思和小秘密,然后听着对方呼吸均匀的睡去。
又在清晨十分,吻着她的眉梢唇角醒来,开始一天的忙碌。即使白日里不是形影相伴,那心里也会是甜蜜的。旁晚等对方回来,一起吃顿粗茶淡饭,茶余饭后说着每日都不同的新鲜趣事。
可是如此简单平静的生活,却成了人生中最远大、最奢侈的梦想。
待洛雨菲走至唐染身边,才勾回了唐染又飘远的心神。
“细细弯弯,才正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唐染简单的一勾一抹,又轻轻染淡眉色,正是青眉恰似如黛、春山亦是如笑。纤细修长的弦月眉,精致中透着自然,又添了几分柔和之意。
她放下石黛,道:“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见洛雨菲的眼里染了笑意,唐染顺手拿了镜子与洛雨菲照看。
“染儿怎么会想起来,为我画弦月眉的?”弦月眉显得感情细腻,思虑深远,更显气质优雅。
洛雨菲总是喜欢将心思和情绪全都掩藏起来,从前,她也只是淡淡的瞄上一笔,极少刻意的勾出眉形。现在的眉形,倒是显出了几分柔情。
“我总共会画的眉形,也没几个。”唐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想,这个最是适合你,就描了。你若是不喜欢,那就重画。”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这装束打扮,原本就是要与人看的。洛雨菲摇了摇头,道:“不用,这样很好。”
说话间,一只通体褐色的小鸟落在窗前,叽叽喳喳的叫着。连续发出秋,秋,秋的叫声,唐染一笑,对洛雨菲道:“它说它很害怕。”
“这是什么鸟?染儿听的懂动物的语言?”洛雨菲好奇的看了眼那鸟,算不得漂亮,可音色清脆激越,时而高亢奔放,真是婉转多变极富韵律。
“这是画眉。它的音色优美,象征着美好、自由和无拘无束。”唐染吹出秋、秋、咕、咕的声音,一伸手,那鸟儿就落在她手上。她将手举到洛雨菲面前,道:“锦鸿从小就喜欢动物,动物之中又最喜养飞禽。所以,他养了很多鸽子和鸟。我们最是喜欢画眉,我倒是常和他一起养,懂一点罢了。”
提起唐锦鸿,唐染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也不知道他如今和燕青潇如何了,是否还依然潇洒惬意。
可唐锦鸿,他就是自己的先例,是姥姥给自己的警告暗示。这点,又让唐染感触颇深。
他们二人脾气相似,又都喜欢鸟,自然是因为向往无拘无束的自由了,这点人人都看的出来。话及至此,洛雨菲和唐染之间那种淡雅的气氛,也随之而去。洛雨菲能感受到唐染突然的紧张和那消失后,又突然显现出来的忧愁。
那鸟许是因为唐染用鸟语叫来的,它倒是不怎么怕人了。洛雨菲伸手逗弄着那鸟,道:“它还象征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锦鸿,到底是比自己勇敢。唐染将越渐黯淡的神色,瞬间隐藏起来。听到洛雨菲这话时,她才露出了柔柔的笑容。
正看着她笑的洛雨菲,突然间心跳骤缓,呼吸一滞。胸口犹如被重重击了一拳,不待唐染反应过来,她嘴角就溢出了鲜血。
“雨菲。”唐染心惊,扶住洛雨菲,手也搭上了她的脉搏,道:“怎么回事?”
洛雨菲手捂着胸口,呼吸困难,还来不及回答唐染,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见洛雨菲神色一变,又吐出口血来时,唐染脑子里就飞快的想到了那包解药。
洛雨菲逐渐稳定了心神,道:“昨日那药里有毒。”
洛雨菲心动徐缓,然后出现心悸、脉搏细慢不齐、期前收缩。兴奋延髓中枢,使迷走神经作用亢进,从而使心搏减慢、心肌紧张力递增,导致心律不齐,形成不完全或完全的心脉阻滞,才会心跳骤停。
唐染松了洛雨菲的脉搏,当下就封了洛雨菲的七经八脉。根据以上判断,她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那药里面参杂了柳叶桃的毒素。
柳叶桃即为夹竹桃,会令人心律紊乱、心跳缓慢,最后出现室颤、晕厥、抽搐、昏迷、或心动过速、异位心律,死于循环衰竭。
“没用。”洛雨菲示意她解开自己的穴道,道:“那毒昨夜,就已经行遍我全身了。”
唐染将洛雨菲抱回床上,从腰间拿出那包药,道:“这是昨日鹤鸾胥给我的,他说可以暂缓这毒性的发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唐染还是不明白,鹤鸾胥为什么会知道洛雨菲中了什么毒。如果他知道,他又为什么不提前阻止凌诗凝?
“这药能缓解任何毒性。”洛雨菲心知唐染疑虑,点了头解释着,又道:“但作用不大,只能暂缓苦楚。”
“那这毒,如何能解?”唐染皱着眉头,揪着心,却是没有任何办法,谁叫她自己医术浅薄呢。但是鹤鸾胥的用心,她倒是明白了。想必那鹤鸾胥知道凌诗凝有所行动时,已是晚了。
洛雨菲不语,淡淡的笑了笑。这笑映在唐染眼里,心疼的很。如果洛雨菲知道如何解,也不至于如此了。她不说话,那只能说明她不知道。可若是说这毒世上无解,唐染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唐染看见鹤鸾胥快步从窗前走过。等他进来时,后面还跟着妍初雪、鸣沛若和苏芷芸。
今日妍初雪和鸣沛若早起,倒是各有心思。一个是要去照顾墨如,一个是要去集市上买丫头。可还没出门,就见鹤鸾胥坐在院中,身旁放了几个横七竖八的酒瓶,像是都已经空了的样子,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
见妍初雪出来了,鹤鸾胥才起身,一路往洛雨菲在的院子来了。妍初雪和鸣沛若不明原由,自然跟着。倒只是以为鹤鸾胥是不放心,才过来看看的。路过苏芷芸那院子时,却见苏芷芸还呆坐在院子里,愣愣的,像是一夜未眠。
众人自然也没去理会她,就一路过来了。苏芷芸见他们往洛雨菲这里赶,也起身跟了过来。
鹤鸾胥路过窗口时往里看了眼,也不敲门。进了屋子,就快步上前替洛雨菲把了把脉,看了眼唐染手中的药,道:“怎么不吃我给的药?”
鹤鸾胥一直冷着脸,表情阴郁。可他跟洛雨菲说话时,脸色难看,却也缓和了脸色,声音阴冷,却也轻柔了声音。
洛雨菲还是心平气和,道:“你我都知道,这是何毒,又何必枉费徒劳?”
想当日,墨如无意发现了凌诗凝的计划,被凌诗凝和常思淮联手重伤。她力有不逮,来不及回半夏救洛雨菲,便下了山,想去联络点找人回宫救主。在半路,就遇见了鸣沛若和唐染。
而妍初雪,则是被苏芷芸骗到自己的别苑,被凌诗凝等人伤了,因为有苏芷芸在,凌诗凝倒是没有下的了毒手,只是将她打伤,关了起来。
鹤鸾胥时常会在后园子里的兰亭弹琴,为的,只是能在这高处,远远的看一眼半夏的主人。而后来,鹤鸾胥觉出不对,便在赶去救妍初雪的路上,碰见了唐染,为了确保洛雨菲的安全,便给了唐染解药。
回想起来,除了布局的凌诗凝和被算计了的洛雨菲,众人都是心慌气短,乱了手脚的。
现在洛雨菲这话,说的鹤鸾胥心疼,说的唐染心慌,还说的妍初雪等人一头雾水。
唐染听得洛雨菲说枉费徒劳,心里一紧,道:“这是什么毒?”有什么毒,能值当洛雨菲说,枉费徒劳?唐染到底是知晓医毒的,她心里也是免不了猜测着,却还是对自己的猜测,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