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染方才不只是以为洛雨菲中了媚药,才为她解毒,而是出自爱意,真真实实的回应。洛雨菲怎会感受不到?她们之间的爱意纠缠,哪里说是想断,就能断了的?
心里明白的知道,可嘴上还免不了要带着忧伤的说两不相欠。洛雨菲是想以退为进了吧,在摆平剑门之后,在唐染即将自由之前。
“你明知道真相,又何必要说什么两不相欠?”唐染拉了洛雨菲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又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上面。
在赶回碧幽宫之前,云之想的不错,唐染自己也知道。当初洛雨菲将青雨给了自己,明知自己是不会用笛子做兵器,全当相思之物了。
可实际上,洛雨菲给唐染那青雨,也是洛雨菲在碧幽宫的信物,无人不识。洛雨菲想唐染若是在外面遇上事情,是可以随时去找碧幽宫之人相助的。
青雨对唐染来说,是洛雨菲给她的,是信物,是思念,也是可做随时保命的东西。对洛雨菲而言,那是自己的武器,是一个最心爱的物件,所以,送与了最心爱的人。
这些,唐染都知道,心里都明白。只是彼此的在乎,从来没有肉麻的说出口过。现在这样的动作,是心意、是肯定,能蘀代了所有暧昧缠绵的话语。
就像方才,洛雨菲只说了岑婉柔和柳惜晴为什么会帮她,可是偏就没提鹤鸾胥为什么会帮她。
唐染也就视而不见,不提不说。她自然是知道,可仍旧是既不多问,也不会吃醋。这不是不在意,而是因为了解,所以太过信任。
洛雨菲不是多话之人,唐染也不是。洛雨菲又如何会提起自己完全不在意,视而不见的人和事。就算是有些什么,她们也一样不会提起,所以,和对方在一起时,想要不猜心,就要先学会信任。这也正是爱情中,最先要学会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了吧。
洛雨菲目光柔和,像是静静的感受了许久之后,才勾唇轻笑,道:“太平静了,一点激荡都没有。”
唐染一愣,低头看着自己和洛雨菲重叠着放在自己心口的手,脸色一红,问道:“什么激荡?”
听到这字面的意思,不就是激、情、荡、漾么?再看看自己赤、裸着的身?p>澹迫居行┎缓靡馑嫉牧澈炝恕?p>
“就是,”眼见着唐染脸红,知道她许是想多了。洛雨菲还玩味似的看着唐染,手指尖在她心口处慢慢的划着圈,却欲言又止。
唐染秀眉微拧,抓住她的手,笑道:“欲语还休、将说不说的,最挠人心。.”
洛雨菲神色依旧,一直勾着唇角,扬着眉头,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认识唐染之后,洛雨菲是眼里和唇角,带着笑意的时候越来越多,但也只局限于和唐染在一起的时候。
许是今日能好好的和她一起说话,不去理会无关紧要的事情。这笑意,越比平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还多了些。
见唐染有些急了,像人年幼时候,带着孩童般的纯真模样。洛雨菲稍稍正了神色,道:“是染儿看见我时,失神慌乱,怦然心动的感觉。”是那种掩饰不住的,情动时的眼神和抑制不住的,急切慌乱的心跳。
唐染毕竟是武林中人,在外闯荡了好几年。何况她从小性子就内敛,长大后更是如此。以她的心性,怎么可能一看见心上人就脸红扭捏呢。她到底是大气多了,失神慌乱,就已经足够说明她已经是乱了心的。
一下就被洛雨菲说中从前的心事,唐染愣了好一会儿,猛然大声,道:“那是从前。”
“嗯?”从洛雨菲的表情上倒是看不出一丝的意外,她轻挑眉稍,问道:“那往后呢?”
“往后?”唐染看了看洛雨菲,抿着唇角,故意做出一副很是认真想了想的礀态,才慢吞吞的,说道:“自当,一如从前。”
洛雨菲从未见唐染如此过,像是没有烦心的愁苦,连眉间那一直笼着轻纱似的淡淡忧愁,也放佛消失殆尽了。
二人相视而笑,才正是莫逆于心。紧紧交握着的十指,也契合的很。
可见上天还是公平的,给你了一段愁苦的日子,就又会补偿给你段甜蜜的时间。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人若在睡觉时,被噩梦困扰,以至惊醒。一想起来,就犹如骨鲠在喉,异常难受。
而苏芷芸现在,正是如此。
经常有人会问:有多少人,经常在夜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抱着自己哭。然后第二天依旧嘻嘻哈哈的,假装那些伤痛都不曾存在过?
唐染幼年时,曾经是这样的,最起码是凤若不在了之后,有过这样一段时间。她害怕很多事物的变化和消失,比如梨花过早的凋落,比如爹爹会不会出门办事而不在自己身边,再比如,是看到别的兄妹和婶婶在一起亲昵的场景,都会让她伤感很久。
那时的失落、惆怅和伤感,是因为亲情,因为凤若。等到爹很少陪她的时候,她慢慢的学会了一个人,学着变得坚强独立。到后来,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完全学会了独立,变得懂事坚强。双亲都不在了,身边的亲人再多,终究也敌不过至亲。
苏芷芸现在,也是这样。碧幽宫的入室弟子,都是无父无母的,从小就被夏如馨收留养在身边。
夏如馨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家长,洛雨菲总是面无表情的藏着心思,深深的,谁也看不清楚。
夏如馨,倒是时时会面带微笑,可她瞬间翻脸的速度,倒是比翻书还要快的。整个碧幽宫上下,她最喜爱的弟子是洛雨菲,却还是一样要她自己去争,去抢。
许是因为苏芷芸年龄最小,时不时的会有小孩子的心性也是难免。夏如馨对她倒还是宽松些的,别的弟子,可没人敢在她面前撒娇放肆。
苏芷芸最小,平日里也没人去招惹她。何况,她的心思,自懂事起,就全在洛雨菲身上了。
平日里总被人放在个舒适的位子上,现下从高空坠落的滋味,可着实是不好受的。
苏芷芸自下午离开后,在隔壁的厢房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没多久却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隔壁的院子里坐着,也不知道她坐了多久。只是流干了眼泪,也止不住心疼。
“心疼何时休,无欲自无求。”夜半十分,妍初雪不放心过来看她,就见她还坐在院中的树下,神情恍惚。想必,是还没想明白吧。
苏芷芸抬头看了眼妍初雪,眼神麻木,下午时的嘶吼哭泣,也抵不过一颗心被撕裂的疼痛。这近七月的天气,正是夏雨惊荷的时节,对她来说,却不似浮躁的闷热,而似霜降般的寒冷。
看了半响,她问妍初雪,道:“凭什么,我守了师姐这么多年,她却喜欢唐染?唐染已嫁为人妇,难道,她会背弃唐门,和杀夫之人,永结同心么?”
微微一叹之后,她蓦然一笑,道:“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这是多大的讽刺?”
讽刺唐门的家风,讽刺碧幽宫的颜面。若是此事闹大了,唐染受的了世间的嘲笑,也抵不住唐门的压力。
妍初雪在她身旁坐下,对她那满是嘲讽的笑视而不见,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苏芷芸语噎,偏头看她,顿了片刻之后,才道:“现在,怕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
妍初雪缓缓抬头,盯着她笑。入眼的,是苏芷芸那稚嫩脸上的两道半干的泪痕,映着微弱的月光,看的倒还真切。
想到苏芷芸下午时候的暴躁,不正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发泄模样么?就像被人无端的抢了心爱的玩具一样,生气愤怒,却又因为无力夺不回来,而无可奈何,而不甘的伤心着。心里放不下,才堵着一口气。
妍初雪一眨眼,呼出口气,反问道:“她们二人的事情,她们自己,难道不比外人更清楚吗?”
妍初雪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告诉苏芷芸,别想着用什么杀夫之仇的言词去唐染那是非。这些没用,唐染一早就知道了。她们是彼此相爱,才在一起的。有什么错,是不能用爱来解释原谅的?
苏芷芸愕然,猛然间站起来,看着妍初雪的眼睛,努力的睁了睁,像是有些不信。她吸了吸鼻子,还是不服气的辩解,道:“师姐今日,是中了凌师姐的媚药。”
对,就是因为那药,才让唐染得了便宜。苏芷芸在心里不住的找着借口,想要给自己一点安慰,给自己的心疼,找一味可以暂时缓解疼痛的药。
“你如何能这般确定,宫主中了媚药?又或者说,你如何能确定,宫主中的,一定就是媚药?”见苏芷芸表情错愕,眼神中才升起来的光亮,瞬间又黯淡下去时,妍初雪突然不屑的冷笑,道:“狮子,可不会因为听到犬吠而回头。”
“犬吠。”苏芷芸低声自语,妍初雪口中的犬,她也知道,指的无非就是凌师姐她们。可如今狮子骄傲,也已是被犬伤了,难道说?
苏芷芸想到鸀碧时,心又颤抖了,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的确,洛雨菲算计鸀碧,算计所有人都不算什么。可如果,她为了唐染,算计了自己的话。。。
苏芷芸被自己心里冒出来的想法,猛然吓了一跳,她身子微微一震。这想法虽是想都不敢往下的,可还是惊的她身子一颤,被石凳绊了腿脚没站稳,险些跌倒。
幸好妍初雪眼疾手快,及时扶了她一把,她又把住了身后的石桌,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妍初雪见她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眸里又隐隐含了一丝泪光。心念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也不由得软了语气,道:“宫主的脾性,你比她清楚。可宫主的心,你不如她了解。”所以,你不懂。所以,你才得不到。
苏芷芸愣了片刻,突然哼哧哼哧的笑出声,道:“其实,你们都觉得我小,觉得我不懂事,是不是?觉得我对师姐的爱,只是一厢情愿的占有?只是一时兴起,因为得不到,才不愿意放手?”
苏芷芸冷着眼神的犀利感,让妍初雪突然觉得,也许自己的比喻不够正确。苏芷芸对待宫主和那个玩具不一样,人对玩具,只有新鲜感和强烈的占有欲。总有一天,会有更好的玩具出现,会有让她放手,去喜新厌旧的理由。
可苏芷芸显然不是,她这副摸样,不止是喜欢、不止是依赖,还真是认真到让妍初雪头疼。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苏芷芸的确是年龄小了点,可这与洛雨菲喜不喜欢她毫无关系。妍初雪都已经懒得和她纠结这根本不存在的问题了,只淡淡道:“宫主与你来说,是什么?蜜糖,还是砒霜,你最清楚。”
苏芷芸大大的一愣,那带着自嘲般的苦涩笑容,就此僵在了脸上。师姐与她来说,是蜜糖、还是砒霜,她从未想过。可她也知道,她与师姐来说,一定不是蜜糖。师姐那么高傲,什么都不入眼,也许,自己连砒霜都算不上。
妍初雪叹了口气,道:“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可有些事情,还是想清楚些的好。你若还是纠缠不清,做的过分了,宫主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完,留苏芷芸在原地发呆,妍初雪才头也不回的走了。心病还需心药医,这话点到了,苏芷芸若还是想不明白,那她也没办法了。
妍初雪走了,苏芷芸还在原地呆愣着。
再这个字,能很明确的传达给苏芷芸的信息是:师姐已经手下留情过了,她对自己不会再包容、忍让。为了唐染,她能灭了剑门。一样,她能亲手杀了自己,也丝毫不会皱眉头一下。
往事浮上心头,一件件、一桩桩,洛雨菲从前对待同门的心狠无情,她可是从小看大的。在苏芷芸脑海里回放的往事,任何一件,都称的上心狠手辣。
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真切的犹似还在眼前。苏芷芸的回忆触目心惊,捏着自己衣服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起来。
所以,妍初雪的话,没有质疑,也没有不可信。苏芷芸身子一软,瘫坐在了石凳上,她看着自己的脚面,又飘远了思绪。
“吓一个孩子,很好玩么?”妍初雪才走回自己住的院子,就见鸣沛若立在院中的树下,唇边挂着笑意。
“吓?我可没这么悠闲。”哼,大半夜的不睡觉,都学会忧伤了么?妍初雪看了她一眼,见她还是那般笑着,又反问道:“怎的,你不信?”
宫主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她不是对苏芷芸下不了手,而是不屑对苏芷芸下手。如果宫主想饶她一命,那也许,就是唐染给她的改变。
“信?我怎会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洛雨菲做不出来的?”鸣沛若可是对洛雨菲的手段,从没有轻看过。她走近妍初雪,来了兴致似的,道:“不过我听说,砒霜也是甜的。甜蜜的毒药,是不是比蜜糖更刻骨铭心?”
让人痛苦的毒药算什么,甜蜜的毒,才让人记得住,才让人回味无穷、弃之不舍。还能让人,心甘情愿,至死不悔。
妍初雪眼见她凑过来,躲避般的扭过头,道:“砒霜是不是甜的,我不知道。可如果宫主愿意待苏芷芸,如同待你家小姐一般,那她一定会觉得,砒霜,就是甜的。”
宫主待苏芷芸的好,如唐染一半的话,情景可是大不相同了。
“你怎的还不睡?”哎,好好的又提起这话,鸣沛若脸色跟着一红。下午的片段,可在她脑子里重播到现在了呢。她真庆幸现在是晚上,妍初雪看不清她脸红心跳的样子了。白了妍初雪一眼,又低声自语,道:“这么好心,去惦记别人的事,这还是我认识的妍初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