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女子跟上来,她身边的少年正在付出租车的钱,连忙解释着。
“他妈妈要走,他有点儿着急,对不起,打扰了。”
工作人员看着楚辛,俊俏又带着青涩的孩子,眼神中透着慌乱,头发因为跑动而变的杂乱无张,却是恰到好处招人可怜的狼狈。
“下次不要放孩子这么急着跑,会撞到人。”
“对不起,对不起,麻烦您了。”
女子帮着楚辛道歉,但是楚辛此时已经不在乎两人在说什么了,他感觉工作人员阻拦他的力度变轻了之后,直接向里面跑去,光滑的机场地板,甚至让他几次不小心摔倒。
女子在后面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身影,不知不觉间眼眶也湿润了,想跑上去扶着他,却根本赶不上这个年纪的少年。
但是就差最后那么一点,楚辛的身体狠狠撞上了机场登机结束的栏杆。
他进不去,所有人也都拦着他。
“这孩子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没上去飞机?”
周围人或生气,或疑问的语气都不被楚辛放在心里,他只能远远地,透过那个登记的门口去看着飞机阶梯一下下上去的人影,去看哪一个在他眼中有熟悉的样子。
每一个身影楚辛都不放过,但是太远了,他的眼睛一点也望不到。他只能隐隐看到几个黑色的小点离他远远的离去,然后听到飞机起飞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一通乍鼓,在他心中砰砰的敲响,又像是清清脆脆的一个铃声,就是在他脑中清明的响起,怦然之间告诉他。
你失败了,再一次。
楚辛颓然的靠坐着,他这时似乎才想起来呼吸,大口大口的让周围的空气进入自己干涸的嗓子,冰凉的空气,像是一把刀,顺着他的口鼻,进入他的身体,切割着每一块柔软的肌理。
他的眼前视线逐渐模糊,似乎是因为大脑缺氧的原因,感到一阵阵的眩晕,也许是因为过度运动,或者是身下伤口崩开的疼痛,眼前也逐渐模糊,他只能看到三个人慢慢靠近他的身边。
“星星,还好吗?”
男人扶起他。
这时的楚辛,就算有心想要去防备,也全身使不出任何力气,他用着一双湿润的,模糊的眼盯着这个男人的脸看了好久,但是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一片,男人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过了好一阵儿,他才能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
辛集宁看着体力不支靠在他身上的孩子,心中一阵阵的复杂。
那双眼睛似乎带着泪,眼尾都泛着红,嘴中即使疲惫的喘着气,也是秀气精致的样子,恍惚间,这个他亲生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辛集宁眼前似乎还能够回想起这个孩子婴儿时期丫丫学语的样子,然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永不见面。
他和楚午霞之间的烂账,是很难界定的,他也不想在背后说楚午霞的坏话,毕竟两个人的关系是合不来,而不是长久的仇恨。只不过在对于楚辛这个孩子的问题上,楚午霞就显得有些太心狠了。
她不愿意让辛集宁见楚辛任何一面,离婚之后,楚午霞有些极端的情感似乎被转移到了她怀中抱着的小小的婴儿上,辛集宁从来都不会怀疑楚午霞对自己孩子的爱,所以即使见不到楚辛感到十分痛苦,他也只是偷偷的去看,不敢真的触动楚午霞的心。
万一楚午霞带着孩子搬走了,辛集宁又要到哪里去找他们呢?只不过没想到,楚午霞竟然对楚辛做了这种事。
看着楚辛脸上的伤,辛集宁这些日子里的愧疚和心疼几乎要把他打败,这个在外人眼里一向是个笑面虎的男人,终于停止了微笑,投射在自己怀中的孩子身上的眼神,隐隐作痛。
女子走过来,眼中同样也是心疼的,不带任何虚假。
“先去找个地方歇一下,星星的伤口好像崩开了。”
听到女子的话,辛集宁立刻慌张的抱起了楚辛,楚辛此时体力耗尽,几乎没什么反抗能力了,最多也就是稍微推拒了两下,但还是拗不过辛集宁一个经常健身的成年男子。
辛集宁开了车,把楚辛放到后座,女子的职业和医药有点相关,耳濡目染之下,也能帮楚辛稍微处理一下。
辛集宁在前面开着车,女子眼眶红红的打开楚辛肚子上的纱布,看着伤口被扯开一点点,缓慢的流出了一点鲜红的血液,浸染了洁白的纱布,幸好看着不是很严重。
那个之前跟在女子身边的少年,看着一家子兵荒马乱的样子,也好奇的向后看去。
眼睛就突然对上了楚辛那双空洞的眼,少年一瞬间浑身战栗。
对于才十三四岁的才仲然来说,他从没有见过像楚辛这样的人。
明明看起来像是和他同龄的人,脸上有着伤口,一副狼狈的样子,也无损他青涩但是俊美的脸庞,可这些都不是重点,单看这个人,会瞬间被他的眼睛所吸引。
那双眼是奇妙的空洞之感,才仲然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毕竟即使他家境优越,似乎去过很多地方见过不少世面,也不会碰到一个像楚辛一样的人。
那双眼睛中没有任何情绪,明明可能刚刚的表情带着一些慌乱,但是此刻又直直的看着不知哪里,空洞的眼神,像宇宙中最神秘的黑洞吸取着一切靠近他的人和视线。
才仲然不知道说什么,他的人生经历没让他遇到过这样的人,也没有提供任何跟这样的人交流的经验,他就像是被突然棒喝一般,脑子中一片空白,眼中只剩下了楚辛的面容。和那双空洞的深邃的眼睛。
黑色的深渊一般,让才仲然心神一震,几乎放了呼吸,似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身后坐着的是谁,不过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
才仲然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家庭构成实际上十分复杂,他的亲生父亲不是个好人,喝酒,家暴,甚至赌博,在他六岁之前的记忆中,只有永远的暴力和哭泣。
后来妈妈才穗在朋友的支持和鼓励下带着他离婚,也改了名字,后一股脑扑在了事业上。把他放到了寄宿小学,对他的关照也不多,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才仲然自己照顾自己,甚至有点校霸的意思。
后来母亲才穗的再婚,他也是理解并且支持的。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可能没有办法接受新的父亲,但至少会做好表面的尊重,但是没想到的是。
才仲然一想到这,即使在学校怎么狂放不羁,到处打架的他,也感到心情奇怪的复杂,使得他对于身后的楚辛不由得从一开始就带有了些许柔软的情绪。
毕竟,这看起来也太像才仲然和才穗做了不道德的事,前面有提到,才岁正是在朋友的鼓励下才离婚的——而这个朋友的名字正是叫楚午霞,但是才穗后来的再婚对象也是楚午霞的前夫辛集宁。
即使辛集宁和才穗一再解释,他们是在才仲然十一岁的时候才认识的,而楚午霞和辛集宁离婚的时候,楚辛还没满一岁,在那之前,才穗并不认识辛集宁。
才仲然相信,可是舆论不信,他听了太多不好的话,不羁的他对于同学,就直接打过去,但是心中也有着小小的疑惑。
特别是,才仲然有的时候觉得辛集宁像个笑面虎,不像个好人,当然,这些想法就有些孩子气了。
辛集宁可不知道身边的孩子们心中打的什么官司,他只是急急的开车去了医院,心中只有为楚辛处理伤口一个想法。
才仲然回过神来,不敢看楚辛的双眼,坐在前座的他,又不由得偷偷瞄着这个只闻其名的人。
前窗的镜子只能看到楚辛身上的伤,看着有些狰狞的伤口,才仲然心中有些骇然,眼前不断的是楚辛的双眼和那伤口。
即使再怎么心灵成熟,才仲然也只是个十三岁还刚上初中的学生,楚辛的整个人,都出乎才仲然的任何思想和预料,在他脑中烙下深深的烙印。
才仲然只以为自己是被带血的刀伤吓到了,心中嗤笑着,自己可是校霸,随后控制自己不再看后面。
只不过,不到十分钟,才仲然的视线又和楚辛碰上了。
幸好楚辛没什么表情,像个精致的木偶一样,否则才仲然自己都要尴尬的躲到车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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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弟弟(×)
小学鸡弟弟(√)
关于有点复杂的家庭关系:
楚午霞(星星妈妈)辛集宁(星星爸爸)
星星一岁的时候离婚的。
星星比才仲然大三个月
楚午霞(星星妈妈)和才穗(才仲然妈妈)五六岁时候认识并且支持才穗离婚。
才穗在离婚后五六年工作的时候认识辛集宁(星星爸爸),并且不知道楚午霞和他的关系,谈婚论嫁带给闺蜜看了,才知道的。
后面还有一部分后文说。
第3章 弟弟好野
楚辛的伤并不算很严重,所以在医院简单的再次加固一下纱布就准备回家。
看着车向自己家方向驶去,楚辛也没有什么反应,直到几个人熟门熟路的进入他家门口。
他记得之前自己是在家中醒来的,所以辛集宁他们一定是来过的,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很长时间,这个房间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就是如同他自己的领地一般,如今看着他们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的鱼贯而入,楚辛反而心里觉得别扭。
他知道自己的心态不正常,更何况现在还没有到最严重的时候,他需要保持正常的人际关系,只不过心里知道和行动,就是完全两码事了。楚辛虽然很克制自己的表情,但是,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肢体动作有多么的抗拒。
辛集宁一开始还想不明白,后来,看着小少年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却好像不是很舒适,偶尔抬起手来抓一下沙发上的抱枕,间或抓一下自己的头发。
这些紧张的表现,辛集宁十分清楚,但是他不太明白原因,明明在之前,楚辛还没有表现得这么抗拒他。
是的,辛集宁只以为楚辛是在抗拒他这个亲生父亲,只有才穗似乎看出了什么,毕竟她是医药器材公司的经理人,对于楚辛的表现,他心中有了隐隐的预感和猜想,但也没有现在就问出。
“星星,你现在身体也不好,到爸爸家,爸爸来照顾你。”
对面的小少年没有一点反应。甚至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动弹的想法。
辛集宁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赶紧补充道。
“不是爸爸家,就是你的家。”
但是楚辛还是没有反应,他此时内心有些煎熬,他已经习惯了和辛集宁他们几人在网络上对话,面对面的对话功能在他的身体机能中似乎已经退却了,刚刚在焦急之下说出口的话,此时却是那么的艰难,他想张嘴去说,嘴唇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才穗对楚辛的冷漠似乎有点理解,制止了辛集宁一直没有作用的问话,温柔的说。
“星星,用你喜欢的方式和我们说一下你的想法,好吗?”
楚辛犹豫了一下,他的记忆中隐约还记得自己当初和辛集宁是怎么进行交谈的,只是早就模糊,印象中似乎也没有现在这么艰涩。
才仲然只看见对面的少年站起身,一直向一个房间走去,然后轻轻的把门掩上,似乎是拒绝的交谈的样子。
但是很快,辛集宁的手机就收到了来自于楚辛的短信。
【我不想走】
楚辛的短信如是说。
此时的楚辛正依靠在在门板上,打量着自己的房间,这和五年后他自己的房间实际上没有多大的差距,这给他极大的安全感,在外面一直绷着的心神也随之缓缓放松了下来,就像是一个炸了毛的猫咪,此时毛顺了,也服贴起来,在自己最安适的地方,翻着粉粉的小肉垫,露出了肚皮。
他坐在了自己柔软的床上,等待辛集宁的回信。
【为什么?爸爸尊重你的想法,但你现在还太小了,照顾不好自己。】
楚辛随意的回复了一句。
【我可以】
怎么看怎么敷衍,但是楚辛心中确实是十分的有把握,毕竟他自己独立生活了将近五年。
听着屋外隐隐传来细碎的交谈声,楚辛没有再理,把手机随意的放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内心回到了上一世。
上辈子,实际上他没有那么多想法,当父亲准备把他接走时,他没有异意,就住到了父亲的家中,也是在父亲家中他才慢慢发现这个世界变得不正常。
很难形容楚辛在某一天起床,醒来,正常的坐在桌子上吃饭时,被父亲用刀从背后捅入身体的感觉。
也很难形容,当他在绝望中闭上眼睛,再次醒来却仍旧坐在桌子上,身上没有一丝伤痕,而在三四个月后,同样的行为,又被他的继母和弟弟依次实施。
究竟是谁发生错误了?是这个世界变得不太正常了?楚辛并不想去理解,他只是强硬地搬出了父亲的家,回到了这个和母亲居住的地方。
少年的睫毛翕动,纤长的睫毛被疏于打理的头发相互勾缠,带有一丝青涩与缠绵的纷乱,白皙的皮肤和纱布之间竟然带有一丝相像。现在外面的太阳已然落下,正是四五点钟的逢魔时刻,幽蓝色的光芒穿过了窗户,照射在整个房间中,冰冷的墙面反射着这种带有些灵异味道的蓝光,很是有些不祥的感觉。
但是楚辛早已习惯了,屋外的声音似乎渐渐稀疏,讨论结束了,楚辛的手机响起,是辛集宁的短信。
【是不想要去陌生的地方?我们每天来陪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