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忘了?”周园这时也走回教室:“喻宜之。”
秦冲:“我k。”
他想起来了,以前喻宜之到他们班找漆月的时候,他和周园拿纸团砸喻宜之来着,漆月知道这事后,唯一一次为喻宜之生了气,把他和周园教训了一顿。
“那不算吧。”秦冲:“漆老板不是为了自己教训喻宜之么?”
周园瞥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漆老板后来教训喻宜之了?”
秦冲愣了愣。
大头打了个岔:“那是漆老板大人有大量呗,漆老板天天忙着呢,哪有空真的跟个装叉犯计较。”
“也是,漆老板在学校外面吃的那么开。”
“装叉犯这种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吧。”
话题就这样被带了过去。
大头望向窗外,漆月面对女生的纠缠在笑,可那笑意一点不达眼底,一张妩媚的脸还是冷冰冰带着戾气。
不像上次晚自习前他准备翻墙出去,撞见漆月送喻宜之回学校,那时漆月是怎么笑的呢?
像一阵玫瑰色的晚风。
漆月走回教室的时候,秦冲叫她:“漆老板,说起来你这次居然空窗这么久没谈了,不像你啊。”
漆月懒洋洋倚在课桌上,像根茎上附着满软刺的玫瑰:“身边好看的都被追走了呗,没资源啊。”
周园:“喻宜之还没谈,她现在不是格物楼那边的女神么?”
漆月一愣,可那只像擦亮火柴的微光转瞬即逝,很快她神情又变得慵懒而目空一切:“都说了我怎么可能看上装叉犯?”
她瞟周园一眼:“你又有兴趣了?”
周园:“没,彻底看清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秦冲:“漆老板,你空着也是空着,就跟今天这妹妹凑合下呗,人家摘了眼镜还是清清秀秀的。”
漆月眼皮都不抬:“没兴趣。”
“不会怕耽误人家吧?”秦冲贼笑:“漆老板这么有良知吗?”
“良知这东西我没有。”漆月懒懒耷着眼皮道:“但对着颜值不够高的嗨不起来啊。”
“哈哈漆老板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渣。”
周园指指她抽屉里塞满的贺卡:“这么多里面,找不出一个能入你眼的?”
漆月把那堆贺卡掏出来,往他们一塞:“拿去当草纸。”
“我k这么硬当什么草纸。”
上课铃打响,秦冲和周园回了座位,大头跟漆月坐得近还能继续聊:“今年还是一张贺卡都不留?”
漆月懒懒摇头。
“也还是一张贺卡都不写?”
“你什么时候看我写过贺卡。”
大头一笑:“也是,我跟你这么多年兄弟也没收到过你贺卡。”
此时,格物楼。
喻宜之到行政楼领完又一项省级物理竞赛的通知书后,回到教室,坐下时因为课桌抽屉塞的太满,她稍微一动桌子,就有好几封贺卡簌簌掉下来。
同桌搭话:“好受欢迎啊。”
喻宜之没什么表情。
同桌现在知道喻宜之一张冷脸也没什么恶意,大着胆子问:“想过谈恋爱么?不然都没早恋机会了。”
喻宜之一顿,然后慢慢说:“没想过。”
“也是,你跟我们不一样。”同桌点点头:“你成绩那么好,肯定心思全花高考上了。”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喻宜之这种高冷女神对收到的贺卡不会在意,没想到她把所有贺卡都装进书包带回了家。
有人小声议论:“喻宜之看着傲,其实人还挺好的,挺尊重人的。”
喻宜之把贺卡背回自己房间,一封封翻看落款。
并没有漆月送来的。
喻宜之冷着脸把所有贺卡都扔进了垃圾桶,垃圾桶一下全装满了。
这本来只是计划进展没那么顺利的一种表现。
为什么她心里有种真实的烦躁和不开心。
这时门突然传来响动,喻宜之吓得一抖,立马坐正对着翻开的英语习题集。
喻文泰走进来,一手扯松领带:“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好好管你学习,在复习英语?”
“嗯。”
“期末考没问题吧?”
“嗯。”
喻文泰瞥一眼那满满当当的垃圾桶:“同学送你的新年贺卡怎么都不拆呢?”
“耽误学习时间。”
“还没交到朋友?”
“没。”
“没有也没关系。”喻文泰宽厚的手掌覆在她肩上,她肩上那块淤紫其实已经好了,但在喻文泰手掌的压力下还是隐隐作痛。
喻文泰说:“孤独是成功者的宿命,你按我给你铺好的路走,人人都会羡慕你的。”
喻宜之在心里说:是吗。
但她表面和顺的:“嗯。”
喻文泰撑着她肩俯身看她习题集:“来,我教你学习吧。”!
第34章
接下来两天月考,因为是期末考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漆月看着跟她同一考场那些格物楼学生一脸紧张的样儿,觉得有点好笑。
她懒洋洋一手撑着头,手上戴着叮铃铛啷的手链,时不时咬一咬笔头。
监考老师巡场时看了漆月好几眼。
倒不是漆月手上的手链太惹眼,毕竟学校里个个老师都认识漆月知道她是个刺头,惹得监考老师注目的反而是——漆月这次居然在写卷子?
而且她刚才路过瞟到的那道选择题,漆月居然还做对了?
两天月考考完,大头勾着漆月的肩:“漆老板,这次考卷难不难啊?”
“我k,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觉得这么难呢?”大头愁眉苦脸:“月考都这样期末考怎么办啊?我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
大头的爸妈,是致知楼里难得在意孩子成绩的家长。
考完了去食堂吃饭,远远看到喻宜之走来,还是惯常的一脸清冷,不过身边跟着一堆同学,走近一听,她们都在找喻宜之问答案:“选择题第七题选什么?第八题呢?”
喻宜之说一道题她们记一道,好像喻宜之说的就是标准答案似的。
事实上也差不多,喻宜之自从转来以后,年级第一的宝座就再没旁落过,很多科目她都能变态的刷出近乎满分的成绩。
喻宜之往漆月和大头这方向望过来,可又熟视无睹似的,从漆月身边路过。
漆月挠挠头:“突然不想吃食堂了,出去吃麻辣烫?”
她扯着大头就走,大头:“吵架了?”
他是学校里唯一知道漆月和喻宜之那段隐秘友谊的人。
“吵什么架?”漆月嗤一声:“有那么走心么?”
大头在心里说:你有。
这个元旦的放法是周四周五周六连放,周日开始上课。不过高考临近,学校也穷凶极恶起来,组织老师连夜把月考卷子批了出来,周四上午公布了成绩才放假,一副绝不让学生好好过假期的架势。
公布的方式也很穷凶极恶,从升上高以来,每次月考放榜都会占用学校长长那两条公告栏,按第一名到最后一名的顺序,把每个学生的名字和分数写在上面。
因为今天上午除了公布分数也没什么其他事,一大早,公告栏前就挤满了格物楼的学生。
漆月和秦冲周园她们躲在树下抽烟,大头作为(7)班唯一一个在乎成绩的人,也挤在公告栏前。
“我k,漆老板!”大头气喘吁吁往回跑。
漆月咬着烟笑:“有什么大不了的消息,难道你数学终于考过十分了?”
满分一百五的卷子,漆月每次题都不看,随便勾两道选择题也不止十分,她真不知道大头每次怎么考的。
秦冲和周园一阵爆笑。
“不是我!是你啊漆老板!”大头说:“你考了我们班第一!”
秦冲惊了:“老师把分算错了吧?”
(7)班是高年级的吊车尾,漆月又是(7)班的吊车尾,倒不是说其他人学的比漆月好,而是漆月太懒了,语文那种写字就能得分的主观题她都懒得写,数学大题更是写个“解”字完事。
求证题她也大剌剌写个“解”,毕竟“求证”要写两个字呢。
漆月一脚朝秦冲那边扫过去:“老子怎么就不能考第一?选择题全蒙对了就能超过你们这些渣渣考第一了。”
“你真把选择题都蒙对了?”
“应该是吧。”漆月连咬着烟的样子都懒:“怎么,想让我期末考给你抄啊?”
秦冲笑嘻嘻的:“那还是算了,你要真这么能蒙还是把下期彩票号码告诉我。”
大头作为(7)班唯一一个在乎成绩的人,非要拉漆月去公告栏那边见证历史:“(7)班的第一也是第一啊!”
漆月被他扯着往那边走,装作不情不愿、懒到骨头发软的样子。
刚好这时喻宜之远远向公告栏走来。
她并没像格物楼其他学生一样一早挤在公告栏前,好像对自己第一名的位次胸有成竹似的。
两人同时走近,眼神却没任何交汇。漆月被大头扯着站在公告栏尾,喻宜之则走到公告栏头上,其他学生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
他们在惊叹:“好厉害啊喻宜之!七百零二分!你分又变高了!”
漆月抽着烟瞟一眼那边,喻宜之围在里层外层的人群中只剩一个后脑勺,连背影都透着淡漠。
大头扯漆月:“漆老板,你看你看。”
漆月挑眉。
她以前倒不知道有这样的现象,不然,月考的时候她或许会更认真一点——他们学校的公告栏很长,一栏刚好可以容纳下高(1)班到高(6)班的百人,但(5)班有个男生因病退学了,百人变成二百九十九人,(7)班第一名就排到了公告栏第一栏。
剩下的四十九人则排在公告栏第二栏,跟“社团招新”、“清洁区打扫划分”、“初心与使命”之类的公告在一起。
漆月盯着公告栏上自己的名字。
公告栏的第一是喻宜之。
公告栏的最后是她。
她以(7)班第一名的成绩,跨越了两道公告栏之间的框架,让她的名字在那次校晚会节目单以后,再次跟喻宜之的名字出现在了一起,哪怕她们之间还隔着二百九十八个其他名字。
“漆老板,你真是选择题都蒙对了才考第一的?”
“不然呢?”
大头拉着她:“蒙的也厉害,拍张照片做纪念吧!”
“不至于吧。”
“多难得啊!”大头把漆月身边格物楼的学生都赶开:“让开让开,我老大要拍照。”
人群发出不满嘘声,但也没人敢违背。
漆月懒懒咬着烟,身体转个角度:“要拍往这边拍,那边有个垃圾桶,好丑。”
大头按下快门,他低头看照片:“漆老板你长得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你他妈会不会夸人?”漆月走过来拿起他手机看了眼:“发我。”
“你刚才不是拍都懒得拍?”
漆月笑着动动唇抖掉一点烟灰:“就像你说的,蒙这么准也挺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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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布完分数学生就散了,漆月在学校多留了一会儿,因为她碰到学校花工的轮车坏了,老头瞎了一只眼也挺可怜,漆月就叼着烟帮他把轮车修好了。
老头非要送她一盆花,红色扶桑开得十分艳丽,漆月连连摆手:“我要这玩意干嘛,你自己留着吧。”
她叼着烟往车棚走的路上,拿出手机看大头发给她的那张照片,把左上角放大再放大,一个黑漆漆有点模糊的后脑勺露出来。
是混在人堆里的喻宜之,漆月刚刚指定角度拍照,刚好带到了喻宜之的背影。
正好遇到教导主任:“漆月。”
漆月觉得烦,理都不想理他。
“我跟你说话呢!你对老师这是什么态度?”
漆月不得不收起手机,吊着眼尾看他。
“你这次月考是不是抄别人的?”
“什么?”
时近正午,今天太阳难得的大,漆月的卫衣外套火鸡一样五彩斑斓有点厚,背上的汗随这句话一下子炸出来。
作为一个不在乎学习成绩的人,她第一次体会到付出努力后又被老师劈头盖脸冤枉,原来是这种感受。
“凭什么说我是抄的?”
“这次月考卷子挺难的,就凭你,能考那么多分?”
漆月脊骨上那股热意一路往上爬,顺着脖子,烧红了她的耳朵。
那是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喻宜之以前说的——很多时候不在于事情的真相如何,而是你所处的阶层,决定了别人对你的态度和看法。
就像喻宜之总是年级第一,连去小卖部买面包都会受到优待。就像她总是吊车尾,即便努力了反而换来污蔑和怀疑。
“李老师。”
“喻宜之同学?”教导主任看过去,看到喻宜之怀里的表格:“去领省英语竞赛的报名表了?这次又要靠你给学校争光了。”
喻宜之:“李老师,这次月考分数真是漆月自己考的,我不是介绍她去补习班了吗?她好好学习了。”
教导主任压低声音:“你不了解,像她们这种后进生,鬼点子一堆一堆……”
“我了解。”喻宜之打断,一张脸干净得像是阳光下的清溪:“我了解她,也相信她。”
干净的语气,笃定的语气,温柔的语气。
一个从来淡漠而不屑于争辩的人,在人前争辩,为了她。
教导主任转向漆月:“你看看人家喻宜之同学,之前辅导了你一段时间,就这么看重同学情谊!好,就算这次是你自己考的吧,之后还有期末考、还有下学期的月考、还有高考,你都考好了证明给我看,要是考不出,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