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的头发没拢起,随意地散着,方才嫌热似的狠狠抓了一把,便显得比较凌乱,有几根发丝都沾在了有些潮湿的脸颊边缘,以及微启的唇间,竟然让他整个人都漂亮得堪称魅惑。
特别是他现在还在做……“大逆不道”的事。
林是非:“Darling。”
岳或快速扫向他:“嗯?”
同时他道:“你不要停。”
林是非:“……”
岳或耳根有点红,但表情很正经,他警示自己的模特:“而且不可以……ejaculation”
林是非:“……”
他的星星被带坏了。
林是非磨牙,最终无可奈何地轻笑出声,慢腾腾道:“星星放心好了,我很久的。”
岳或不理这句,道:“宝贝要说什么?”
“我是想说……星星有没有想过,”林是非压抑喉咙深处的沉重声息,淡然得把话补全,“大学报考美术学院啊?”
话落,岳或还在画画的动作便是微微一顿。他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画里的、真正的主人公,明显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顷刻后,他的眼睛就缓缓、缓缓地亮了起来,音色都有些不敢相信的轻微颤音:“我……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林是非极其认真地说,“没有人比星星更可以了。”
“Darling,你画画总是那么好那么厉害,以后肯定也会让它更多融入进我们的生活,所以你必须是要一直进步的。”
岳或心动地看着林是非。
林是非浅笑,说道:“那星星就报考最好的美术学院,把所有你想学的都学到手。”
“Darling只管放心,你的文化课有我,而艺术课有你……星星绝对不会落榜,信我。”
他们才高二,离高考还有那么久,这种笃定的话说出来打气的意味会更多,但岳或是真的相信林是非。
而且如果走艺术生考美术学院的话,高考分数线会相对低一些,对文化课确实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压力大。
岳或只觉得整颗心脏都突然跳得无法再停下来。
“我不会画画,所以我要是说大学跟你考同一所,星星肯定会说我胡闹,还会生气。”上次月考时,岳或就严肃制止了林是非不准他控分,不然连进步奖励都不要了,所以月考他真的是全校第一。
林是非思忖道:“我当然也会考最好的学校,不过是离星星最近的那所,好不好?”
岳或眼睛热热的,点头点得非常重:“好。”
林是非愉悦得笑起来,而后说道:“Darling,画完了对我负责一下,我好难受。”
“……好。”
*
新的开学日一到来,岳或就去报名走了艺术生。
其实大多学校在高一下半学期,即将放假的时候就会让决定走艺术的学生报名
只不过那时候岳或还对画画没信心,不敢拿出手,他就从没关注过这方面的事。
他刚去的时候,美术老师见到他还说现在再报名会不会有点太晚了,比别人晚了三四个月。
岳或问:“那老师我还可以报名学吗?”
说着他把自己画的几张作品拿了出来。
老师想说你再考虑考虑,确实有点晚了,但在看见画的那瞬间,他眼睛当场亮起,脱口而出地问道:“你以前学过?”
“没有,”岳或摇头,“就是喜欢。”
闻言老师声音更是直接都颤了,连连夸这就是天赋啊,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自这以后,岳或会跟着老师进行系统的学习,认真地完成他们布置的所有作业。
熟悉高考能够用到的一切。
他上手非常快,大多时候只需要老师用嘴皮子讲解,不用动手演示。
而且他早就已经有自己的手法体系,自己摸索反而会让他有更深刻的理解。
岳或每天的生活都过得很充实,白天没课的时候画画,有课的时候学习。
晚自习在林是非的监督指导下做卷子,做的好有奖励,做的不好就有惩罚。
……今天的晚自习结束后,把还没写完的卷子带回宿舍继续写的岳或,看着数学试卷打分栏里的“795”,抿唇陷入沉思。
“所以……剩下那05呢?”岳或企图出声挣扎,抬眸看向林是非的眼睛。
看他还想垂死不认,林是非笑了声,扬声道:“那05分星星没拿到啊。”
言罢,认清现实的岳或当场起身就要跑,被林是非眼疾手快地重新按回到座位。
林是非道:“Darling,不要逃跑喔。”
岳或焦急:“就差05!”
他有点生气,还有点暴躁。
这次竟是比上次考“49”的英语还要过分,那次好歹还差个一分。
这次数学竟然只差05,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填空题有一题半对半错。
那题有两个答案,岳或只算出来了一个。
填空题每题 5 分,林是非给他定的分数线是“80”,所以……
林是非眉梢轻动:“差01都不可以。”
岳或撇嘴委屈,紧接着视死如归地拿出桌兜里被洗得很干净的红绳,站起来把校裤扒掉,自己把自己绑起来。
熟练得令人心疼。
这红绳还是上次林是非第一次发现岳或说谎时,用来绑着剃小星星的。
然后这只狗还随身带着。
水绸缎般的红绳被系成漂亮的蝴蝶结,尾巴轻扫过白腻的肌肤,带给人的视觉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林是非垂眸静静看着,只觉得在受罪的更是自己,但眼神绝不挪开分毫:“Darling。”
岳或努力让自己站起来,闻言应道:“嗯?”
“……今天冯呈找你。”
岳或没抬眸,没停手,指节把玩着艳红色的蝴蝶结尾巴,还拉过林是非的手腕让他一起玩。
这个名字并不能引起他分毫的注意,道:“你也在啊,我们又没有说什么。”
冯呈被林是非凶狠地教训过两次,还被警告过不准再出现在他和岳或面前。
他不是没耳朵,也不是没脑子,但他今天中午还是胆战心惊地来高二教学楼找岳或了。
见到岳或的第一面,他就几乎是祈求着对林是非说:“我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只是想说几句话,你别打我,别打我……”
他脸色灰败满身颓丧,明显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
说不定现在还没解决好。
林是非倒也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而静等片刻,发现林是非真的不打算动手,冯呈便立马哭丧着脸对岳或哽咽道:“年年,年年,你跟陈叔叔替我爸说说情好不好?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说有用。”
岳或莫名其妙,而防止他猛然靠近而紧贴着林是非:“你说什么呢?”
冯呈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把事情经过全说了出来。
冯仁办的这件错事对陈家来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却足够令人恶心。
他不是陈谭渊跟谭谌,犯错有人惯着,也不是陈铭川其他的亲属,身为一个管家,他竟然看不起自己家主的第二任夫人。
还高高在上地将她的儿子踩在脚下,以此彰显自己的高贵。
沈婉在家里大闹特闹,说必须让年年回来。
不然就离婚。
所以陈铭川就只能让冯仁继续“高贵”,让他离开,阳奉阴违对岳或不管不顾这些年,还让他以“贪污”与“虐待儿童”予以赔偿,并且从此以后整个 A城没有会再用冯仁。
真是没留丝毫的往日情面。
冯仁已经在陈家三十年,年龄大了,以后能去哪儿呢。
陈铭川这样堵住他的所有后路,更是赶尽杀绝。
冯呈看着他爸一夜白头,跟着心慌意乱。
然后他就来找岳或了:“年年,你知道的我们小时候玩的不错的,我真的没想欺负你,是谭谌啊是谭谌……我不想的……你回家去跟陈叔叔求求情吧,我爸年纪大了,他……”
“关我什么事。”岳或眉尖轻蹙打断他,道,“冯呈,你这样对我哭是要道德绑架我吗?”
“我没义务去替他求情,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我也没打算原谅你们。”
言罢他的手指节便驾轻就熟地握住林是非的手腕,道:“我们走。”
经过冯呈身边时,林是非冷漠道:“别再来第二次。”
“——星星会心软吗?”夜晚的宿舍比较安静,指节把玩水绸缎红绳尾巴的动静便显得窸窸窣窣,林是非这么问道。
“嗯?”岳或抬起眸子,眼尾有些泛红,说道,“宝贝……我又不是受虐狂。”
他大胆地表达:“你对我那么好,我天天跟你亲亲抱抱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对他们心软?”
林是非没忍住轻笑,倾身吻了下他唇角,低哑问:“……对你母亲也不会吗?”
岳或微正色道:“不会。”
而后他思考了半晌,还是答道:“不会。”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如此,那是岳或的妈妈,哪怕她罪大恶极也是长辈。但在听完星星的回答后,林是非还是无法抑制地安心了些许。
他低声地宣示主权道:“星星是我的。”
“……嗯,”岳或道,“我是你的。”
—
寒假眨眼来临,家里什么都有,宿舍里的东西什么都不用带回家。
林是非给岳或装了寒假期间能够用到的所有试卷跟资料,便收拾全面了。
但他们无行李一身轻,不代表其他学生没有。
每年的寒暑假,学校里都会有来接学生的很多家长,已经都是惯例了。
所以放假这天的校园内,和校园外的马路上,都会停满各种各样的车辆。
停车位根本不够用。
人太多,岳或和林是非便没急着走。
反正他们离家近。
等下午六点时,离门卫大叔疏通车辆都有一个小时了,放眼望去,校园里终于重回宽阔。
没人了。
“那我们也走吧。”岳或从林是非肩膀上起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昨天他没怎么睡好,杜杰说完“放假”两个字,他就想倒在桌面睡会儿,但林是非就只让他挨着他睡。
林是非把两人的书包拿好,道:“好。”
校园里的学生寥寥无几,彻底没几个了,有点安静。
他们本来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笑笑,却在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一切都戛然而止。
沈婉紧张地两只手的手指相互纠结在一起,眼睛不安却直直地盯着门口,不敢眨。
唯恐错过什么似的。
她好像突然有点老了,又或是这段时间总是在憔悴,所以看起来不如先前优雅,更不如先前光鲜亮丽。
在看到岳或的那刻起,沈婉本还有些空洞的眼睛霎时亮起,甚至还明显涌起了一层水雾。
“年年——!”她快步朝岳或走过去,颤声道,“妈妈就知道你还没走。这里都没人了,大家都走了,我一直等不到你……就害怕你还在学校没有走呢,幸好等到了。”
岳或脸上笑容收起,疏离地喊了声:“妈。”
陈铭川跟在她身边,岳或没喊人,也没看人。
自从沈婉开始认识到是她对岳或不够好,她就常常到学校找岳或。
现在她知道岳或的一日三餐有好好吃,知道岳或的成绩已经又进步了三百个名次,知道岳或报考了艺术生这个项目……
她讨厌岳或画画,但她再也无法阻止半句。
哪里有资格说话呢。
只是她来了那么多次,岳或的表现都比较抗拒,不愿意跟她详细交流,还会说道:“妈,你不要再来了,我现在根本已经不需要你的关心了。”
“你过好你的生活,我也会过好我的。”
听着这样的言论,沈婉真的心如刀绞。
泣不成声。
她怎么可能不来?她怎么能做到放弃岳或。
这是她唯一的、亲生的儿子啊。
“年年,之前真的是妈妈错了,妈妈现在知道了,真的知道错了,”沈婉流着眼泪说,“我好好跟你道歉,是我伤了你的心我知道,但是妈妈……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以为有人给你交……”
“你还不明白吗?”岳或突兀地打断她,语气有些强硬,字句清晰地说道,“这根本不只是交不交学费的事情。”
“那就是……那就是因为我对你不够关心。”沈婉胡乱擦了把眼泪,脚下轻动就要靠近。
林是非察觉,连忙警惕地把岳或往自己身边拉,说道:“阿姨,你站远一点说话。”
刚开始听见林是非开口,沈婉还会生气地怼“这是我和我儿子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直到她怼一次,岳或护一次,沈婉便不再乱发脾气了。
沈婉只好停在原地:“妈妈以后一定会好好地、加倍地关心你,我再也不会向着别人的孩子说话了,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其实岳或想告诉她,在她没有二婚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
那时候她除了和岳释吵架便是对着岳或发脾气,说“我不和你爸离婚都是因为你”“早知道就不生你了”等等等等……
可是现在她显然把这种错归结到了她二婚的原因上。
岳或不知道该不该和她好好谈谈,趁早让她认清现状,也让她不要再来找自己了。
他真的……永远都不会再回去了。
“Darling,她每次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我们走吧。”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林是非抓着岳或的手腕倏尔收紧,他小声提醒道,“爸妈还在家等我们吃饭呢,我们回家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