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耍小性子,说道:“我不要坐这么硬的板凳。”
“好。”林是非应了声。
他转身去行李箱里拿新的太空被,比较薄,本来就是和他们目前用的被子换着盖。
宿舍有空调,天冷也用不到太厚的被,而且男生火力大,就更用不到了。
林是非比着凳子尺寸,将太空被叠成比凳面大点儿的整齐长方形坐垫。
往上一放,道:“软了,星星坐吧。”
“……”
“行,”岳或点头,“你赢了。”
他莫名咬牙:“算你狠。”
为了让他努力画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岳或不情不愿地缓缓坐下。
林是非目光如炬地监督。
“Darling,”他道,“Let the tail hang out”
岳或抿唇不应声,手指顿时捏紧画笔,垂眸想要找颜料。
他指关节处附着了两道很浅显的淡青色小血管,好看得让人不想挪开眼睛。
林是非低道:“星星……”
“知道了。”岳或及时打断他的话音,左手把刚才被坐住些许的衣摆与毛绒拽出来,自然垂落,“你不要在旁边废话。”
林是非笑了声,当然不会真的打扰他画画,乖顺:“好。”
“我去帮星星把剩下的快递拆了。”
闻言,岳或刚要往画纸上渲染色彩的手当即微顿,但转瞬即逝,只有呼吸还被轻屏着。
他镇定地想,幸亏那个提前放起来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林是非应该不会记得他具体拿了几个快递吧。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四个还是五个来着?
林是非把剩下的几个箱子拿到岳或身旁,非常黏人地坐在他旁边。
箱里是岳或往常最常用的铅笔画笔以及颜料等一系列画具。
“除了这些,没有其他的了吗?”林是非把好几只铅笔握在手中把玩,好奇地问道。
“当然没有了啊,”岳或马上回道,“还能有什么。”
林是非挑眉:“星星这么紧张干什么?”
“……没有,”岳或面无表情地镇静,“没紧张。”
林是非低道:“是吗?”
可林是非明明记得,他和星星去拿快递的时候。
是拿了六个。
一个布偶,四个画具,另一个呢?
“好吧。”林是非愉快的话音里满是遗憾,并没有细问,反正以后总会知道的,“那我帮你削几支铅笔,明天素描用。”
岳或喉结轻滚,发出高冷的单音节:“嗯。”
兴许是真的不想画画,往常画起东西来,很容易就能专注个把小时、且不在话下的岳或,今天只是过去十分钟,便显得坐立难安,很想起身罢工。
刚才还高冷的岳或眨眼便委屈地小声道:“我不想画了……林是非我不画了。”
“不可以偷懒,”林是非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指节隔着睡衣布料摩挲那道纤薄的颈背,“画完。”
“明天,明天再画吧,”岳或眉眼微微耷落,很可怜地和人商量,“宝贝,我困了……明天再画好不好……求你了。”
想罢工的心情毫不掩饰,他如坐针毡地动,尾椎骨软肉下的太空被的被角难免跟着抖,包括毛绒绒,好像陡然生出动物的尾巴在撒娇卖萌似的。
天花板中央的白炽灯光有点刺眼,但无法让欣赏美丽事物的眼睛挪开分毫。
林是非怎么看岳或身上的睡衣怎么觉得碍事,他强行移开视线才能压下翻涌的妄欲。
出言拒绝,道:“不好。”
说实话,被拒绝的那瞬间岳或眼圈都想要红了,他觉得林是非在欺负他,对他不好了。果然男人得到就变坏。
然后他就被林是非噙住了嘴巴吮咬。
林是非先把削好的铅笔放在旁边,身体前倾用两根手指执住岳或的下巴,温柔地撬开他的唇齿,交换彼此的唾液。
“星星乖,”他食指轻抚岳或的眼尾,低声诱哄道,“把今天的作业画完,我看着你……然后就可以休息睡觉了,好不好。”
怕人仍然会闹脾气般,他安抚地揉岳或的后颈肌理,另外的手便在睡衣的阻碍下环住他的腰身,给予拥抱。
“嘶——”二人离得近,呼吸声似乎都清晰可闻,岳或耳根通红地推他肩膀,说道,“别黏着,你松手……不然我怎么画。”
“好。”林是非恋恋不舍地把手放开退到安全距离,拿起新的铅笔开始削。
画笔在调色板上蘸取色彩艳丽的颜料,岳或觉得确实不能拖下去,得速战速决。
几分钟后余光便瞧见原本还在削笔的林是非,突然在摆弄一个火柴盒般大小的物件儿。
Remote control。
岳或呼吸顿住。
但林是非只是看看,并没有观察太久。
因为他已经拿起岳或新买的画笔,道:“Darling,在用新画笔前是不是要清洗下笔刷?”
岳或随口接:“对。”
刚买来的画笔的笔刷大多都偏硬,需要沾水清洗软化,才能在画纸上更流畅。
“那我帮你把这些洗洗。”
“好。”
得到应允,林是非便起身前往浴室清洗新画笔。经过反锁的宿舍门时,他的胳膊蹭碰到了墙壁边的开关,灯“啪”地灭了。
宿舍里霎时陷入晦暗。
此时正是所有学生回宿舍的时间,校园里以及周边的公寓楼都灯火通明,哪怕灯暗掉,眼睛也仍然能够视物,不会引起对黑的恐惧。
“嗯?怎么了?”岳或侧首看向门的方向,不解,“关灯干什么?打开。”
“好。”林是非道,“不小心碰到开关了。”
说着,他把灯重新打开。
明亮的光线瞬时回归。
岳或却突然低呼,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急声道:“林是非,关掉!”
“刚刚才打开,”林是非手上拿着新画笔跟火柴盒,闻言不解地看着岳或,说道,“为什么又要关掉?灯要是关了,星星也没有办法画画啊。”
“你……”岳或握拳,情绪非常突兀地转变为雷电交加,变脸比翻书快地没事找,“灯太刺眼我也没法画!”
他气得身体都在微颤,迈步朝林是非走去,不想让他给自己洗画笔了,打算自己洗,抬手就要抢:“把东西给我。”
林是非把东西举高跟岳或玩保卫萝卜的游戏:“不给。”
“林是非!”
“在呢,Darling。”
“你……”岳或眼圈泛红,颤声道,“你烦人。”
“我才不烦人,”林是非单手抚他后颈,把岳或往自己唇间按,惩罚似的咬他嘴巴,眸色深沉道,“星星,再说一遍,我招你烦吗?”
“我……”岳或不敢说,只好攀住他肩膀努力回吻,焦急地亲他嘴巴,说道,“我喜欢你。”
“宝贝,老公……今天我真的不想画了,等明天再画吧。”
林是非感受着岳或的吻,颈间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滑动,眼神更是早已到达极度危险的境地。
他无比地恨三周前跟岳或拉勾答应不会动他的自己,是脑子有病吗?
“Fuck。”林是非低骂道。
听到他突然骂人,岳或表情微懵,随后反应过来原来难受得不止是自己。
虽然难受的点并不同,但他心里还是瞬间平衡,说:“憋死你。”
林是非:“……”
林是非被嘲讽笑了,同归于尽似的回道:“憋死就憋死,星星继续去画画。”
“不要,”岳或改口,“我爱你。”
“那就不画了。”林是非松口,拥着岳或肩背半拖半抱地去浴室,“Darling,帮我。”
“干嘛?”岳或警惕,“我们拉过勾。”
林是非发誓:“我说不动你就绝不动你。”
—
画纸上的水彩画最终只被完成了三分之一不到。
睡觉前林是非问岳或为什么要买布偶,岳或还闹小脾气,除了“哼”根本不回答。
但其实他只是怕自己会露馅儿,除了猫……还有个快递被他给踢到床底下了。
不敢拿,更不敢主动交代。
当时他比林是非早几分钟从浴室出来,当然有时间拆,被踢到床底的那个就是第一个被拆的快递,然后第二个还没拆完……
就被抓住了。
思及到此,岳或就觉得非常郁闷,怎么每次他想要有点“秘密”都会立马被林是非发现?
从来没有过例外。
林是非天生克他吧?
越想越愤懑,岳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我又没有欺负星星,”林是非有点想笑,在晦暗的空间中抬手撩他额前的碎发,还是想问,“Darling,你到底为什么会买这个?”
“……”岳或缩在林是非怀里沉思,在对方问第三遍时,才瓮着声没好气地说,“我好奇不行嘛,你再问我动手家暴了啊。”
“打我星星还手疼呢,”林是非忍着莫名的笑意,抓住岳或的手放在唇边吻,“不家暴。”
岳或没抽回手,任对方温热的呼吸落于自己的指节,像蝴蝶扇动翅膀。
本来岳或真的只是在网上挑选画画能够用到的画具,而离林是非和他拉勾已经过去三周,这人竟然真的说到做到,什么也没做过,任何逾矩的行为都没有。
感到安心且欣慰的同时,岳或又忍不住想,林是非真的当人了?还是说,自己不被喜欢了……
他总是会这样,偶尔的时候会胡思乱想,控制不住,因为他曾经——真的在让所有人讨厌。
所以他就想着买点东西尝试勾yin下林是非……现在后悔了。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发生,但岳或就是特别后悔。
他不该挑战林是非。
更不该怀疑自我。
岳或喉咙疼,想使坏,反正林是非现在又不会动他。
“宝贝,”他抬眸看向林是非垂下睫毛的眼睛,上前轻亲他的下巴,莫名黏糊地喊道,“老公。”
林是非抿唇,眸色渐暗,几乎要和深夜融为一体。
“怎么了,Darling。”
“我想要你。”岳或极其认真地说。
话落,林是非的呼吸便霎时被屏得无影无踪,他手腕微动就想去抱岳或,却被按住了手掌。
“但是你不可以,”岳或变脸冷酷无情地说,“憋着吧。”
他又把自己往林是非怀里塞了塞,让他抱着自己,只能用眼看不能用手动:“晚安。”
林是非:“……”
独自在黑暗中冷静了好长时间,林是非才无比隐忍地阖眸闭眼压抑自我。
“好,”他颔首,双唇克制地含住岳或的耳垂,警告味很浓地说,“Darling,你等着。”
岳或睫羽颤抖,当即就要睁眼组织措辞重新和他说,但眼睛却被捂住了。
“别再惹我了,星星,”林是非手掌很轻地遮住他眼皮,命令道,“现在,睡觉。”
*
海城高中作为 A 市的市重点高中,地段位于中心,周边很繁华。艺考的地点就在海城高中的不远处,公交坐两站就能到。
和其他学校的学生需要来这边不同,海城高中的高三美术生不必提前太早赶往考场,也不必在那里安排酒店居住。
艺考一天,分上下午,但为让学生提前熟悉考场和氛围,离得远的学生会被他们学校的老师带领着过来订酒店。
考试前的晚上就住在这儿。
考试时间是周三,下午时岳或和其他同学跟着美术老师去熟悉考场,为周四考试做准备。
准备好一切,周三晚上他们不用回学校,想去哪儿住就去哪儿住,只要确保自身安全,确保第二天不会缺席就行。
岳或离家很近,就和林是非回家了。
当然是回爸爸妈妈家。
不然林是非会“变身”的。
晚饭时言千黛跟林倚白都让他不要紧张,平常怎么画考试就还怎么画,肯定没问题。
岳或眼睛微弯,眼底的神采很坚定:“谢谢爸妈。”
“我知道的,”他说,“我不紧张。”
他那么喜欢画画,还已与这份热爱打过那么多年不可分割的交道,兴奋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紧张。
素描跟水彩的考试时间都是三小时,比较长,考验笔力与对色彩的把握;速写半小时,不止要画得快,最重要的是画得准。
周四上午共三个半小时的时间,同时考素描跟速写,岳或进行得很顺利。
一中午眨眼而过,刚出来他就抱住在校外等他的林是非,眼睛里闪着光,笑着说:“终于考完了,短时间内我不用再变成素描本了。”
真的天天画到想吐。
“星星辛苦了,”林是非拢了拢岳或的风衣领子,不让秋日的凉风侵袭,“我们去吃午饭好不好。”
“吃完可以休息会儿,然后就只剩下午了。”
“好。”高强度的集中注意力很耗费心神,岳或挂在林是非身上让他半拖着自己走路,“那走吧。”
连吃什么喝什么都不想动脑子,任君安排。
“Darling。”林是非牵着岳或的手,二人的戒指在秋天的白昼中摩碰,垂眸喊道。
“嗯?”岳或抬眼回视,除了走路的双腿身体不动,“怎么了?”
“还剩最后一场考试,”林是非凑近他低声说,“我要是说其他的,会影响星星吗?”
岳或眉梢轻动:“不会。”
他心里有了猜测,但没主动挑明,道:“宝贝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