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拥挤的人群,盛明空不认识路,但他依旧笔直地朝着远处走去,这么晚了,他该接虞琛回家。
白萧坐在观众区的最前方,整场舞下来,他就没停下过惊讶,太过惊艳了,直到此刻,他都能回忆起从舞台上第一眼看见虞琛的感觉。
他和虞琛只见过两面,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虞琛长的好,是那种一眼就将人的目光夺过去的好,但现在,他知道虞琛的漂亮的程度,是能将一个人的灵魂瞬间吸引过去的程度。
他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忽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朝四周看了眼,果不其然,他看见了林枫深。
方才升起的惊艳感在这一刻消失了大半,虞琛很优秀,可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要和林枫深在一起呢,他明明凭借着自己就可以拥有更加坦荡的未来。
掌声雷动,虞琛走下台,身前的罗西还在激动地朝他致谢:“我刚才跳舞的时候一直看着你,真的,一点都不紧张了。”
“我有注意到,你发挥的很完美。”虞琛说,他和罗西在这场舞中有一部分是搭档,罗西的发挥他全看在眼中,也为他高兴。
舞台后上一个表演用到的道具还没有收好,身后突然袭来一道重量,他一时不防,腿重重磕了上去。
剧烈的疼痛从膝盖处往上升起,虞琛脸刷地一下变白,弯起腰扶住伤痛处。
“虞琛,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走在前面正准备同他分享喜悦的罗西急忙问道。
身后那个不慎踩空摔倒而撞到他的人也赶紧爬起来道歉,虞琛摆摆手,他知道这伤并不严重,只是他太怕疼了。
抿起唇,将眼中冒出的泪花忍了回去,他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尤其是因为这种程度的受伤而哭。
虞琛的演技一向很好,轻而易举地就骗过了所他人,疼痛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他找了处地方坐着,朝其他关心的人说:“我先坐着歇一会,你们先回去吧。”
“我陪你吧。”罗西说。
“不用,等会不是有你喜欢的人的表演吗,你赶紧过去吧,我没事。”
黑暗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坐在离图书馆不远的地方,那边的喧闹声传过来,虞琛弯下身,忍受过那一阵的疼痛后,才直起腰。
夜风带来一串脚步声,他抬起头,是应云穹,此时正站在他面前,嘴角挂着浅笑。
“你今天怎么会过来?”虞琛惊讶,应云穹是医生,和他们学校半点关系都没有,而他自己也从和他说过这件事。
应云穹弯腰坐在一旁,一双长腿交叠前伸,说话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听说你有演出,特意过来看看,不负此行。”
“谢谢。”虞琛喜欢听别人对他舞蹈的评价,即使只是一句客套的夸赞也好。
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身上刚刚好,两人坐在别人看不清的阴影之中。
应云穹闭上眼,感受着身边人带来的氛围,他喜欢虞琛,很喜欢,并不比虞琛喜欢盛明空要少多少。
只是他身份不同,作为盛明空的朋友,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和盛明空的追求者在一起的举动,最重要的是,虞琛太喜欢盛明空了,他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只能在一旁看着。
好在,如今虞琛忘记了,他既高兴,但随之一同产生的又带有着对盛明空的愧疚,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或许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是觉得他们两个人迟早会在一起的吧。
远处的灯火照亮舞台下的观众,临近结束的喧闹声称的这里太过寂静。
应云穹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从灯光之中走过来一人。
是盛明空,他一眼就能认出,应云穹转过头,一旁的虞琛正在给谁发着短信。
“小琛,这边风大,换个地方坐吧,你刚出了汗,别受凉了。”他开口说,在说出来的那一刹那,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处随着呼吸吐出,让他一阵轻松。
虞琛抬起头,随口应道:“好啊。”
他将身旁的背包收拾好,正准备起身和应云穹告别,黑暗之中却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喊出他的名字。
“小琛。”低沉冷静的嗓音,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会是盛明空。
他还没走。
“明空哥。”虞琛抱着背包,背包里没什么东西,很轻。
盛明空目光在他眼尾的那一抹红痕上停顿,红色在他瓷白的皮肤上很亮眼,他摩挲下手指,说:“嗯,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刚好我也回去,顺路。”盛明空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应云穹,语气中带着奇怪:“江温今天回来,说要跟你聚一聚,你没去?”
“他就回来一晚上,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应云穹眼睛一转,问道:“你不也没去。”
“我以为你会去。”盛明空说完,没在这个问题上多问,伸手拿过虞琛怀里的包,长腿一迈,拉着虞琛离开。
上了车,司机已经先回家,便只有他们两人,盛明空不喜欢任何熏香的味道,车内味道干净,没有一点多余味道。
虞琛靠在椅背上,听见来开车的男人说:“演出很精彩。”
他道了谢,接着便没了话,这种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关系就猛然变化的感觉让人来不及适应。
盛明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眉头一皱:“腿怎么了?”
虞琛抿唇,膝盖上还残留着丝丝痛感,并不明显,只是动作中不免会有一点不自然:“不小心撞到了。”
一问一答,重新回归安静,耳边只剩下汽车行驶的声音,偶尔能听见路过的鸣笛声,虞琛闭上眼睛突然感受到停车的动静。
再一睁眼,驾驶位已经没有人影,他朝四周张望,目光停留在一旁的药店上,而盛明空就站在里面,正和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第11章 你说我为什么会单单忘记你呢
没有让他等太久,盛明空很快就提着药回来,白色的塑料袋上印着药店的名字,里面装着几瓶药,隔着袋子看不清是什么。
他直接打开后车门,半个身子探进来,看着虞琛说:“衣服捋起来,我看看严不严重?”
虞琛抿着唇不说话,同样也没有动作。
看出他的抗拒,盛明空伸着的手一瞬间僵住了,眼睛望着那张在微弱灯光下反而更加出色的脸,他叹了一口气,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心脏被刺痛。
“小琛。”盛明空喊了一声,声音里透露着无奈,而虞琛却只是抬眼悄悄看了他一眼,这一举动很快被他捕捉到,他说:“腿伸出来。”
不等虞琛回答,他就已经掀开了宽大的裤脚,借着车内的灯光看清楚伤势,伤看着并不重,但有些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很刺眼。
盛明空拧起眉,他有些生气。
将手中的药递给虞琛,又说清楚该怎么用,他回到驾驶座,眼睛目视着前方,许久,都没有动作。
虞琛从车内后视镜只能看见他半侧的脸,另一半影藏于黑暗中,他看不清,不等他多想,盛明空就开口了。
“小琛,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你不用和我客气,虽然你现在不记得我了,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不是吗?”
虞琛看向窗外,车子行驶后,绿化带中的高大树木一路后退,他不喜欢盛明空的这种说法。
做朋友,做什么朋友?他总是这样,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又为什么总对他这么好,不允许自己拒绝他的好,明明是他一次又一次给自己希望,凭什么最后仿佛全是自己的过错一般?
他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做朋友,但他不能,他从前喜欢盛明空,想要的就是和他在一起。
既然他们不能在一起,那就少见面,少说话。
虞琛将自己腰上垂落在地的流苏捡起,没有去看盛明空,只用平平常常,不带丝毫情感地语调去问:“我们从前关系很好吗?”
“很好。”盛明空说。
“那为什么我会忘记你呢?”话语间没有一点讽刺,仿佛真的只是因为好奇而发问,说完后,他好像又有了一个新的疑问,补充道:“而且,我只忘记了你一个人。”
盛明空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沉默着,汽车平稳地行驶,只是抓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连骨节处都微微泛着白。
空气中带着凝滞黏腻的感觉,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虞琛说出话后,身体似乎都轻松了一些,他很想知道盛明空会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但一路上,驾驶座上的人再也没有开过口。
“到了。”直到回到家,盛明空才说了一句。
虞琛沉默着将东西整理好,那一袋子的药他本想装作忘记的,但一抬头,触及到盛明空的目光,他又将它提起。
“别忘记抹药。”
“好,谢谢明空哥。”虞琛说,他表现的依旧客气,这是他觉得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灯光暖黄,将地面上的翠草都染上了颜色,偶然能听见几声虫鸣,就在他以为盛明空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声。
“等等。”
紧跟着而来的是身体距离过近而带来的温热感,气息停留在他的后颈处,气流喷洒上去的感觉让虞琛皱眉。
他不适地扯了扯衣领,想要借此拉开距离,盛明空却已经率先起身。
“我看看有没有留疤。”他说。
“有吗?”虞琛问,烧伤在后面,他看不见,一直很好奇。
“有一点,我买的有祛疤的药,洗完澡后,脖子和腿上都抹上药。”
虞琛是疤痕体质,但他身上伤痕很少,后颈处烧伤有些大,他不希望那里会留下印记:“好。”
再没人说话,虞琛已经进了门,父母还在客厅等着,同他一起说着晚会的事。
盛明空站在车前,香烟燃烧后的味道围绕在四周,等到一只吸完,他才终于狠狠皱了下眉。
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虞琛问他的问题,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虞琛会忘记他,是他对虞琛不够好,还是给他造成的伤害太多了呢。
他从来都知道虞琛喜欢他,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得了,但发现的那一刻似乎已经晚了。
毫无疑问,虞琛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甚至比他的父母还要重要,他把虞琛照护在羽翼下,将自己所有的温情都给予他。
但虞琛想要的,他不知道该不该给。
他分不清自己对虞琛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那太复杂了。他同样也不知道虞琛如果和他在一起后,小琛又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害怕见到和他心里不一样的盛明空。
酒精,香烟,已经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东西,除了江温那次的意外,他从未让虞琛见到他身上布满酒味的样子,他也不敢。
于是,他一直躲避,装作不知道看不透,直到最后实在装不下去,他就故作冷漠地说些伤人的话,用冷言冷语将虞琛刺伤。
盛明空捏着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气,颓废的情绪一瞬间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压倒,他掐灭烟头,指尖被火光灼烧,也从脸上看不出不对来。
就这样吧,盛明空想,就这么结束吧,小琛现在已经不记得他了,那他也就此和过去再见吧。
他坐上车,已经想好的事情却让他怎么也静不下心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冰霜,他的内心不想和虞琛结束,他们为什么要结束呢,即便虞琛不记得了,他们也可以在一起。
两个同样忙碌的人如果不是刻意,很难再次相见,一眨眼,六月已到中旬,而虞琛,自从那晚过后就再没见过盛明空。
盛明空是个很奇怪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好像只要是感情就都是复杂的,而所有复杂的感情,他都不愿意去思考,去面对。
对于现在的结果,虞琛并不意外,他知道,只要这么一直下去,他和盛明空会成为那种只有在宴会上才能客套几句的表面朋友。
舞蹈生总是繁忙的,一整天的课程和练习下来,能让人没有精力去想其他。
虞琛和罗西成为了朋友,和一个有着相同爱好还总是见面的人成为朋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自从校庆的晚会过会,虞琛在南艺的名气又上了一层,只要提起舞蹈,每个人的脑海最先出现的就是他的名字。
刚结束一天的基础训练,罗西半靠着墙,说:“你的舞编的怎么样了?”
“有几个地方总觉得有些不好,但目前也想不到更完美的解决方案。”虞琛擦着汗。
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夏舞杯”的开始时间了,比赛含金量很高,参赛名额由各大学校推荐而得,虞琛和罗西都在其中。
而比赛的其中一个加分点就是自己原创的舞。
两人一个班级,又被分到了同一个指导老师,自然关于这方面的交流就多了些。
“我也有些地方不确定,我们找个时间一起想一想吧。”罗西约说。
虞琛也没扭捏,同意后,两人定下了时间。
结束了练习,两人结伴而行,夜晚的时候,校园里人不多,除了三三两两的训练回来的学生我,很少能看见在路边闲逛的人。
夜风有些大,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阵雨,树枝被吹的哗哗作响,却许久没见半个雨滴落下。
虞琛突然被罗西从背后点了点,他转过头,就见罗西神神秘秘地对他轻声说:“看见那边的那个男生了吗?”
“怎么了?”虞琛不解。
“我观察过了,他已经一连在那里出现一个星期了,每一次我两离开的时候,他也就离开,所以……打个赌。”罗西眨了眨眼,眼神悄咪咪指向远处坐在椅子上弹着吉他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