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车停在校门口，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靠在驾驶座上，静静回想着过去的发生的事情。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频繁地去想过去，去想没有失忆的虞琛。
　　如果虞琛没有失忆，或许会和他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又或许，现在他们两人都还在聊着天。
　　他喜欢虞琛吗，盛明空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毫无疑问，他喜欢，但这种喜欢究竟是不是爱情，他不知道。
　　眼前多出了两个人的身影，说话的声音也顺着风声飘进车内。
　　盛明空睁开眼，看见从他生日会上离开的虞琛，就是为了来见这个人吗？他打量着白萧，用挑剔的标准去看他，然后挑出一大堆的毛病。
　　这么晚了，和这么一个人呆在一起，不怕危险吗，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盛明空打开安全带，想要下车去接虞琛，但那边又传来了说笑说声，他动作停住了，虞琛很开心，这么开心的时候，他或许不应该过去打扰。
　　盛明空重新做回驾驶座，躲在黑暗处看着两人说话，然后分开，接着虞琛独自一人坐进车，发动汽车离开。
　　盛明空紧紧跟在那后面，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根本用不着思考，全是刻进了本能中的反应。
　　等到虞琛进了小区，盛明空才开车返回，他觉得自己该好好反思一下了，虞琛那晚问他的话，又一次回荡在脑海
　　为什么会只忘了他一个人呢。
　　虞琛喜欢他，毫无疑问，所以原因只能是他伤害到了虞琛。
　　而他对小琛的感情又究竟是不是爱情呢？
　　盛明空闭上眼，回想起虞琛和白萧呆在一起的那一幕，胸腔内忍不住深处一股酸涩，他睁开眼，终于想明白答案。
　　他是喜欢虞琛的，不是对年少光芒的喜欢，是真真正正的爱人之间的喜欢。


第15章 道歉已经晚了
　　盛明空是一个一旦确认了什么事情，就一定会立刻去做的人，他无法得知自己对虞琛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毕竟他连自己喜不喜欢虞琛都是刚刚得知的。
　　怎样追求一个人，盛明空没有过经验，也并不清楚。
　　他的身边除去虞家，便再没有见过正常爱情的模样，他知道自己父母关系的不正常，但一段正常的感情该怎么样开始，怎么样维系却是一点也不明白的。
　　盛明空皱着眉思考，他有记日记的习惯，翻开日记本，大多是简略的一两句概括，只有很少的地方会写的详尽些，但今天，他已经写了一整页还未停下。
　　他执着笔，是虞琛送给他的那一只，墨水渗透进厚实的纸张中，朝四周氤氲出蓝色墨花，苍劲有力的文字出现在纸面上。
　　他写的很慢，好像要将全部的心事都剖开，通过书写来确认自己最直白的欲望，半个小时过去，墙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零点，他终于停下手。
　　盛明空的脸上眉头始终紧锁，他很少会后悔一件事情，可现在，他万分地后悔从前对虞琛说出的那些话，一字一句让他能想象得到虞琛听见它们时的感受。
　　虞琛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贱的。”
　　盛明空从没有这么觉得，甚至为他这么想自己而感到生气，但他直到最后也只是转过身，没有应答。
　　就像虞琛清楚他的性格一样，他同样也了解虞琛，他知道自己的不说话会被他当做默认，但他还是那么干了。
　　盛明空捂起眼睛，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遭的多，让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的好，若是虞琛没有失忆，他该做的就是给虞琛一个道歉，再求他的原谅。
　　可是现在，虞琛别说这些事情了，他连盛明空这个人都不记得，究竟该怎么完美处理这件事情，就成了一个难题。
　　一阵凉风突然从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盛明空站起身，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他没关窗，站在窗边。
　　手指在手机页面上来回滑动，想了片刻，最终他决定打给应云穹。
　　江温虽然情感经历多，但实在不适合他，和他性格相似的应云穹或许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应云穹还未睡，看到盛明空的来电，他有些诧异。
　　“怎么这么晚打过来，有急事？”
　　“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盛明空语气平静，如果光听他的声音和看他的表情是完全猜不到他的情绪的。
　　“嗯，你说。”应云穹坐起身，只以为是有什么严重的难题。
　　盛明空一如平常的直白：“从前我对小琛做了些很差劲的事情，我现在该怎么和他道歉。”
　　他以为应云穹会很快告诉他结果或者说明自己不清楚，但他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应云穹的回话。
　　雨点声逐渐喧闹，盛明空看了眼手机，正要挂断时，终于听见了应云穹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晨的缘故，他觉得电话那头人的声音带着试探。
　　“怎么突然问这些？”
　　盛明空只当作是自己多想，他没有隐瞒：“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我是喜欢他的，只是现在他不记得我，所以想问一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盛明空不再疑惑自己是不是多想，应云穹的确不太对劲，他一只手敲打着窗沿，等待着回答。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先跟他道歉吧。”应云穹那边传来一声笑，不等盛明空有什么反应，他又继续说：“不管小琛现在记不记得那些事，终究是你对他做了错事。”
　　“好，我明白了，多谢，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盛明空挂断电话，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担心这种道歉会让如今对他一片空白的虞琛对他感官变差。
　　但应云穹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是他做的错事，就该有道歉。
　　夏舞杯的比赛已经在进行之中，第一轮学校的选拔推荐已经过去，现在进入第二轮，要求寄送舞蹈视频。
　　舞蹈室内，虞琛站在镜头前，舞蹈名叫《独酌》，并非他的原创。
　　周围没有人，除去滴答雨声，就只剩下他动作的声响，摆帘，凌空跃，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了极致。
　　虞琛一旦跳起舞，就很难注意到周围，镜头没有丝毫的存在感，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舞蹈的动作不需要去回忆，它们已经深深刻在身体的肌肉记忆之中，流畅自然，将舞蹈中孤独凄凉的情感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只舞他练习了很久，同样也是他最喜欢的一只舞，五分钟过去，舞蹈结束，如同结束了一场梦，虞琛重新回归到舞蹈室中。
　　一直站在远处看着的陈老师鼓起掌：“表现的很棒。”
　　虞琛轻喘着气，和陈老师说了几句话，一转头望见了门外的盛明空，他轻轻皱了下眉，动作很轻，并不明显。
　　但远处的盛明空敏锐看见，他未露出什么表情，心脏却如同被紧握了一下。
　　虞琛走过去，这几天下雨下的气温有些凉，他刚出了汗，为了不感冒，正披着一件米色外套。
　　“你怎么过来了。”他问。
　　“现在有空吗，有件事想和你说。”盛明空视线在他泛着粉的脸上扫过，停顿不过几秒，他就收回眼，睫毛低垂着，遮住里面的情绪。
　　虞琛抿了下唇：“就在这里吧。”
　　盛明空抬眼看向舞蹈室内的陈老师，她还在看着刚录下的视频，并没有注意这边，他张开唇：“小琛，你那天问我为什么你会只忘了我一个人，我回去后，想了很久。”
　　虞琛只“嗯”了一声，看着高大的男人缓慢说着话。
　　盛明空从来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他最擅长的就是直白，直接地将事实摆在面前，然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听漂亮的话他想不出来，也说不出口：“尽管我不敢承认，但事实上，的确是我给你的伤害最多，所以，我想和你道个歉。”
　　虞琛看向他的眼睛，目光相对，半晌后，才开口说：“你不用道歉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盛明空舔了下唇，因为用力，下颌绷的很紧，语气又回归到了冷淡：“该有的道歉还是得有。”
　　虞琛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说，这些过去的事情他早就已经不在意：“如果你只是想和我道歉的话，那已经结束了，我不记得过去的事，所以原不原谅的话我就不再说了。”
　　盛明空没再说话，走廊里的窗户没关，此时雨水正被风斜斜地吹进来，刚好打湿了他的左肩，淋湿的衬衫粘在肌肤上，有种说不出的黏腻感。
　　他不适地皱皱眉，眼睛里是化不开的凝重阴云。
　　虞琛没有注意到，只以为他的不高兴是没有得到原谅，于是扯了扯嘴角，更加毫不留情地说：“明空哥，况且，你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呢，伤害已经造成，又过了这么久才跑来和我说这些，实话说，你的道歉来的太晚了。”
　　盛明空怔了怔：“是太晚了。”
　　不止是道歉太晚了，他意识到自己感情的时机也太晚了。
　　虞琛转过身，已经朝屋内走去：“我还有事。”
　　录制的视频没有问题，虞琛的舞蹈没有出差错，和过去练习时的一样稳，陈老师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指导老师，结束后，也就不会再花费更多的时间在他身上。
　　陈老师拍拍虞琛的肩，说：“你也快去吃饭吧。”
　　虞琛点头，收拾好东西，一出门，盛明空居然还未离开，他紧闭着唇，从盛明空身边走过。
　　盛明空抓住他的手腕：“先去吃饭吧。”
　　“我自己去。”虞琛拒绝道。
　　盛明空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没放开他的手腕，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了动作。
　　正在僵持之中，应云穹却过来了，他来的晚，本以为不会看见虞琛，却没想到正好撞见了这幅场景。
　　“明空，你也来了。”眼睛从两人握住的手腕处一扫而过。
　　“云穹哥。”虞琛挣脱开手腕，才发现盛明空握的并不紧，只是虚虚地罩在上面。
　　“正好，一起去餐厅吧，我定好了位置。”应云穹笑了笑，他站在两人中间，恰好隔绝了了盛明空望向虞琛的眼神。
　　不等盛明空对应云穹突然来到这里发表什么看法，虞琛已经一口答应下来。
　　盛明空只能跟在两人身后，前面的两人走的有些近，共同撑着一把伞，伞面朝着虞琛倾斜，以至于应云穹一侧身体被雨水打湿。
　　他紧紧盯着应云穹的背影，大多数他们三个在一起的场景是和现在颠倒过来的，如今，他成了那个被剩下来的人，这让他很不适应。
　　同时，他也终于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应云穹太关注虞琛了，在某些时候，甚至在不动声色隔绝着他和虞琛的接触。
　　盛明空眯起眼睛，恰巧前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齐齐笑了起来。
　　堵塞的思路在这一刻变得畅通，应云穹的这种反应，这种眼神像极了他从前在虞琛的追求者中见过的样子。


第16章 他不是你一个人的
　　应云穹喜欢虞琛。
　　盛明空无法彻底确认这一点，只能再继续观察，从两人的相处之中去发现那些细节。
　　他走在两人身后，这并不是他自己要走在后面的，一开始三人并肩而走，接着便听说应云穹没有拿伞，于是他自然而然地做钻进了虞琛的伞下，而盛明空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或许是因为一段狭小的路口，他被抛在了身后，就再也不能融入进去。
　　这种感觉是极其陌生的，盛明空压抑住被虞琛忽视的难受，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去观察。
　　一旦一个人有心怀疑什么，那一定会得出些结果。
　　有意抛出让虞琛感兴趣的话，偶然问出的爱好，以及顺畅的邀请，无一不展示着应云穹的心思，他也没有在盛明空面前隐藏的想法。
　　走在前路的应云穹好似终于发现了一人的缺席，他站在餐厅的门前，回过头，恰好与盛明空对视：“明空？”
　　大大方方，脸上还挂着得体的浅笑，这让盛明空几乎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怒气，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应云穹，可是一个人的情绪从来不是因为没有立场就可以不产生的。
　　喉咙都变得干涩，声音发紧的样子让他显得狼狈，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话就只变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字。
　　包间的窗正对着园中的景，芭蕉叶探入窗口，雨滴打在上面噼里啪啦的，吵得很。墙面上挂着面椭圆形的镜子，刚好能让盛明空完美看清背对着自己的应云穹。
　　盛明空紧紧盯着好友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在和服务人员说着话，剔除掉纷乱入耳的雨声，他听见应云穹说：“再加几个菜吧。”
　　他勾了勾唇，那张薄薄的唇瓣展露出一个锋利的弧度，带上了嘲讽。
　　从一开始，应云穹就订好了包间，而他的计划里也只有他和虞琛两个人，思及昨夜打给他电话时的那段沉默，盛明空明白了。
　　他喜欢小琛，自己问他那个问题，又怎么会快速给出回答呢。
　　盛明空还未思考清楚应云穹是什么时候对虞琛起的心思时，菜已经上齐。
　　他解开袖口的扣子，挽起，正准备帮虞琛拿汤的时候，就听见已经有人先他一步说：“小琛先喝点汤。”
　　他抬眼，虞琛吃饭时喜欢先喝汤，再吃菜，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以至于但凡盛明空和虞琛在一起时，他都会主动做这些事情。
　　但盛明空没想到，应云穹也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