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哭,吵死人了!”
“活着回去,能续上就给你续上,续不上接条更酷的!”
“再吵给你舌头拔了。”
他点了点屏幕里的凤凰:“抓她出来,防着点她身上的毒。”
被他遗忘了名字的郁述剑轻轻一点头:“是。”
宁灼:“告诉他们三个,我看上凤凰了,要和她找点乐子。”
郁述剑面色不变:“是。”
话是这么说,郁述剑一点都没当真。
宁灼这么多年不近色相的程度,甚至达到了让这些手下忧心忡忡的地步。
他们还撺掇过闵旻,让她跨行研究研究男科,结果被闵旻一句“行啊,你们谁去跟宁灼说来我这里看男科”生生堵了回来。
生命美好,而且他们的命多数还是被宁灼捡回去的。
他们得惜命。
领了任务,郁述剑立即执行。
前往禁闭室的路上,他和正抱着个空罐子溜达到附近的傅老大迎面相遇。
看到有人,傅老大顶着他那张和善的上班族脸,笑眯眯地凑了上去:“正好,家里没红枣了,泡水没滋没味的,能麻烦你——”
郁述剑径直道:“不好意思,老大,宁哥叫我去带人。”
说话间,他停也没停,风一样掠过傅老大。
开口前他还在傅老大面前,尾音结束时他已经走出了十米开外。
他很快没了踪影。
傅老大站在原地:“……嘿。”
宁灼不知道外面这段小插曲。
他专心盯着监控。
郁述剑进了禁闭室、原封不动传达了自己的话后,监控里的两个男人果然情绪激动,大闹起来。
凤凰却飞快地一垂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没作抵抗,被郁述剑带到了不远处的另一间禁闭室。
宁灼准备去和凤凰聊聊,却见闵旻带着一脸倦意推门而入。
他难免讶异:“这么快?”
“你没给我时限,那我的理解就是越快越好咯。”
闵旻除下手术帽,随手摸了摸后颈位置:“再说,我换过多少条脊梁骨了,这算什么。”
她将发圈解下,咬在嘴里,将黑色长发拢得更高了些,含混道:“按你说的,最好的液金,最好的技术……”
她一手拢着头发,一手插进口袋掏了掏,抬手丢给了他一个东西:“……最好的控制器。”
宁灼沉着脸将那小小的控制器在手中颠倒把玩了一番。
如果他想,他随手一按这个小东西,就让单飞白当场瘫痪。
宁灼反问:“我说过要这个了吗?找个东西把他那张嘴给我堵上都更有用。”
“有备无患。”闵旻瞄了一眼他的左手,“你总不再想被他咬一口吧。”
宁灼没再说什么,把控制器随手揣好:“他什么时候能醒?”
闵旻耸肩:“说不好,我管得了我自己,管不了他自己的意志力。”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他现在最好别醒。”
技术进步到如今,社会节奏早就快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只有最有钱的人那一批人在生病后才配得上休养,奢侈地享受慢节奏的康复时光。
像普通人,如果在工作中被碾断了腿,更换完廉价义肢后,就会被强制唤醒,领了止痛药离开。
这为的是不占床位,节省时间。
至于幻肢痛什么的,自己回家慢慢消化就是了。
可脊椎毕竟和其他骨头不同,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
他会疼痛难忍,会一次次昏厥再醒过来。
闵旻见过很多人高马大的硬汉因为脊椎受伤疼得哭爹喊娘,为了镇痛无所不用其极。
有不少黑市老板会趁机为他们提供电子鸦片服务。
最后彻底沉迷的不在少数。
以闵旻那稀薄的医者心而言,单飞白现在还是晕着比较好。
然而,事往往不遂人愿。
与此一墙之隔的地方,单飞白慢慢睁开了眼睛。
耳畔传来新闻播报声:“……目前关于拉斯金在行刑过程中,突然变脸为已经被处决的变态强.奸杀人犯巴泽尔的事情,‘白盾’声称还在调查中。让我们再次回顾一下这充满戏剧性和冲击力的现场——”
单飞白眨了眨眼睛。
他的左眼变了颜色,不再是那种狐狸似的漆黑明亮,而是变成了纯净的蓝色。左眼下方则出现了三道淡蓝色的电子横纹,随着他起身时脊椎的运作,次第泛起流动的光影。
这是义体改造的标志,因人而异。
被机械侵入的肉体,或多或少会产生一些不寻常的异变。
单飞白眼睑的肌肉微微收缩了两下,淡色的嘴角抿起,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忍耐晕眩。
他用胳膊肘抵住床面,默默尝试了十几次,才泄出一声轻轻的气音。
正在外间追看昨晚事件进展的小闻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推开屏风合页探头进来一看,恰和单飞白那双瞳色异常的眼睛撞在了一起。
这张颇具侵略性的英俊面孔,对小闻这种宅男机械师的冲击力实在略大。
单飞白的视线落在了小闻身后的屏幕上。
那是现场视频的回放,正好是拉斯金的脸变成巴泽尔的那一瞬间,而且已经露出了最底层的脸的轮廓。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快步冲了进来,一枪打爆了那张脸。
单飞白很快挪开了视线。
他的手臂还在发抖,平时随手扎起的狼尾散了开来,凌乱地外翘着,鬓边笼着一点汗气,倒是给他苍白无血色的脸添了三分光泽。
在小闻发愣时,单飞白大大方方地同他打了个招呼,只是嗓子哑得像是刚出了血:“小哥,劳驾,怪热的,借个发圈。”
作者有话要说:
【银槌日报】
历史上的今天:10月7日,瑞腾公司宣布,在比佛角区海域发现了一处海底热液矿,并成功开采出一种延展性极强的新型金属!
瑞腾公司将其命名为“液金”。
新资源的开发,极大鼓舞了银槌岛上的市民,我们将今天定为感恩日,感恩海洋的馈赠,感恩生命的不息,感恩希望的不止。
历史上的今天:185号安全点因地震沉没,幸存者经后续统计为3500人。
第9章 (五)海娜
没了凤凰这个定盘星,剩下的两个人果然有了动作。
当然,表面上他们还是安安静静的。
“海娜”基地内部只允许内线通话,不允许其他任何不经审核的信号接入,是一座防卫严密的孤岛。
因此他们无法开启通信系统。
禁闭室内无遮无拦,只放着两把椅子,可以说是一览无遗。
他们只能交握着对方的手,用最原始的方法,借袖子的遮挡在胳膊上写字。
装了义眼的小青年冲劲大概是过去了,焦躁地抖着腿:“姓宁的疯了吧,怎么真的跟我们翻脸了?”
他们来前也不是全无准备。
大家一致认为,“海娜”和“磐桥”就算关系再差,也不至于马上撕破脸。
“磐桥”的人心是齐的,如果他们以为挟制住重伤的单飞白,就能彻底拿捏“磐桥”,未免太天真了。
当然,他们也并非是一味的盲目乐观。
他们三人虽然和单飞白关系不错,却不是“磐桥”的核心话事人。
凤凰临走前,和“磐桥”二把手老于商量好了,她会在进入“海娜”基地前给他发送一个信号。
倘若他们失联超过三个小时,“磐桥”就要做好和“海娜”全面开战的准备,不做任何保留。
老于大名于是非。
作为仿生人,他那近乎完美的执行力能让他把“不做保留”这种事落实到极致。
在他们看来,两家关系早到了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地步。
现在“磐桥”已经失了先手,一味退让,只会让“海娜”得寸进尺,反过来吃掉他们。
可宁灼偏偏做了一个最糟糕的选择,摆出了一副真的打算借机铲除掉“磐桥”的架势。
即使早有了心理准备,他们也难免惊骇。
毕竟真要撕破脸皮,单飞白未必会死,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三个。
被拖走的凤凰就是前车之鉴。
匡鹤轩看上去也没有很冷静,冒了一脑门子汗。
义眼小青年叫阿范,看起来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匡哥,你说,宁兔子不会男女通吃吧……外面都说他,都说他长成那个样子,肯定——”
匡鹤轩听得肝火上行,手指尖蜷曲了好几下才忍住抡阿范一巴掌的冲动:“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话虽如此,匡鹤轩脸都憋青了,抿了抿嘴,起身走到门边,把耳朵贴了上去。
让他失望的是,这里隔音效果实在一流。
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过度的安静让匡鹤轩的情绪更坏了。
他像是火烧屁股一样,心焦得坐不住,在拷问室内踱来踱去。
阿范哭丧着脸:“匡哥,你别转了,我头晕。”
匡鹤轩转了好几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重新坐定,死死抓住了阿范的手腕,写道:“过去多久了?”
阿范定了定神:“这里没表。”
匡鹤轩想了想:“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了吧。”
阿范表情紧张:“那二哥他们快要来了?”
匡鹤轩闭了闭眼:“我的意思是,我们想个办法杀出去,里应外合吧。”
闻听此言,阿范的手立刻僵住了。
他的义眼慌张地左右转了好几圈,又马上垂下,像是怕被周围无形的监控察觉到自己神情的变化,出卖他们现在正在讨论的机要。
他垂着眼皮,快速写道:“匡哥,我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也不能真的当柴白白烧了!”匡鹤轩越说越确定,“他们打定主意撕破脸了,咱们还要前怕狼后怕虎的吗?”
阿范:“……不是说好失联三小时,二哥他们就会打进来的吗。”
匡鹤轩:“二哥也交代过我们,别死脑筋!等二哥动手,他们一定会把我们拿住做人质,到那时候什么都晚了。我们早点发难,抓住时机,叫他们从内部乱起来,二哥再动手,不是更容易么!”
阿范愣愣望着匡鹤轩。
呆了好久,他才犹犹豫豫地写:“凤凰姐不在,就我们两个?”
这的确是个问题。
但匡鹤轩似乎真的着了急冒了火:“那怎么办,坐以待毙?”
阿范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哥,我听你的,我们怎么干?”
他们花了20分钟,简单拟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进来前被人搜过身。
“海娜”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发现携带武器直接打死,他们当然不会抱着侥幸心理非要找这个不痛快。
这也有好处。
只要外面不打起来,“海娜”就不会荷枪实弹认真提防他们两人。
可他们不能和外头蹲着的“磐桥”差太久动手,最好能提前个7、8分钟。
到时候,他们发出一些动静,骗附近的“海娜”队员进来,由擅长近身格斗的匡鹤轩动手,抢夺他身上的装备,然后尽最大可能在楼里打游击,利用复杂的房间和地形作掩护,收集武器。
只要拖上五分钟,搅得“海娜”内部手忙脚乱,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商定好计划,两人便绷紧了浑身肌肉,装作刚才商讨一番,决心放弃抵抗的样子,一面演着垂头丧气,一面在心中默默计时。
时间渐渐流逝到他们想要的那个点了。
匡鹤轩沉一沉气,给了阿范一个眼神。
阿范便老实地闭起眼,胸口大幅度起伏起来。
匡鹤轩站起身来,甩开膀子哐哐砸了两下门:“喂,有人吗?”
当然是无人回应。
这在他们意料之内。
匡鹤轩扭头看了一眼阿范。
阿范试图站起来,但紧跟着一个踉跄,抬手抓紧了自己前胸的衣服,哮喘病犯了似的,大口大口喘息,身体也跟着委顿了下去。
匡鹤轩“操”了一声,回身揽住阿范,见他憋得额角青筋都胀起来了,暗赞这小子演技还行。
他气沉丹田,大骂起来:“有没有人!滚过来!死在这儿算谁的?!”
他们在赌。
“海娜”没有即刻杀了他们,就是留着有用。
真让人死在这儿,也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果真,不超过一分钟,门外便传来了“滴”的一声机械识别音。
匡鹤轩紧了紧发汗的拳头,用余光瞥着门口,不断调整着蹲踞的姿势和角度,好给肌肉积蓄更多爆发力。
他酝酿了七八种一击必杀的招数,只要一找到空档——
下一秒,宁灼走了进来,用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在两人身上冷冷剔了一圈。
匡鹤轩浑身的肌肉登时僵了一大半:“……”
他妈的,这个打不过。
尴尬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
只有瞧不见情势变化的阿范,敬业地继续装着哮喘,哼哧哼哧喘得起劲儿。
宁灼:“别装了。我见过犯哮喘的人什么样子。”
阿范:“……”
他不知道这是真话还是使诈,一时为难,气闭了一瞬。
就这一瞬的停息,他们的计划付诸东流。
匡鹤轩心烦意乱,把阿范往旁边一推,恨恨地仰头瞪着宁灼。
宁灼:“谁想的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