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看什么时候单飞白被自己整死,或者单飞白一发狠,反杀了自己。
宁灼思考了一秒钟那个画面,心里只觉得好笑,嘴角就带出了一点笑影。
这回,单家大少爷是真被他这似笑非笑的样子活活吓跑了。
……
办完事情,宁灼和一脸苦瓜相的管家告别,就近去了一趟食品采购市场。
采购市场里,最便宜的还是韦威公司出品的营养速食,每家店都设有专柜。
这些人造食物量大管饱,而且理论上足够营养,除了口感平庸,口味单一,是最适合普通人的果腹食品。
稍贵一些的,是各色成品、半成品罐头,从红白肉、水果,再到蔬菜、甜点,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同价位的还有经过特殊处理的肉干或蔬菜干,经过一道泡发的工序后,大概能恢复70%的新鲜度。
但这种食物好不好吃,完全取决于做饭人的手艺。
一旦烹调失败,口感如嚼烂布。
至于新鲜蔬果肉类,那是最稀罕的,每日限量供应不提,单是价格就能让相当一批人望而却步。
宁灼今天去向单爹买单飞白的时候起得相当早,出门前,他顺手一个电话联系了市场,靠着自己在长安区的人脉,顺利完成了一单预订。
他取回了自己的东西,才有心思坐上阿布,顺手拿出了通讯器。
网上已经针对“查理曼儿子滥用私刑和权力”一事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他只是随手一刷,就刷出了让“白盾”警督查理曼下台的上街活动预告。
宁灼没有理会,调出了通讯簿。
林檎的上一个备注是“麻烦,不想接”。
宁灼想了想,给他改成了“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随即,他拨通了这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林檎就接了起来。
林檎:“你跟我打电话还真是少见。”
宁灼:“忙什么呢?”
林檎口风一如既往地严谨:“总有事忙的。”
宁灼一句话戳破了他:“重录识别系统呢吧。”
林檎无奈地笑出了声:“嗯。你也看到了录像吧?”
宁灼:“安保系统被内部人士搞出了这么大的丑闻,‘白盾’总得做点什么吧,不然真变成公共厕所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林檎正要开口说话,就轮到了他。
负责重新录入面部识别系统的男办事员看到他半张破烂的脸,心生厌恶,低头看了一眼资料,机械念道:“长安区第三别动队林檎副队长,站上来,摘下身上所有的配饰。”
林檎温和地点点头,取下了蒙住他双眼的单向绷带。
从机器里看到林檎的全貌,男办事员以为自己看错了眼,愕然地抬起头来。
和他毁容了的下半张脸相比,林檎的上半张脸是让人一眼惊艳的清隽美人。
他的右眼被打上了别动队的金瞳标志,一个漂亮的天秤符号。
有了这半张脸增光添色,他伤痕累累的下半张脸甚至都添上了几分破碎的魅力。
见办事员呆住不动,林檎好脾气地俯身低头,在他手持的扫描器上主动扫描了瞳孔,确证了自己的身份。
办事员哑然。
他十分想问林檎,他的脸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可他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林檎非要戴着绷带、而只露出被毁容的下半张脸的理由了。
——他要的就是减少这样没有意义的同情和询问。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一只美貌的苹果
第32章 (二)林檎
林檎重新戴好绷带, 问:“不是说最近很忙吗,没时间关注那些有的没的?”
宁灼:“不想看都不行。他的视频已经到处都是了。”
林檎轻轻叹息一声。
宁灼:“怎么?‘白盾’有多烂,你自己心里清楚, 当初是你铁了心非要往里钻, 现在你改变了它多少了?”
林檎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 温文尔雅地含笑回应:“人嘛,总有那么一会儿会灰心。缓一下就好了。”
宁灼有心打探“白盾”的调查进度, 所以给了他十足十的耐心,等待林檎的情绪好转。
嘈杂的人声在通讯器中一点点消失,林檎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激荡出隐隐的回音, 让宁灼判断, 他是走到了一片空旷无人的地带。
他开口问:“查理曼会怎么样?”
林檎:“现在‘白盾’内部暂时罢免了他的职务。”
宁灼:“‘暂时’?”
林檎轻声笑:“这是一种比较严谨的说法。准确一点说, 他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了。不过, 这么多年,他在‘白盾’也算是树大根深……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宁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嗯,明白。”
林檎在自动咖啡机前站住, 接了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我知道,你讨厌查理曼。我不清楚你们具体有什么恩怨,但是再等等吧。”
“根长在同一棵树上, 能吸收到的营养总共也就那么多,这边的根系吃得多了, 那边的根系就吃得少。”
说着,林檎喝了一口咖啡,却不小心被烫到。
他一边轻轻倒抽凉气, 一边说:“就当我是在和你交流园艺知识吧。”
宁灼知道林檎是什么意思。
查理曼削尖脑袋往上爬, 在舆论场上给自己不遗余力地打造金身,想要达到的地位, 绝不仅仅是一个警督而已。
而“白盾”里,和查理曼立场相悖的、嫉妒他出风头的、厌恶他张扬的办事作风的,必然不少。
现在正是一个墙倒众人推的好光景。
监控视频的事情闹出来,查理曼这辈子决不可能再上一步了,最好的结果,就是被表面平调、实际暗降到一个清闲无权的岗位,领着分内的薪水,老老实实等待退休。
查理曼其人之贪,只需要把他苦心经营多年的金身拦腰打断,再斩断他向上爬的阶梯,就够他后半辈子夜半惊醒的时候,痛苦得直扇自己嘴巴子了。
然而,对宁灼来说,这不够。
远远不够。
宁灼明知故问:“他那位宝贝儿子呢?找到了吗?”
林檎热热喝了一口咖啡:“找不到了。”
宁灼:“嗯?”
林檎:“这个事情……挺难解释的。你就先别问了。”
和宁灼讲话时,林檎取出了一份私自取得的报告,靠在墙上,仔细审视。
在公众面前痛苦死去的毁容杀人犯,那个兼具了巴泽尔和拉斯金双重身份的恶徒,因为死得过于难堪,“白盾”转手就把他烧成了一堆灰。
——当然不能留下尸体细查了,万一真的查出来了什么呢。
这是“白盾”一向的办事风格。
结果,这样的办事风格,转手就把他们自己的后路堵死了。
找到录像后,即使有如林檎一样的人,怀疑拉斯金就是查理曼先生的宝贝儿子,也没人能从一堆烧得干干净净的无机物里找出DNA来。
因此,深知“白盾”作风的林檎先人一步,找到了专为监狱人员体检的医院。
犯人入狱会例行体检,确保不携带传染病,也能避免在狱中突发疾病,夹缠不清。
以林檎现如今的一个区级别动队副队长的权限,根本没有调阅医院信息库的权限。
强行侵入,又难免留下痕迹,以医院信息库的精密程度,即使他当下不被发现,将来追溯到他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林檎开着自制的数据观测仪,选定了医院信息库作为观测对象,并不打算侵入。
如他所料,他等来了数据的一次极其细微的变动。
医院后台权限,有了一次异常开放。
——查理曼要派人来销毁证据了。
拉斯金能换脸,但换不了血。
要是拉斯金顺利“死去”,自然没人闲到去查一个杀人犯的体检记录,查理曼只需要在事后慢慢想办法偷天换日就是。
现在事发突然,他只能急匆匆安排人来扫尾,至于做得显不显眼,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等到查理曼派出的人将拉斯金的血液数据替换成毫不相干的第三人后,林檎实现了一次反潜跟踪,利用一个跳出的黄色广告的弹窗,悄悄潜入了那人的脑机。
——他既然要修改数据,那么必然要用眼睛去看拉斯金的原始数据。
十几年前,“白盾”就落实了上班打卡制度,和“海娜”类似,进门都要扫描一个金色的天秤防伪标识。
普通警员们不是查理曼的亲生儿子,当然享受不了大开绿灯、仅靠扫脸就能畅通无阻的便利。
大多数“白盾”警察为了能第一时间让别人明白自己的身份,都会直接把标识打到眼睛里,拉下墨镜就是金瞳,既炫酷,又直接。
这也大大方便了林檎。
他通过那人的脑机接口,直接将他眼睛看到的数据全盘复制了出来。
现在,林檎的手里,就是犯人拉斯金存于世间的最后一份血液数据。
查理曼的儿子用残酷的手段惩戒了本来会轻轻松松死去的罪犯,一开始,在网络上确实博得了一些赞誉。
有人非常支持他,认为这是“义警”行为,给那些饱受痛苦的女孩好好出了一口气。
但一向在公众面前正义凛然的查理曼,居然私底下给儿子开了这么离谱的绿灯,事发后还没有把儿子交出来受审,人设自然是大大崩塌。
至于那位下毒的“义警”,事后像是死了一样不出来回应,英雄难免有变狗熊之嫌,下药也从“行使正义”,变成了“熊孩子玩闹”,现如今又渐渐衍变成了“官员的儿子肆意玩弄人命”。
刚开始的好风评,现在也全面垮塌了。
银槌市民中不乏藏龙卧虎之辈,再加上看不惯查理曼的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查理曼的前世今生都被扒了出来,心肝肚肠都晒在了网上供人参观。
其中就包括一份查理曼的体检报告。
在世人热热闹闹议论着查理曼的前列腺炎时,林檎也轻松地拿到了他的血液报告。
两相对比之下,林檎知道,自己掌握了一个大秘密。
然而也是个不能由他公开的秘密。
他轻轻舒出一口气。
这份情报给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查理曼此人,放在“白盾”的哪个岗位都是祸害。
要怎么用好这个情报,林檎还要好好考虑。
他是有意把这个情报给宁灼的。
但在这之前,他要确定一件事。
宁灼对林檎的盘算暂时一无所知:“那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办?到此为止?”
林檎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无奈:“目前是僵在这里了。你应该也看了视频,你有什么想法吗?”
宁灼微微皱眉。
他记得自己埋了一个倒钩的。
监控里,真正下毒的人,是在箱子上画了一道符号的。
他开口道:“监控里——”
话未说全,宁灼突然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这是一种纯粹的动物对于危险的预警。
尽管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异常。
通讯器那边的林檎还在慢条斯理地品着咖啡。
宁灼顿了顿,语气如常:“监控里没有信息,就没法追查出来是谁盗用的‘白盾’监控吗?”
说话间,宁灼迅速打开了摩托车上的车载影视系统,找到了播放量最高的一条,点了进去。
这一眼看去,宁灼身上隐隐透了寒。
他委托“调律师”放出的完整监控视频里,那个长得跟金·查理曼一模一样的人,是用手在箱子上描摹了字形的。
可在各大网络渠道上正式放出的版本,都经过了各种剪辑,重点放在了“金·查理曼”替换毒药和突然转头的画面上。
即使是最长最完整的一个视频,这描摹字形的几秒钟,也被有意进行了遮挡和微调!
也就是说,正常的银槌市民,最多只能知道这人在箱子上写写画画,但绝对分不清他写了什么。
当然,质疑视频不全的声音也有。
不少人看到了现场直播,都说视频好像被修改过。
但现如今的网络声浪一浪三叠,对查理曼的质疑和争论甚嚣尘上,这些质疑的言论混在其中,十分不显眼。
……林檎在阴他!
从开始打算和他讨论这件事时的第一句话,就在阴他!
——“不是说最近很忙吗,没时间关注那些有的没的?”
“调律师”劫持了银槌市的公共频道,视频时长总共就那么一分来钟。
宁灼既然号称很忙,总不会那么巧,就在那一分钟看到了第一手视频吧?
如果宁灼清晰地给出了正式渠道里播放的视频里没有的信息,他就等于是不打自招!
对宁灼的反应,林檎也给出了相当平淡的反应,好像他们真的是在进行一场普通的谈话和探讨:“对方手脚很干净,应该是有专业人士善后,可是我们还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好像是……和一个雇佣兵组织有关。你是做这行的,应该明白,你们更多时候是一把枪,谁让你们做什么,就会做什么。”
宁灼:“嗯。”
林檎不欲深谈。
根据他目前掌握的情报,这事和雇佣兵组织“磐桥”有关。
“磐桥”的老大单飞白似乎是出了什么事,然后这段视频就流了出来……
这个时间点也太巧合了一点。
……难道单飞白是被“白盾”暗算的,然后他们一怒之下,把这段记录托人曝光了出来,作为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