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路”位于亚特伯区,一般被人称为“富人区”、“上城区”,是警察机构“白盾”公司总部的所在地。
“铁娘子”则是一等押运车的代称。
宁灼收好钥匙,问:“明货还是暗货?”
“罗森”回答:“暗货。”
宁灼哦了一声。
就是他不能查看货物、只负责运送的意思。
“路线。”宁灼说,“我需要对路上可能遇到的情况做好预判。”
“罗森”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报出了一个地名。
那里贴近一片目前正处于休渔期的渔区,应该就是这趟货的目的地,具体路线不方便透露。
宁灼问:“给我多少送货时间?”
“罗森”:“两个小时。”
“做不到。”宁灼断然道,“绕路的话,时间不够。不绕路的话,一定会路过单飞白的地盘。他很……”
宁灼在这里顿住,试图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麻烦。”
“……单飞白?”
“罗森”相当惊讶于宁灼对道路的熟悉,可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嘴角微微抿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一个简短的笑话。
“……他呀。”“罗森”轻快道,“没事,你不用在乎他。”
这话里透着古怪。
但宁灼并没有追问,而是快速切入了另一个和任务相关的问题。
宁灼:“能带人吗?一个人开车,遇到突发情况,不好变通。”
“罗森”对这样干净利落的谈话节奏颇感舒服,又优雅地抿了一口酒:“够了。开车而已。人太多,反倒惹人注意。”
宁灼望了一眼包间内的电子钟。
现在已经晚上10点了。
从一开始,他就被要求一个人来接任务。
就算他现在马上启程,用最快速度赶到“八百里路”,用他的摩托也需要1小时40分钟。
“海娜”基地则距离“八百里路”起码3个小时车程,叫支援更是完全来不及。
这只可爱的哈巴狗可能不大懂这中间的流程,但他背后的人明显把一切都计划得严丝合缝。
对方给他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漂亮价格,而且不给他留出任何准备时间……
思考后,宁灼点了头:“我一个人也行。”
他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罗森”赞许地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宁灼的确很专业。
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一句,省心得很。
事儿办得顺利,“罗森”端起了剩下的半杯酒,目送着宁灼往外走去,不忘贴心地“叮嘱”了一句:“货物非常珍贵。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一条命都赔不起。懂了吗?”
宁灼站住了脚,回过身来。
“罗森”气定神闲地回望着他。
宁灼望着这张得意洋洋的面孔,说:“那个货物,是个人吧。”
“罗森”面部肌肉一僵。
看他这一瞬的微反应,宁灼点点头:“哦,是个人。”
宁灼:“你再对我的工作哔哔赖赖,我就弄死那个人,赔他一条命,说是你指使的。”
宁灼抬起手腕,提醒似的敲了敲腕骨背面:“罗森先生,我赶时间,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阅读小tip:1.攻受第一次会有一点强制元素;2.攻第三章 出场
在作话正式开辟不定期更新的《银槌日报》小版块。
【历史上的今天】
正义秀,银槌市Channel 3播出的一档真人秀节目,开播于2213年9月30日,由interest娱乐公司旗下的Justice TV与警察机构“白盾”联合制作,开创了直播处死罪大恶极的死刑犯人的先河。
第2章 (二)正义秀
在“罗森”张口结舌时,宁灼忽然又笑了。
“开个玩笑。”他伸手拉了拉耳垂的鬈发,“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贵方临时取消订单,我们需要退订金吗?”
“罗森”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个精神病,毛骨悚然地“嗯”了一声,尾音不大体面地打了个颤,拉得悠长。
宁灼一点头,与他来时一样,轻捷地消失在了门那边,像个幽灵。
“罗森”屏息十数秒,好确定他不会去而复返。
等到确定安全后,他舒出一口长气,从西服口袋里取出一枚液金质地的鹰型盾面徽章,珍惜地在指尖摩挲两下,把刚刚调到静音的《正义秀》音量调回正常频率。
与上次不同的是,他的嘴角挂上了轻松的笑意。
此时此刻,收看《正义秀》直播的不只有“罗森”先生一个人。
《正义秀》作为老牌的刑侦节目,主打的是对死刑犯处刑现场进行直播。
这是属于整个银槌市的正义狂欢。
无数面大小荧幕上都映着犯人的面容。
各处注视着犯人的眼神各有不同。
憎恶愤怒的。
无脑迷恋的。
扼腕叹息的。
……还有疼惜怜悯的。
亚特伯区的一处别墅里,年近四十依然保养得宜的查理曼夫人,满眼心疼地望着屏幕中英俊年轻的强奸杀人犯。
她第十八次询问身边的管家:“都安排好了吧?”
管家第十八次耐心回答:“一切都好。”
查理曼夫人抱怨:“唉,用我们自己的人多好,非要找外人来,”
“先生是白盾警督,盯着先生的眼睛实在太多了。”管家柔声解释,“您安心,负责转运的是个雇佣兵,查过履历了,手脚干净,经验丰富,干活利索,最重要的是和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夫人关切道:“开车开得稳吗?”
管家笑了。
这样的细枝末节,只有这样一位溺爱成性的母亲会操心了。
他明智地不再和她继续纠缠细节:“温水和安神药已经准备好了,在二楼卧室。”
夫人盯着大屏幕:“不行,我得看他安全了才睡得着。”
“已经是第二次了,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管家劝慰,“少爷这次回来怎么也得明天了,您不能一直熬着啊。”
夫人美丽的面容满是愁色,一颗心拴着各种各样的担忧。
刚站起来,她又想到了一件事:“先生到现场了吗?”
管家瞄了一眼屏幕,笑道:“您看,多巧。”
夫人转头望去,恰好在屏幕里看到了自己的丈夫。
她不觉露出温柔的微笑,心里安定了许多,迈步向二楼走去。
……
屏幕里的查理曼先生,面色严肃地戴着单边耳机,坐在注射室外,作为“白盾”执法队伍的代表,胸前佩戴着“白盾”的液金鹰首徽章。
他是受邀来观摩行刑的。
查理曼先生目色平静沉郁,隔着一层单向玻璃,望着行刑室里的犯人拉斯金。
他的耳机里传来《正义秀》明星主持人的声音。
经过万向翻译器翻译后,主持人愤怒、沉痛的情绪也被一并复刻,传递到了银槌市的每个角落。
“拉斯金·德文,是前任著名毁容杀手‘枯叶龟’巴泽尔的粉丝!”
“据他自己供述,不管是用自制的化学物品,对受害者的面孔造成严重破坏,还是选择平民区女孩作为作案目标,他都是向巴泽尔学习的。”
“这个垃圾,绝不仅仅是在享受毁容那一刻的破坏感!”
“他会长期尾随受害人,看她们因为毁容抑郁、痛苦、发疯。”
“这个收入阶层的女孩,是根本负担不起任何一场修复手术的。”
“有一个受害人,为了恢复过去的美貌,去‘见返柳’街上做了不露脸的性爱玩偶。
“这位拉斯金先生做了什么?他去点了她的单!让她一无所知地跪下来,吸他那肮脏的——”
接下来的内容,因为违反了播放条例,因此在公共场合的播放屏上以“哔”声一笔带过。
听到这里,查理曼先生挑了挑眉。
这明显暴露了受害人的隐私。
当然,这件事足够悲惨恶心,也足够骇人听闻,是绝佳的新闻素材。
他相信,《正义秀》的忠实听众一个小时后就能扒出这个受害者的所有信息。
不过查理曼先生也没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如果有口味特殊的好事之徒去光顾她的生意,对这个穷女孩也是好事,不是么。
背景音乐恰到好处地激越悲愤起来的同一时刻,耳机里切换了频道。
有人呼叫他:“查理曼先生,喂喂,听得到吗?”
查理曼先生咳嗽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那边是《正义秀》的节目策划。
他这次受邀,是有特别演出任务的。
策划要和他再check一遍接下来的流程。
策划口齿清晰,语速飞快:
“给您安排的座位在第一排,距离操作台最近的位置。”
“行刑开始后,您需要站起来,冲到操作台前,推开负责行刑的警察,自己按下注射键。”
“您这样做的理由是‘凶手拒捕时,残忍杀害了一名警员,您身为警督,把所有警员视为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有责任为那个死去的孩子做点什么’。”
“您可以在动手的时候适当表现出一点愤怒。如果觉得不好表现,那就面无表情地做。”
“在场的人都清楚流程,不会有人阻拦您。”
“直播会完美记录您的举动,我们也会积极把舆论上往‘正义执行’方向引导。”
“您一切放心。”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查理曼先生摇了摇头,顺手点开了自己的备忘文件。
第一份就是那名因公殉职的警员资料。
20来岁的小伙子,公休假时和刚怀孕不久的老婆逛街,却无意间发现了正在跟踪新目标的拉斯金·德文。
他一路尾随,被拉斯金发现。
拉斯金用皮带把他在公共厕所活活勒死。
他认真复习了这个年轻警员的名字两遍,免得一会儿说错了台词,记错了他“孩子”的名字。
对完流程后,查理曼的耳机里就又切回了“正义秀”的直播。
主持人的声音抑扬顿挫:
“两年前,毁容杀手巴泽尔就是在同一间处刑室里被处决的。”
“事实是,正义会迟到,但永远存在!”
在掷地有声的正义宣言中,查理曼先生将目光再次投向行刑室。
拉斯金·德文坐在那里,微微撅着嘴唇,呆呆望着天花板,神情看上去颇为无辜。
查理曼先生凝起眉头,满目怅然。
——谁都不知道,不管是巴泽尔,还是拉斯金,都是他的亲生儿子,金.查理曼。
连着两次把同一个人亲手送上注射台,查理曼先生自己都觉得离谱。
可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他17岁那年,满手鲜血哭着找回家来,说自己不小心杀了个女同学。
那个女孩主动犯贱勾引他,他一个17岁的孩子,又不想乖乖按部就班地来,想玩点刺激的。
他怎么会知道窒息play会死人?
查理曼先生亲手把他的儿子送去做了生物换脸手术,给了他一张崭新的面容,一套完美的身份。
巴泽尔,年轻而有钱的地下摇滚歌手。
结果他的宝贝儿子把这个新身份也玩砸了。
强.奸,毁容,引得整个银槌市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盼着他死。
“巴泽尔”被缉拿归案的那天,查理曼先生不得不再次动用能量,在死刑环节动了一点小手脚,把儿子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
他又拥有了一个新身份:拉斯金·德文,学艺术的大学生,前途无量。
然后,他老实了一年,不甘寂寞,来了个梅开二度,又把自己送进了死刑室。
但是,虽然已经换了两张脸,查理曼先生还是能从他的眼里看出当初那个搂着他肩膀撒娇的宝贝儿子的影子。
他怎么舍得他死?
通过层层铺开的“雁阵”隐形摄像头,现场编导敏锐地捕捉到了查理曼眼里的复杂情绪。
她吐出嘴里常年燃着的香烟,平静下令:“对准查理曼先生的脸,推进……推进,给特写。”
于是这张正在凝眉思索的正义面孔,出现在了上百万正收看《正义秀》的观众面前。
与此同时,宁灼也跨坐在自己的摩托上,和无数人一样,仰望着广场公共投屏上查理曼先生那张英武端正、写满“正义必胜”的面孔。
他嗤笑了一声。
在接到任务、离开“当涂”酒吧前,宁灼特意去找了一下合金下巴。
不出意外,那位早已经脚底抹油,跑得无影无踪。
可出酒吧后,宁灼并没有争分夺秒奔赴那个任务地点。
眼看着此时已经不可能准时抵达任务地点,宁灼仍然没有任何要发动车子的打算。
宁灼的坐骑是一辆机器零件大部分裸露在外的洲际巡航摩托车,带有冷色的金属质感,腰线完美,像是一位优雅的西装暴徒,安静地随宁灼一同蛰伏在霓虹光影间。
天际线被斑斓的光污染擦得像是洇了边的油画。
宁灼戴着半头盔,头盔上的变色单向玻璃能让匆匆路过他的人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能从擦得锃亮的摩托车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面容。
宁灼不笑时,脸色苍白,美得剑走偏锋。
这把偏锋是杀人的刀。
即使擦过了血,但那道血是擦不去的,仅仅是放在那里,就让人脖颈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