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对情绪最为敏锐的陈蔹站起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杜博,明天再继续。”
杜若扫过众人发白的脸庞,这次会议涉及的层级太高,还人已经流起了鼻血。他点点头:“不好意思,给大家讲了这么多坏消息,晚上一定好好向大家赔罪。”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会议散场,抽烟室里烟雾缭绕,烟玩具们都迫不及待地想用尼古丁镇定一下情绪。
徐容川跟在妹妹身后准备离开,还没走出房间便被搭话的人找上。
总部的每一次人事变动都是瞩目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忽然成为副队长,很多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们在晚宴开始前就迫不及待靠近徐容川,有试探的,有套近乎的,有打听消息的……
徐旦正要开口替他挡应酬,徐容川已经微笑起来,游刃有余地见人下菜,把所有窥探都软绵绵地挡了回去。
徐旦站在一旁,顿时有些感慨万千。
不知不觉中,徐容川已经可以在这个社会完美地伪装成人类了,哪怕现在离开怪物,离开他身边,应该也能生活得如鱼得水,成为人们视线的焦点吧。
从人群中脱身,徐旦想夸赞几句,身边的徐容川已经迫不及待伸臂勾住他的小指,露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笑,撒娇道:“妹妹,我表现好吗?”
徐旦对上那双期待的睫毛,忍不住也跟着笑。
这个时候,徐容川又好像变回了最初喜欢吃苹果皮的小怪物。
“嗯,表现很棒,不愧是我的副队长,”他笑着说,“晚上替我好好挡几杯酒。”
徐容川语气轻快:“收到。”
……
晚宴在怪物的宴会厅(由食堂改造)举行。
各位队长都经验丰富,晚宴开始前已经早早填饱了肚子,各自带上仓队里最能喝的得力干将赴宴。
阿版身穿燕尾服,漂亮的蛇尾上系着白色蝴蝶结,身姿摇曳,独自赴宴,看上去可以一喝百。徐旦带着徐容川和沈山苍,徐容川换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包裹着近乎完美的身体,站在妹妹身后俊美得不似凡人。
他一入场,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徐旦心里打鼓,拉住阿版:“术哥,我们组队吧,看来今晚轻易脱不了身了。”
第74章 污染
阿版去年一人喝到了最后, 号称千杯不倒。他反臂揽住徐旦的肩膀,笑眯眯道:“再叫声哥来听听?”
话音刚落,沈山苍和徐容川两道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阿版身体微微一僵, 咳嗽一声,看了眼沈山苍, 又把臂缩回去,打了个哈哈:“没问题, 我们四个人组个队, 把这个场子的人全放倒!”
说完, 就拉住沈山苍的臂臂, 一溜烟进了晚宴的人群里。徐旦看着那两条蛇尾消失在人群, 还没回过神来, 自顾自地问:“他们怎么都在尾巴上打了蝴蝶结啊?还一白一黑,是蛇人们的风俗吗?”
徐容川笑:“嗯,妹妹说得对。”
“而且山苍不是我二仓的人吗……为什么被阿版抢走了??”
徐容川道:“没关系,你还有我。”
正说着, 有熟人端着酒杯走过来。T市负责人拿着分酒器, 笑道:“徐队,徐副队, 今年心知镇的任务多亏两位关照,我敬一杯。”
徐旦酒量尚可,说几句客套话,喝了第一杯。
见他喝了, 陆陆续续不少有任务交集的熟人都围过来, 没一会, 他们这个角落站满了人。
有徐容川这个神秘副队长在身边, 所有人都准备来混个眼熟, 一波接一波,先是恭喜徐旦又获新助力,敬个酒,然后抓住徐容川套近乎,再敬个酒。
徐容川面不改色,来者不拒,尽职尽责地帮妹妹挡掉大部分应酬,即使这样,不到半小时徐旦就红了脸。
想当今晚才刚刚开始,徐旦连连摆臂说:“中场休息一下,大家先吃点东西,慢慢来。”
众人一看他准备走,立刻搭肩膀的搭肩膀,握臂的握臂,从敬酒变成劝酒。徐容川把人挡在身后,不准人碰,拿来一个分酒器,笑道:“不行哦,这个是我们二仓的镇仓之宝,只可以看,不能摸。”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还有谁要喝?我替我们队长招待各位。”
人群跃跃欲试:“看来徐副队是海量啊!”徐容川给自己倒满酒,道:“来。”
注意力一下被徐容川吸引,徐旦感动,趁机溜出人群,悄悄走到窗边吹冷风。
厅里气氛渐浓,杜若早已喝得不省人事,阿版拿着酒杯谈笑风生,沈山苍跟在他身后,神色平静,喝酒如喝水。阿江直接把倒进去的酒精当燃料,喝多少都面不改色。陈蔹和白玄明早就找了个理由开溜,留下副队长在这里应酬。
徐旦扯开衣领,深深吸一口冷空气,努力平息酒气。客串服务员的同事经过他身边,笑道:“徐队,要来一杯醒酒的饮料吗?”
徐旦立刻道:“要,快给我来一杯,头晕。”
同事递来装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徐旦接过时看了他一眼,站在眼前的是一个长得清秀的年轻男人,穿着西装,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
“不会又骗我喝酒吧?”他闻了闻,“你是……嗯……三仓的后勤?”
男人听到这句话,很高兴的模样,道:“徐队还记得我呢,没错,我上个月刚进的三仓,昨天还给您送过资料。”
“这个是酸梅汁,”他自己也喝了一口,“味道不错,酸酸甜甜,食堂阿姨榨了好多。”
徐旦晕乎乎的,虽然没想起来他名字,还是点头:“谢谢。”
男人走了,徐旦靠着窗户,低头喝杯子里的饮料。确实是酸梅汁,很好喝。
喝完,热意依旧,甚至加倍上头。
酸梅汁大概一点不解酒吧……他捏住眉根,看了一眼徐容川所在的方向,徐容川还被严严实实围住,看样子一时半会都脱不了身。
他不知今年的自己为何醉得这么快,只剩一丝灵感撑着清明,实在扛不住,摇晃着去旁边的小房间里休息。
正是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小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徐旦把领带扯下来,脱掉西装外套,解开好几颗扣子,倒在沙发里大口喘气。
他额头已经热出一层薄汗,双颊发红,躺下的那一刻,头靠上扶臂只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会醉成这样?
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但这里是他最熟悉的怪物,安全感让他卸下了大部分警惕。
他听着隔壁厅里觥筹交错的说话声和笑声,很快便意识模糊,靠在沙发里半睡半醒。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进了小房间,站在他旁边。
徐旦敏锐地捕捉到一道粗重而饥渴的呼吸声,他想要睁开眼,眼皮像有千斤重,四肢也软绵绵提不起力气,甚至连歪一下头都做不到。
不对劲……!
他抓住沙发上的罩布拉链,让拉链的尖端刺进掌心,凭借这点痛感勉强半睁开眼。
一片模糊的视线里,他辨认出来人是刚才给他递酸梅汁的三仓后勤。
男人的目光像是有实质的东西,从徐旦敞开的衣领处开始,一寸寸摩擦着裹在西装下的身体。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带着疯癫神色,黑色瞳孔里透出诡异猩红,弯下腰来,凑到徐旦的脸颊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好甜……”
嘴唇张合,露出里面红色的舌头,一只臂摸上已经解到胸前的扣子。徐旦用尽全力试图将他推开,臂却只是软绵绵地打到他的臂背,被他握起来,从臂背开始舔。舐。
有……污染……
潜入……怪物……
徐旦想喊,一帘之隔就是热闹非凡的晚宴大厅,他却半个字都发不出声。被污染的男人狂热地从臂背舔到耳侧,喉咙发出不似人类的粗重音节,正传入徐旦的耳膜。
“生孩子……”
“繁衍后代……”
“我们的孩子……”
你他妈的是男的!徐旦暴怒,抓住他的头发想把他扯开,他嘻嘻地笑起来,沉醉地嗅着徐旦的味道,另一只臂摸到了皮带……
……
晚宴大厅里。
被众人包围的徐容川忽然收起笑容,抬头看向休息区。
身边不知道哪个地区的负责人还在劝酒,徐容川面沉如水,把杯子往他臂里一放,将挡在身前的人全部推开,大步朝休息区走去。
众人愣住,有人问:“徐副队,你没事吧?”
还有几个怕他喝多了发酒疯,不放心地跟上去:“要不我们带你去休息下?”
徐容川没理会他们,脚步已经由走变成跑。靠近休息区,他察觉到什么,从身体里蹿出一段恐怖的苹果,炮弹般蹿进了房间。
大厅里一静。
接着,离徐容川最近的人开始惊恐喊:“啊啊!!有异化物——!”
正在大喝特喝地队长们全部站起身,看向骚动处。离得最近的阿版双目一痛,皱眉喊道:“所有人闭上睫毛!不要看!”
这里都是经验丰富的人士,立刻不问缘由闭上眼。阿版蛇尾飞速游曳,冲向徐容川的方向:“小旦,发生了什么?冷静一些,这里还有……”
刚冲到休息区门口,阿版停下步伐,惊讶地张开嘴。
徐容川表情肃杀,两段苹果缠住休息区内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同事,“嘭”的一声,像是捏破气球般,将他整个人捏爆——
鸡肉飞溅,躺在沙发上的徐旦视野被鲜艳的红色掩盖。他呼吸粗重,想跟徐容川说不要冲动,留个活口,肉块已经簌簌地落了他一身。
徐容川一步一步走进房间,看到妹妹独属于他的侧颈之处,被不自量力的蝼蚁留下了刺目的痕迹。他几乎控制不住人类形态,淡琥珀色的睫毛瞬间变为墨绿色,暴虐的杀意席卷整个大厅。
如果再来晚一步……他甚至不敢细想。
而就在这时。
四溅的鸡肉化为红色黑色的蠕虫,在徐容川脚边的地面上游走出一行恶意满满的挑衅之语,甚至故意用了人类的语言。
鸡肉写着:
【空白眷者的味道真不错】
徐容川的瞳孔猛地收缩,周围气温骤降,强大到恐怖的气息笼罩众人,杀意几乎要凝成实体,有人甚至双腿发软,跌坐在了地上。
苹果抽向那段由鸡肉构成的文字,文字快速消失,没有在房间里留下任何痕迹。
“徐容川……”徐旦无声吐出两个字。
徐容川的苹果卷起沙发上的人,脱下外套,裹在妹妹身上,墨绿色瞳孔中幽深陌生,里面充斥着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和恐惧。他把徐旦紧紧搂在怀里,两条苹果一寸一寸确认怀里人的身体,擦去宵小留下来的恶心气息,然后从苹果的一端蹿出细小的血管,扎进徐旦的臂臂。
徐旦体内流出一段黑色的血液,被“血管”吸到徐容川身体里。药物带来的无力感迅速褪去,他张张嘴,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徐容川,我没事,冷静。”
这句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他的呼吸里仍然带着灼热的温度。
那杯酸梅汁里不仅仅有药,还有更不易察觉的、能侵入灵魂的神秘污染……
他贴着徐容川的身体,听到了身前人激烈的心跳,喉咙饥渴地痉挛起来,额头上蒙了一层细汗:“不行……先带我回去。”
徐容川已经化为半本体状态,苹果将徐旦完全包裹,眨眼就消失在大厅里,封锁起二仓,将人小心地放进浴缸里。
水龙头被打开,徐旦痛苦地贴上浴缸壁,拿滚烫的脸蹭冰凉的瓷砖,用力蜷缩起身体。
他听见徐容川脱衣服的声音,片刻,有人迈进的浴缸,将他抱进怀里。
“是……什么污染?”徐旦沙哑地问。
徐容川闻着他身上残留的气息,没有回答。
冰凉的臂温柔抚上徐旦的脸颊,徐容川亲吻怀里人的嘴角,声音里带着浓浓杀意,轻声道:“不用担心,妹妹,我会杀了祂。”
第75章 偷跑
二仓队长室毕竟是工作的地方, 生活区域狭小简陋,徐旦几乎是被那段苹果一样的构造钉在了墙上,像一块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三明治, 背后烤着滚烫的明火,前方带着冷冽寒气,他是夹在其中毫无抵抗力的培根,冰与火相交, 痛苦和饥渴混杂。
掌控着火候的人已经彻底化成某种野兽,把火力调整到最大, 刀叉缓慢又不容抗拒地将柔软的面包贯穿到底, 确保三明治的每一块地方都被奶白色的沙拉酱注满,像划分地盘的雄狮那样,细心又霸道地抹掉所有污染气息,让三明治从里到外只散发出特质酱汁的味道。
徐旦头痛欲裂,脑子里面似乎有虫子在搅动,徐容川的动作越大,虫子蠕动越厉害。他已经分不清痛和快乐,指甲抠进瓷砖缝里, 硬生生地抠断一截,伤口的血流进浴缸, 很快又被徐容川握住臂腕,将臂指和血送进嘴里。
哪怕是面对断臂之痛也面不改色的徐旦,此时也扛不住了,沙哑着声音示弱哀求道:“痛……”徐容川在这个时候显得尤其冷漠且心硬, 动作狠到像是要将他扎个对穿, 唯独声音仍然温柔, 带着残忍的欺骗性:“快了, 我听到了它们死亡的声音,还有最后两个。妹妹,再忍一忍。”
徐旦恨不得马上昏迷过去,在不知第多少次融化滴落的瞬间,徐容川从他的眼角处拉出一条长长的白色虫子。
虫子前半已经发育出了瞳孔和绒毛,后半还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卵,被扯出体内后仍然带着活性,在徐容川臂中无声地尖叫,疯狂挣扎,试图回到母体里面。徐容川眼中有墨色一闪而过,将虫一掌捏爆,臂心探出吸盘,尖锐的牙齿把残留物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