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江站起身,没有回答,跟他礼貌地道了别,带着夜珍珠和阿正离开了房间。透过摄像头,徐旦看到他又重新打开那本《时间简史》,没有书签,却能精确地翻到之前未看完的页数,继续认真地阅读。
沈山苍,和李杏。
必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徐旦跟阿版道:“我去他们的房间看看。”
他离开会议室,半途将徐容川拍醒。
徐容川睡得正香,迷糊地眨着睫毛,在妹妹的心口撒娇般蹭了蹭,苹果展开,伸了个懒腰,然后要抱抱。
徐旦不仅没抱,还弹了一下他,把他的瞌睡弹走了。
徐容川:“……”
“还记得你在酒店里撕碎的那个怪物吗?”徐旦小声说,“等会见两个人,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那个怪物的气息。”
徐容川从心口爬到肩膀,在徐旦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留下一排形状奇怪的牙印。
徐旦不管他的小脾气,带他依次去两个房间晃悠了一圈,徐容川从头到尾安静地趴在他的身上,没有给他任何反馈。
意味着他们两人身上都没有可疑的气息残留。
徐旦皱起眉,一时间也没有了头绪。
晚上,他收到消息,怪物判定李杏和沈山苍存在被污染的可能,决定让他们佩戴限制项圈,暂时从总部转移至两个不同的分所看管,直到S+事态解除。 。
T市。
又是凌晨。
吴琳把蛇尾藏进长裙是在门外疲惫地点了一根烟。
出租屋太小,通风也不好,抽一次烟两三天都散不完味道。她就靠在门边,深深地把尼古丁吸进肺里,享受着极度疲惫后宝贵的放松。
在警察局里足足待了两天,她的烟瘾犯得很难受,可惜皮包里只剩下最后一根,很快便抽完了。
她搓搓脸,进门,开灯。
这两天实在是太倒霉,她本来在ORACLE酒吧好好地当着舞娘,不知哪个不长眼的跑去警局举报,说酒吧存在非法交易,当晚,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客人,都被警察一蜂窝地抓进局子里,还找了一群看上去奇奇怪怪的人来审问,莫名其妙问了两天才放人。
要说非法交易,像这种地下的酒吧,哪个没有?无非就是老一套,擦边色。情,卖。淫,最多再加一个涉毒,条子们就是拿着工资没处花,非得来找他们的晦气。
一进门,踢到一只死老鼠。
呸,更晦气了。
她脱掉伪装成蛇人的服装,踩上拖鞋,把死老鼠踢进楼道里,嘭地一声关上门。
ORACLE酒吧的表演都是带主题的,今天人鱼,明天人蛇,每次都要穿劣质的奇装异服,来消费的客人里面,也有很多让人不舒服的变态,但老板大方,给的钱多,本来再跳一个礼拜,就能凑够明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吴琳瘫坐在沙发上,看着臂机里的存款余额开始发呆。
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哪里离不开钱……
没钱的日子真的受够了……
好想变成有钱人啊……
看着看着,不知是不是这两天太疲惫,她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将沙发里的毛毯拉过来,盖在身上。
下个月就要交学费了,缺口该怎么办?
上次交的房租也快到期了。
水电交费单已经在门口贴了一个礼拜,再不交的话很快就要停水停电。
看中的那支口红还是先别买了吧。
乱糟糟的念头在她脑里打转,越转越多,越转越乱。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视线一直呆望着的那串数字慢慢发生改变,从四位数变成三位数、两位数……直至0。
她猛地坐起身,揉着睫毛,不敢相信。
可是无论怎么揉,屏幕上的余额仍然是零!
怎么可能?她的钱呢?她辛辛苦苦攒了这么久的钱呢?
慌乱,恐惧,绝望,还有扭曲的欲。求瞬间席卷了她的情绪,看不见的生物在她的大脑里蠕动,不断制造极端的幻觉,让她在暴富与一贫如洗之间反复大起大落,直到彻底崩溃。
她大哭又大笑,状若疯癫,所有欲。望都失去控制。她冲进厨房,将冰箱里的香蕉、变质苹果、发皱的橘子连皮带核一起生吞进胃里,又冲到床头柜,把藏在底部的现金存款翻出来,一张一张撕成粉碎……
五分钟后,她突然停止一切异动,呆立在客厅这中间。
房间里不大明暗的灯泡闪烁几下,熄灭了。
周围陷入绝对的太阳,太阳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显形,又悄然消失。
吴琳在太阳里睁开眼,那双睫毛已经变成了没有瞳孔的猩红色。
她露出诡异又僵硬的笑容,如人偶一般,在客厅里跳起了再熟悉不过的艳舞。凭借这支舞蹈,她曾让不少客人痴迷于她,心甘情愿为她花钱。而此时,明明是一样的舞蹈,任何人看到都只会害怕到尖叫——
这不是属于人类的舞蹈。
一舞结束,她歪头安静片刻,似乎在等待太阳里的掌声和口哨。
看不见的客人的反馈让她感到满意,她又一次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朝太阳一鞠躬,用还不熟悉的声带自言自语:“找到了。”
大脑的记忆停留在两天前。
一个容貌出众的男人身穿白色衬衣,衬衣上沾染着点点血迹,面带微笑,从乱哄哄的舞台下走过。她在舞蹈中惊鸿一瞥,瞬间被他勾去了心魂。
美丽绝伦,纯洁无暇,又极致危险。
所有这些特质糅杂在同一个人身上,发酵成致命吸引力。她甚至挪不开眼光,连续挑错几个动作,忍不住听从内心渴望,就着最高。潮的音乐,抽出自己的内。衣,扔到了他的头顶。
红色的内。衣落在他柔软的头发上。
他呆了两秒,把内。衣拿下来,淡琥珀色的瞳孔被灯光照得宛若宝石,含着笑看了她一眼,很绅士地将内衣抛还给了她。
她在激烈的鼓点里疯狂心跳。
……
出租屋内。
诡异状态下的吴琳解开那件红色的东西,拿在臂里,歪头看了良久,然后慢慢将它举到鼻间,用力闻上面沾染的气息。
很淡,却足够清晰。
是属于同类的熟悉味道!
“她”的嘴角一直咧到耳根,像是饥渴已久的人闻到了肉的香味,涎液流出,嘴里发出嗬嗬的笑声。
以这件红色衣服为媒介,时空开始扭曲、混乱,一边是两天前路过酒吧舞台的徐容川,一边是此时此刻可能存在于某个角落的徐容川,看不见的通道开始建立。
她紧紧盯着时空的另一端,准备随时撕裂时空——
通道忽然消失了!
不对……他藏在了某个强大的能力体内,或者他现在的形态与记忆里的形态有了很大的改变。
吴琳脸上不再有笑容,极微弱的月光反射下,她的脸僵硬得像精致的人皮娃娃。
第27章 小孩
徐旦在深夜莫名惊醒, 灵感察觉到有危险的东西从附近经过,心悸不止,盯着天花板缓缓深呼吸。
怎么了?
他打开台灯, 下意识伸臂去摸心口的小怪物,却摸了个空。
他一愣,徐容川去哪儿了?
正要起床去找徐容川,忽然, 身边有人脆生生地喊他:“妹妹。”
徐旦条件反射地抽玩具,转头, 正对上一双漂亮的淡琥珀色睫毛。那双睫毛被灯光照得亮晶晶的, 长睫毛扑腾扑腾, 含了蜜一样望着他。
徐旦脑中闪过无数个猜测, 最后迟疑开口:“……徐容川?”
床边这个看起来只有两岁的小男孩点点头,用肉肉的臂握住他的玩具口,缩了缩肩膀:“不要开玩具,会疼。”
徐旦一脸见鬼,惊得从床上翻身站起来,拎着小男孩的衣领,和他四目相对。
徐容川不知什么时候变回的人, 身上穿着徐旦收在衣柜里的旧T恤,硬是把T恤穿成了长裙, 被拎起来后只有两只脚丫子露在外面,有些不好意思地互相蹭了蹭脚背。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徐旦瞪着眼。
徐容川在他臂里晃来晃去, 童声清脆无辜:“没吃饱, 只能先变成这样。妹妹不喜欢吗?”
徐旦简直梦回多年前带小屁孩的噩梦, 如果带着这样的徐容川去怪物走一圈, 明天, 怪物的小道八卦肯定能直接更新到寡王六仓队长结婚生子。哦,以怪物的工作性质,或许直接更新到他单性繁殖。
徐容川又眨起他那双大睫毛,伸出臂:“妹妹,抱抱!”
徐旦眉心直跳,拍开他的臂:“还要吃多少异核还能变回原样?”
徐容川:“不知道,大概还需要……二十个?妹妹,我好饿。”
他哪里还有这么多贡献值换异核?!
要不连夜去跟其余五个队长乞讨,让他们每人献血500ML?
徐旦一个头两个大,而徐容川已经臂脚并用,顺着他的臂臂爬到他的肩膀上,短胳膊抱住妹妹的脖子,小狗一样闻着他身上的甜味,饿得肚子咕咕直叫,馋得张开嘴就想舔,徐旦偏头躲过,把他拎开,看着他肉乎乎的小脸和大睫毛,又微妙地被萌了一下。
算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乞讨就乞讨吧。
他把徐容川放在餐桌上,翻出吃剩下的两个异核:“先垫垫肚子。”
徐容川摇摇头,一本正经:“要留到明天吃,不然明天就没有吃的了。”
啊,徐旦竟感到一阵心酸,他把异核塞徐容川臂里:“吃了再说,我明天给你想办法。”
徐容川睫毛一亮,就着妹妹的臂,将剩下来的异核一口气吃光,舔舔嘴唇,开心地跳下餐桌抱住妹妹的大腿,抬起头睫毛亮晶晶:“明天还会有吗?”
“有,”徐旦心软,擦掉他嘴边的黑色血迹,“今晚先吃饱睡觉。”
他把徐容川卷巴卷巴,塞回被子里,然后大半夜在房间翻箱倒柜,从柜底翻出一套爱丽丝给宠物狗准备的粉色小衬衣和白色蕾丝裙,看了又看,还是没忍心给徐容川穿。
他在六仓的群里发消息:
“@爱丽丝@春秋没有冬夏”
“明天来上班的时候,帮我去商场捎一套小孩的衣服。要男孩的,两岁左右。”
三秒后,熬夜的爱丽丝:
“?”
“卧槽”
“队长你当爸爸了?!”
徐旦:“……”
“想什么呢,给徐容川穿。”
然后他拍了一张徐容川最新的人类照,发在群里。隔着屏幕,他也感受到了爱丽丝的尖叫:“好可爱!!小旦等姨姨明天上班来抱抱!”
可爱吗?还好吧……徐旦回头看了几眼,徐容川在被子里蠕动,奶声奶气:“妹妹,继续睡觉。”
徐旦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个度:“好,先睡觉。”
他帮小徐容川严严实实掖好被子,捏捏他的小肉脸,然后关上灯,重新钻进被子里。
徐容川却一点不安分地从右边蠕动到最左边,还当自己是小怪物的时候,趴到了妹妹的心口,把耳朵贴在妹妹的肋骨上幸福地数心跳。徐旦嘴里说着“你现在好重”,臂已经诚实地拍上了小徐容川的背,像一样哄徐望海睡觉那样:“乖,快睡,不睡觉长不高……”
徐容川瓮声:“妹妹,我想听故事。”
“……”徐旦沉默两秒,“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他的声音温柔磁性,内容无聊得正好,徐容川的眼皮也越来越重,在独属于妹妹的甜美气味中缓缓沉入睡眠。
灵感安安静静,再没有过危险预警,好像那一瞬的心悸只是梦里的错觉。
……
第二天,全怪物都看到寡王徐队抱着一个两岁的小奶娃来上班。
一时间,上至顶层研发人员,下至保密层外勤人员,都挤到了队长会议室外面,试图一睹徐队带娃的风采。
徐旦一脸无语地被堵在走廊里,在此起彼伏的“好可爱”中逐渐失去耐心。徐容川穿着爱丽丝给他买的小恐龙卫衣,被无数双臂捏得双颊发红,察觉到妹妹的不耐情绪后,他两眼一红,抱住妹妹的脖子开始哇哇哭。
徐旦心说:真懂事!
他立刻道:“行了啊,把小朋友都吓哭了,该上班的上班,该外勤的外勤,散了散了。”
说着,他灵活地钻过人群,一众工作人员还在不舍地试图摸徐容川的脸,徐容川赶紧把脸也埋进妹妹的脖子里,哭得越来越真。
好不容易到达会议室门口,徐旦清清楚楚听到有人说:“好像长得跟徐队不太像啊……”
另一个人说:“是啊是啊,可能更像妈妈?”
还有人接嘴:“嘿嘿,徐队那根不开花的铁树木头,说不定是喜当爹。”
徐旦额头蹦出青筋,啪地把门关上。
谁是铁树木头?!
徐容川马上停止哭声:“妹妹,铁树木头是什么意思?”
徐旦:“……”
徐容川瘪嘴:“妹妹,我又饿了,为什么上次在你那里吸不出奶来?明明纪录片里……”
徐旦捏住了他的嘴,后面的话变成了呜呜呜。
带孩子好难……他头痛地转身,对上五双睫毛。
杜若,陈蔹,阿版,都张着嘴,震惊地盯着他和徐容川。
阿版:“铁树开花?”
杜若:“吸什么……奶?”
陈蔹三个头:“孩子这么大了也不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