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挤到人群中,他深呼吸了几下,也不知脑子哪根神经搭错,自己居然会让脸盲症患者去找人,还觉得分头行动很理所当然,真是一时慌了手脚。
第七章十秒钟,从这里滚出去
第七章十秒钟,从这里滚出去
耳边的音乐声,交谈声,笑声,酒杯碰撞的声音混杂着,嗡嗡直响。
“你……随便找个地方等我吧。”
辰北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潮中,时析呆立在原地,很快被人群淹没。
酒吧对他来说是个新鲜的地方,以前从未涉及,不过这里和其他公众场合看起来类似,每一张人脸虽都不同,他还是习惯性地去记住那一张张人脸的个性,但在越过那个人后的下一秒,方才还记得的面孔便在脑海中消退了。
手机震动了起来,是陆遥的来电。
“队宠,辰北的手机关机了,我估摸着没电,只能打你这儿了。”
时析向四周环顾了下,微微张口。
“他不在……”
“嗯?不在你边上?”陆遥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急迫,“齐律现在出酒吧了,辰北他估计还不知道,就麻烦你转告了,找到他后赶紧回电,拜托!”
陆遥的电话挂得风驰电掣。
时析默默放下手机。
人影幢幢,音乐恰好切换,众人一阵欢呼,跟着节奏摆动。
辰北……
记忆中那个人褪去了面孔,只整下了一个轮廓,180以上的身高,干净利落的发型,黑色正装,白色衬衫,领带是暗纹普罗兰,右手腕上戴的是白色手环。
白色手环,白色手环,白色,白色,白色……
走了半圈,脑内的判断线索只剩下了那只手环,因为室内温度过高,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视野之处的手腕,充斥着夸张的链条,手镯,缎带,没过一会儿就眼花缭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忽然,一只白色手环从眼前晃过,就像慢镜头一般,变成了一帧帧读取的画面。
他赶紧向前几步,握住了那只手。
而当那人回头时,他才察觉到自己认错了人,这个人的穿着和发型都不是辰北,浑身上下都是陌生的气息。
时析立即松开手,而在手缩回之时,自己的手又被紧紧反握。
那人手腕上的白色手环晃动了下。
“嗯?你一个人?”
他摇头,挣扎了下,而手腕却没能挣脱。
“一个人太寂寞了吗?所以来握我的手。”传来的声音很温柔,那个人在向自己靠近,“很巧,我也是一个人。”
时析又收了收手。
“啊……害羞了。”那人笑了下,“今晚一起玩如何?”
腰上似乎有奇怪的手在游走,身子也在往奇怪的方向带,直到最后跌坐到柔软的卡座里,时析艰难起身,踉跄了下,又被重新一把揽了回去,软倒在那个人的膝上。
“有没有人跟你说,你打扮成医生的样子很禁欲?”脖颈间吐露的气息甜腻又暧昧,口罩被揭去,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哟,找到什么玩物了?”
“寻哥撩人水平不错啊~”又有一个陌生的面庞凑了过来,“长得还挺可爱。”
第八章斯文败类
第八章斯文败类
结束一批人的问话后,王朔从警局后大院穿回组里,意外发现陆遥在一楼,鲜虾鱼板面一整箱放在一旁,然而她却无心去碰。
“咋了?我自掏腰包买的泡面,特地给你这小宅女买的,你都不吃。”王朔在她对面拉了把椅子坐下。
“王组长……”
陆遥的声音没有波澜,王朔止住了想要继续开玩笑的话头,正襟危坐。
“怎么了?”
陆遥把笔记本往他面前一摆。
“因为感兴趣,我去翻了辰北的老底。”
王朔瞟了眼屏幕。
陆遥按下空格键,原本暂停着的视频重新播放了起来。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他会犯罪,这样的人往往有着怎样的心理,我们应该做怎样的工作,才能减少犯罪。对于普通人来说,对于过着白开水一样的小康生活的绝大部分群众来说,社会的黑暗,人生的绝望,这些都离得很远,有一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犯罪,还有一些人,没有原因也会去犯罪。……心理辅导并不见得能解决这些问题,每个人皆有犯罪的可能,孩子也是,这样的教育大会只是鸡肋没有实用!
“这话很消极吧,他居然在直播的时候就那么说了,是个人都得在领导面前装装样子。”陆遥把电脑又挪了回来,不可置信地按着触控板:“还有,辰北居然是警校毕业的,刑事警察学院,刑事犯罪侦查系,还是优秀毕业生,毕业后考了公务员,之后鬼使神差去读了北京师范大学的心理学硕士,主攻精神心理学,在之后才偏向社会心理学和犯罪心理学,发表多篇学术论文,在高校担任心理老师,被很多心理咨询室聘请为高级顾问。”
“嗯嗯……”
“这回他并不是作为心理顾问进来的,是重考了刑警入职,我都差点被你和局长蒙蔽了。”陆遥打开另外一个窗口,连同辰北的证件照警号一并掘了出来,“第一次到这里就被派专案组,他到底什么来头?”
“那又怎么了?”王朔毫不惊讶。
“你早就知道了?”
“我好歹也是专案组组长,组员的底细我多少还是清楚点的。”
“他为什么在可以稳稳当当在警局就业的时候又去读心理学了?”陆遥上下翻着页面,“之后还一直在学校里为人师表,过着跟退休老人一样的生活。”
王朔对她忿忿不平的形容表示不解,自顾自拆了桶泡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嘛~”
“鉴于在他被高校解雇之前的发言……我觉得他反而对他的老本有着念念不忘的心。”
“怎么说?”王朔往泡面桶里注入热水。
“你看他平时面带微笑,标准得跟去拍时装杂志的模特一样,估计连笑露几颗牙齿都是在计算中,一股学者气派,甚至温文尔雅,对每个人都和气,握手也很有分寸,他这样的人,会在那么重要的大会上说那么不注重场合的话吗?”
“确实……不太会。”
陆遥撇撇嘴,端起杯子喝咖啡,冷掉的咖啡更为苦涩,她耷拉下嘴,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没好气地吱了一声。
“都是装出来的!”
第九章请你不要解剖我
第九章请你不要解剖我
车内寂静一片,辰北捏起拳头,往方向盘上砸了一拳。
“你为什么不反抗?”
边上的人又受到了惊吓,身子抖了抖。
辰北反复地深呼吸了几下,终于平复了下来:“好,都是我的错。”他把语气和缓下来,“你不谙世事,吓懵也得有个限度,至少得学会抵抗,抵抗知道吗?抵御外来侵害,别人想要害你,你就不能无动于衷地任人摆布……”话说到这里,语气又一次急了起来,他干脆放弃,把头靠到座位上。
手机得到了充电,死灰复燃,他拨通了陆遥的号码。
“你终于活了?我跟你说,齐律出了酒吧,现在正在他家附近的滨海路103号小杨烧烤那吃烧烤……”
辰北打断她的话:“我这里遇到了点事。”
“啊?没事吗?”
辰北侧过头,看到时析蜷缩的样子,叹了口气。
“我先回来。”他转动车钥匙,“齐律就先让他饱餐一顿,跑不了。”
晚上12点的专案组大楼灯火通明。王朔将一碗泡好的鲜虾鱼板面往两人面前一摆,辰北拿起叉子就打算吃,王朔动了动手指,将面挪到时析面前,辰北心神领会,将叉子递给他,自己动手又泡了桶面。
时析无动于衷,只是对着面发呆,热气扑腾了上来,他的眼眸中凝结了一层水雾,白皙的脸庞被硬生生掐出一道青紫。
王朔心疼得快绞痛,又不好开口,只好隔着桌子伸手摸了摸时析的头。
“齐律那小子呢?”
陆遥瞟了眼电脑屏幕:“还在烧烤店。”
“好。”王朔拿起车钥匙,不忍地回望了时析一眼,“你们的王叔叔去去就来。”
没了王朔缓和气氛,陆遥直想往楼上逃,可她现在走未免太不够意思,先前她多加思考就让时析去找辰北,这本就是个错误,事情变成这样,她自感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而现在周围的气氛实在太过沉闷,她想了想这台笔记本里好像还有个“漫漫长夜”的生存类游戏下着没玩,而此时对于应该睡美容觉的自己来说,这个晚上本来就相当于是漫漫长夜,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一下合上笔记本。
辰北还叼着片虾片,嘴里的面还没咽下,边上的时析便起了身。
“嗯?”
手被牢牢地抓住,辰北赶紧放了叉子。
时析拖着他飞快地走着,他不明所以,回头望着陆遥,陆遥更是不明所以,只好耸耸肩,摊了下手。
他被塞进了那架运尸专用电梯,直到了三楼,又被时析拉进了法医室。
“嗯……我为我刚刚在车里对你发脾气道歉。”辰北被按到椅子上,又看到时析打开几个柜子翻找了起来,他望了望里室的两张阴涔涔的验尸台,决定立即道歉,“所以请你不要解剖我。”
时析没理会他缓解气氛的玩笑,找出一只箱子,摆到桌上打开。
辰北一晃眼,看到好几样金属器具,他干干地笑了几下。
“我还没有被法医动用私刑……”
他看到时析抬了抬眼,对于这些没太多分值的玩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第十章受虐型人格障碍
第十章受虐型人格障碍
“说吧……”
长板桌上时析的泡面一口未动,王朔顺手捞了过来,觉得还有些热乎,便当做夜宵吃了起来。
“时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上来就是这么一个宽泛的问题,王朔越过辰北看了眼陆遥,陆遥摊摊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你……到底想问什么?”王朔戳起几缕面条,“或者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信息?”
辰北抿了抿嘴唇,坐正了身子,那个标准的微笑又挂到了脸上:“跟一般人比起来,他实在太过被动。”
王朔“唔”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想表示什么。
“在酒吧的时候,我对他发火了。”
“什么?!”王朔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对于自己钦封的队宠,平时恨不得把他捧到手心里供起来的人,居然还有人敢对他发火。
“晚上发生的那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但也正因为此事,让我发现他似乎患有一定的受虐型人格障碍。”
保鲜盒中的番茄还未吃完,辰北拨弄了下盒子,流出了一定缓和的时间,让王朔和陆遥从震惊中平复下来。
“辰老师……你会不会搞错了?”王朔怔怔地坐下,吃不下面。
“不会错。”酒吧里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辰北调整了下气息:“在我赶过去之前,他被好几个男人压倒在沙发上胡作非为,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脱线的玩偶一样任凭摆布,纵使他再被吓得无法动弹,在遇到险情时,人还是会做出一般的反抗反应。”辰北停顿了下,“他无动于衷。”
在王朔坑坑洼洼开口前,辰北继续接着前面说了下去:“愿意保持被人剥削、虐待或使他人处于犹豫地位,并放弃改变这种处境……”他拿起装着番茄的盒子,“对于他人给予的恩惠感到不可思议,而觉得受之有愧一定要再返还回去。”
“明知道自己脸盲症不便在人多嘈杂的环境中寻找人,还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勉强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他将盒子重新放下,“这些情况已经很典型了。”
王朔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什么,陆遥沉寂了半天,有些不知所措地端起咖啡。
“我想你们之所以觉得想要对他施加保护的欲望,大概是觉得他看起来比较弱势。”辰北把那个标准微笑找了回来,“但对时析来说,这并不是件好事,这只会纵容他产生依赖……”
“你觉得他有依赖过谁吗?”王朔突然间的开口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才刚来第一天,通过你的心理学知识和阅历判断出他的状况,理所当然认为所有这种类型的患者都是同样的反应,但是时析的情况比较特殊,还是不要太教科书式地对待他比较好。”王朔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唉,我的小队宠该怎么办呢~”
王朔的话里有隐瞒,辰北不动声色,将脑内的思路捋了捋,正打算措辞去套话。
“你们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陆遥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砸,切断了这个话题,“俩大龄单身男青年深夜还留在一弱女子边上,想图谋不轨?”
王朔笑了起来:“遥遥,就你还弱女子?”
“去去去!”陆遥显然心烦意乱,挥了挥手,起身开始往楼上走。
“今晚的话,我也只是一个猜测,虽然这个猜测比较肯定,但还是希望大家就这么听过。”辰北随即起身,将那盒番茄放进自己的包里。
“哦……你就打算只是这么说说啊……”陆遥在楼梯上停了脚步,她回过头,眼神敏锐地扫了过来,在辰北手上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我以为辰老师作为心理咨询师的职业之魂燃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