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的逐渐的,这样到底算是怎样的感情,就无法分辨了。
清蒸鲳鱼,红烧牛肉,为了赶时间沿路买来的切片烤鸭,辰北看着瘆得慌,又给自己炒了一小盆青菜,再迅速煮了个榨菜丝蛋花汤,远远瞅见时析又在泡那个看起来就很难喝的大麦若叶“青汁”,也不知道他为何宁可喝那个也不愿意吃入蔬菜摄入纤维素。
饭菜上桌,小软不干了,吵着闹着要吃猫粮,只可惜先前带下来的一包猫粮已经见底。
时析喝了“青汁”后在沙发小憩,大概是睡着了,缩成了一团,辰北暂且先不扰他,只好把小软抱走,对于辰北今日的毫不怜香惜玉,小软抗议,根本没有往他肩膀上攀附的意思,只是在他手上垂死,辰北手足无措,突然觉得时析的那件带着口袋的卫衣真的是放猫的神器,而现在,他只能一手托猫,一手拿钥匙。
给小软拿猫粮这件差事已经做过一次,辰北熟门熟路取到猫粮,正打算直接折返回去,忽然瞥见直上阁楼的楼梯。
时析住在顶层自然附带阁楼,但是对于独居者来说,一层的空间已经足以生活起居,也不知道他的阁楼干什么用。
出于好奇心,辰北走到二楼,阁楼的空间应该不大,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双开门中间的一把大锁让人不得不引起注意,那扇门本身就自己带锁,这样古旧的铁锁多此一举,门把间重重缠绕的铁链看起来冰冷沉重,带着压抑的色彩,锁上面没有积灰,可见这个阁楼虽然被这样锁住,却没有禁足,时析时常待在那里面,至于干什么,无从而知。
这样两把锁无非是为了双保险,除非门锁铁锁的钥匙双双俱在,不然这里无法进入。
这样严禁的地方,里面会放着什么?
将猫粮备好,辰北在沙发边蹲下,睡着的时析可谓毫无防备,尽管他再不忍心,饭还是得吃,辰北轻声唤了两声,时析睁开眼睛盯了他一阵,竟转过身继续睡了起来。
怎么?这算是起床气?
辰北觉得好笑,他又叫了几下,时析把毯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耳朵。
辰北眯了眼,一侧头看到小软正露出了嘲笑的表情,一边满足地舔着爪子,他深吸一口气,掀了毯子,也不管时析是否反抗,将他直抱起调整了下姿势,往餐厅走去。
时析睡眼惺忪,但还是受了惊吓,一时有些懵,他低头望辰北。
“吃饭了。”辰北仰头笑了笑,时析背着光,发丝被灯光镀了层,泛着浅褐色,显得更为柔软,纯净透彻的眼睛里倒映了自己,他一时有些看呆。
而下一秒,时析清醒过来,他弯腰低头,用额头敲在辰北的额头上。
这一下敲不算重,一声闷响,足以呲牙咧嘴,两人坐到桌边上后,辰北摸着额头哭笑不得,从不知反抗为何物的时析居然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起床气,他不知该欣慰还是嗔怒。
看来今日饭后的小番茄是没法从时析那儿领了。
“今天李巧灵所说的话,你有什么想法?”辰北给时析夹着菜,回家路上堵了会儿,刚做菜又走了神,折腾到吃饭已经很晚,餐桌边时析的神情已经可怜巴巴,可见之前的甜点真的算是另一个胃,再加睡了一小觉,他是真的饿了。
今天自己情绪一时没有控制,但时析也没有对自己生气,一切如往常,辰北又夹起一筷子菜,放到时析碗里,自觉有献殷勤之嫌。
第七十一章你听到了什么
第七十一章你听到了什么
一场大雨过后,气温降低了些,清晨稍凉,曙光微见。
车子开在盘山公路上,手机的信号时有时无,这条盘山公路前几年才重新修缮,以前的马路石子黄泥浆反复倒腾还是个破样,一下雨就坑坑洼洼,一趟开下来是在考验汽车轮胎,这座山上现在已经快没了人住,早些年间还有几户人家,老人家去世,就真的不再有人来了。
许言打开窗,让外面的空气透了些进来,远离青茗市中心,这里空气倒是舒爽清新,只是他现在没有这样的心情来享受。
今日是他的休假日,本该好好在家选一部电影看看,或去游个泳,吃个大餐缓缓,每日被呼来换去的做着秘书的工作,他本来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又觉得厌烦,人的思维也是神奇。
山上有个他不得不去的去处。
经过好一番调查,自从知道了那个地方在这座山上,他恨不得连夜就赶来,而理智告诉他不能轻举妄动,于是这个美好的假日就权当山间一日游了。
北郊群山,毗邻北郊湿地,但实际却距离湿地边缘很远,湿地被开发成风景区后,圈地发展,其余不管,所以这可以说是荒山,只是为了通行存在。
开到一个岔口车子就没法进去了,许言沿路停车,站在了杂草丛生的林间,他用GPS反复定位,才确定了这真的是入口。
顿时,他便觉得自己养成的一年365天穿西装的习惯简直就是累赘。
这不是个愉悦的山间一日游。
不知走了多久,跨了溪流,又攀了岩石穿了竹林,有些坡度之陡峭让他都有些吃惊,终于,他远远地看到了一座被荒废的房子,那是一栋三层楼房,原本大约是朱红的房顶已褪色,还缺了个角,墙体剥落,背阳处覆盖了厚厚一层青苔,房子外围是三米多高围墙,栅栏顶上的铁丝网密布,大门外有一道铁栅栏,栅栏尚在,只是有些歪斜,整栋房子看起来被禁锢其中,有些封闭的意味。
房子背后再走段路就是悬崖峭壁,只有刚刚那一条路才能出入这里,这座荒野中的房子透着诡异,静肃着。
许言取了口罩,又带了双手套,将铁门掰开了些,侧身挤了进去。
铁门内有个石砌的小屋,小屋边上还有一圈锈迹斑斑的铁链,许言瞥了一眼,继续往里走。
尘封的房门推开,立刻落了一层灰,许言一丝不缕的头发不幸遭殃,他顾不上管那么多,在房子里查看了起来。
好在他有目的可以直奔,也不需要遭罪太长时间。
他存了那么多年的疑惑,也许就可以在这里解答。
二楼的墙面上,一幅幅稚嫩的画还在,纸面泛黄,他一张张地看了过去,一边核对着右下角的署名,很快,他便找到了那个名字。
画的内容是一群小朋友,正在欢乐地做游戏,脸上带着笑容,许言轻笑,将画小心取下,装到随身携带的文件袋中,他正欲转身离去,忽然看到那副画边上的一幅画,和墙上所有的画相比,这幅画一样笔触幼稚出自孩子之手,但有所不同的是,画上的人虽然画了头,却没有画脸,所有的人脸都是空白,许言止住脚步,重新回到墙边。
他仔细地盯着画看了许久,久到太阳的照射都变了角度,看着看着,他将视线移到右下角的署名区域。
这两个字让他觉得陌生。
他拿出文件袋里已经保存好的画,又看了看墙面上的画,后背突有一阵凉意爬了上来。
这一天中午的专案组格外沉闷,为了报答之前陆遥请客吃饭,柳薇定了豪华披萨大餐直送专案组,一楼顿时香味四溢,而除了陆遥,每个人都是表情凝重。
“你知道那天柳薇小姐姐吃了多少吗?快300毛爷爷的龙虾啊!我们还是吃的大排档,一盆价格不贵,可见那分量。”陆遥拿着一块披萨,眉飞色舞,“不过我没想到她还挺念及我请客的人情的,这么快就回请了,你们可享福了。”
王朔厉声道: “陆遥,我们的调查能随便让别人参与吗?你把这里当成是……”
“她是辰北的熟人,时析也认识,还是有名的心理咨询师,没事的啦~”陆遥对王朔摆摆手,向辰北确认,“对吧?”
第七十二章一个猜想
第七十二章一个猜想
出乎意料的是,时析的表情没有一丝惊慌,相反,他显得很淡然。
“我全看见了。”陆遥向前一步,“你如果想听辰北是如何审讯刘匀,可以直接跟他说,反正他那么宠……”觉着用词不当,陆遥干咳了几声,“反正他对你挺好的,又都是一个专案组的人,也不会反对。”
时析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对案子一直很上心,但这样做未免还是有些不太妥当。”陆遥正色道,“你可能在自己考虑些什么,但对于同是组员来说,就是不信任。”
时析轻微地点头,算是理解她的意思,对于时析无辜的表情,陆遥表面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内心却咯噔了一下。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勉强笑了笑,朝楼上走去。
陆遥的声影消失在视野里,时析敛去脸上的无辜,恢复了淡漠的神色,他蹙了会儿眉头,又转身望了下辰北离去的方向,手指渐渐紧缩。
今日天气舒爽,王朔扯了把闲置在天台上的椅子坐了下来:“哎呀,好久没上这儿来了。”
辰北一笑。
“以前我每逢疑难案件,就会到市局的天台上转悠转悠,毕竟这里清静。”
“即便是专案组里确实没了监听设备,我还是后怕,连眼镜都不敢戴。”辰北指了指自己空空的鼻梁。
“你还是戴着好,免得整天眯个眼睛乱放电。”
“我哪有,再说度数不深,我也没怎么眯眼。”辰北假装不解风情,站到天台边,隔了一段距离往下看,“那天在天际大厦顶上的时候,比这里高多了。”
王朔抬起头。
“你说时析当时没来拉我,我现在还会不会在这里?大概早就去找我弟弟了。”辰北转身,露出自嘲的笑容,五年来自诩已经冷静,可没想到最不了解自己的还是自己。
王朔叹了口气:“是人总会有被感情左右的时候,难免会控制不住,时析能把你拉回来,也是你的幸运。”
辰北没有接话,只是寻了把椅子坐下: “先说说案件的事情。”
“昨日的审讯怎样?”王朔立刻迫不及待地坐直了身子。
“昨天我问刘匀二十年前的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想还原当时境况来解答我们这里的疑惑。”辰北严肃起来,“第一个疑问,犯人是怎么进来的?按照刘匀的说法,犯人从楼下上到二楼,那么为什么没有门窗被撬过或者是其他的痕迹,和一开始我们推测的一样,犯人有钥匙。”
“近亲作案?”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辰北继续说道,“第二个疑问,犯人是怎么杀害的尹树青夫妇?刘匀发现犯人的时候,尹树青夫妇有也许已经遇害,但他们的房间里没有血迹,外伤致害的可能性不大,也是按照我们的推测,犯人也有可能是先让尹树青夫妇昏迷,到其他地方再杀害。”
到这里为止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王朔耐下心。
“第三个疑问,刘匀在案发之后的去向是怎样的?装进箱子扔出去这种说法我是不太信,就算刘匀没有看到犯人的脸,但总归是和犯人有所接触的,难道这个犯人还有恻隐之心,放一个小孩一条生路?再说,在刘匀被发现带到福利院之后,他并没有寻求别人的帮助或是报警,这怎么说都太蹊跷了。”
第七十三章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第七十三章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猜想?”
“因为某种缘故,当年共同犯下这个罪孽的两个人反目成仇,为了某种目的,将这个原本沉于深海的案件拉到了水面上。”
王朔缓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反目成仇?”
“这个案件为什么会开始,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那……”王朔欲言又止,他梗了梗脖子,“不可能,刘匀可真的是尹树青儿子,DNA报告都清清楚楚。”
“我倒不是怀疑刘匀的身份。”看着王朔紧张过度的样子,辰北又一下笑了起来,“我指的是他被利用了。”
王朔松了口气,他冷静下来,双手叉腰顺了顺气:“好,我去调查刘匀申请案件重审之前到底接触了哪些人?”
“嗯,麻烦你了。”辰北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有他当年进福利院的一些情况,院长是谁负责照顾孩子的又是谁发现刘匀的人是谁。顺便把那家福利院的地址给我一下,哦对了,两天后我还要再和刘匀谈一次。”
“行。”王朔往前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他站到辰北面前:“辰西那边的情况呢?”
“他……”辰北开口,只觉得一阵苦涩涌上心头,本来他已经准备好跟王朔商量此事,连怎么说都想好了,而实际上他却没有太多头绪,只好又咽了下去:“我还需要再调查一下,现在两者之间的关联太少了。”
王朔听罢,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急。”
“谢谢。”辰北勉强一下,在椅子上又坐了下来。
天台安静下来,转速过分的脑内马达慢下了速度,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疼,随着案件信息量的增大,每次需要调用的回忆记录就会增多。
昨天晚上在他分析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这个答案之后,情绪一再临近崩溃,气息一下子紊乱,他记得时析从桌子对面伸过手来,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是属于时析的无声安慰,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成功控制住,使呼吸恢复了正常。
他不能再犯病了。
倘若每一次触及都会这样,以后又该怎么办,血淋淋的案件真相终究需要被揭开,至亲之人死去,他不去揭,还有谁会去,这条路走到最后只会越来越艰难,只有将悲愤暂时储藏,才能有更加清晰的头脑去应对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