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书说:嗯。
许青霭沉吟片刻,问他: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陆黎书拨了电话过来,但声音有些远仿佛是在跟别人交代事情,许青霭等了几秒才听他说:“阿霏。”
许青霭说:“我想跟你一起去,我不想什么都交给你解决,受你保护,我不会给你添麻烦,行吗?”
陆黎书说:“明天没课?”
许青霭经他提醒,立刻去翻了课表,“我这三天都没课,不过后天跟人约好了要去漫展帮他画彩绘,来得及吗?”
陆黎书说:“半小时到你学校。”
许青霭知道他是答应了,立刻起身收拾东西,陈克从上铺低头问他:“你干嘛去?”
许青霭认真考虑了下,“私奔?”
陈克:“……”
许青霭到校门口等着,约莫半小时陆黎书的车在面前停下来。
他一上车就听见秦缨的笑声,“呀,这是不放心陆总一个人出差啊?”
许青霭被她打趣的有点耳热,不自觉绷直身子。
陆黎书看他正襟危坐有些好笑,伸手朝他勾了勾,等他凑近了才低声说:“来的这么急,扣子都扣错了。”
许青霭大骇,立刻低头去看,没错啊?
再抬头时看到陆黎书莞尔轻笑的样子,这才发觉被骗了。
上了飞机,陆黎书发来消息:还生气呢?
许青霭侧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男人,这么近还发消息?
他忿忿戳着键盘:当然。
陆黎书说:那么请问许老师怎么才能不生气呢?
许青霭抬起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陆黎书玩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一敲,几秒后信息便传送到他眼前。
很奇妙,也很浪漫。
那么小的一个机器,没有他的手大,却承载着无数人没办法衡量的爱。
许青霭忍不住笑起来,闷着头和他发消息。
陆黎书问:在笑什么?
许青霭大胆打字:你求我就告诉你。
陆黎书说:惯的你。抬头。
许青霭茫然抬头,看到微笑标准的空乘略微弯腰礼貌道:“先生您好,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请将手机关机或者调整至飞行模式,感谢您的配合,祝您旅途愉快。”
许青霭立刻调好,等人一走立刻问陆黎书,“她等了多久啊?你怎么不提醒我?”
陆黎书勾唇轻笑,“这也怪我么?”
飞机升空,穿云破雾。
机翼划开洁白的云层,许青霭伸出手贴在玻璃上,看到遥远的地面与缩小到几不可见的建筑。
“陆……”许青霭回过头撞入陆黎书的视线,忽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嗯?”
许青霭磕绊了半天,“没什么,我就是忽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陆黎书问他:“哪里不真实?”
许青霭也不知道怎么说,一切都很不真实,刚准备摇头就被人扣住了下颌扯过去。
窗外云层流转,机舱寂静无声。
他与陆黎书在万米高空,无人之巅将爱意互换。
“现在真实了么?”陆黎书问。
许青霭思绪混沌,红着脸别过头,随即想到这是在飞机上。
虽然没有大庭广众,但依旧属于公共空间。
不虚,完全不虚。
“嗯……一般般吧,你水平好像退步了。”
“退步了。”陆黎书勾勾嘴角轻笑,作势将他扯起来,“转过去,裤子脱了。”
许青霭大骇,伸手捂住裤子:“你想干嘛!”
陆黎书说:“证明水平。”
许青霭头皮发麻火速摆手:“不用!不用证明了!”
陆黎书扫他一眼,“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许青霭怕他来真的,在飞机上干、干那种事还得了?
他凑过去,在陆黎书唇上讨好的亲了亲,谄媚道:“陆先生要注意形象,不能毁了禁欲人设对吧。”
陆黎书瞥他一眼:“你从哪儿听说的我禁欲?”
许青霭:“你不是……”
陆黎书收回视线,淡淡道:“老实点儿,暂时不碰你。”
许青霭立即松了口气。
“我想你误会了,不碰你不是因为禁欲,是飞行时长只有一小时。”
“哦那就……什么?”许青霭骇然抬头。
???
敢情他考虑的不是影响不好,是时间太短不够他用?
……
飞机落地,许青霭听见他和陆黎书住一起时,脑袋上立即飘过死期将近四个字。
秦缨报告完行程就走,把房间留给两人。许青霭立刻要溜,被人从后面拽住领子。
“上哪儿去?”
许青霭视线乱瞥,“嗯……卫生间?”
陆黎书垂眸瞥他一眼,表示理解,“去吧。”
许青霭茫然几秒,觉得有必要和他解释:“我今年二十岁你知道的对吧?”
陆黎书勾唇轻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嗯,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许青霭一头雾水,他明白什么了?他这表情哪里明白了?别乱明白啊!
陆黎书垂眸看了眼小朋友一副紧张又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明明那么怂,嘴上却又浪的没边儿。
欠操。
“去休息一会,过会带你出去。”
第68章 霭霭迷春态(八)
许青霭躲过一劫,大摇大摆地去沙发上翻手机去了。
宋清峰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有个比赛想不想参加。
许青霭想了想,还是先回复了:宋老师我想先考虑一下,明天给您答复。
宋清峰没有回,梁长青反倒发了消息来,也是问他要不要去参加那个比赛。
许青霭原样回了,梁长青说:我也会参加这个比赛,这次我们要做对手了。
许青霭回复:我可不会让着您。
梁长青说:我也是。
没一会秦缨就回来了,领回来几个人,有两个看到许青霭时怔了下,齐齐别过头。
陆黎书没错过两人的眼神,抬手示意:“请坐。”
几人都很拘谨,像是有些畏惧。
房间内静得让人有些不自在,秦缨倒了杯水递给许青霭,低声说:“陆总找他们问点事,问完了就去找齐太太,你要是不喜欢就去其他房间玩一会。”
许青霭摇摇头,猜测这些人都与当年的事有关。
他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陆黎书一句句条理清晰的询问,明明很年轻,但比这些人加起来更有压迫力。
陆黎书仿佛天生便具备凌驾一切的气质,许青霭看的着迷。
这场问询足足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一些许青霭想都没想过的细节,还有根本想不到的人也被陆黎书挨个提出。
他忽然觉得,陆黎书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许多。
他能够掌权陆氏,将他经营到如今的规模,靠的绝不是运气,而是缜密谋算与运筹帷幄。
许青霭忍不住想,十九岁的陆黎书是什么样子?
他接手陆氏时会不会也紧张?应该不会,他应该一直都这样,冷静、细心,无所不能。
问询结束,陆黎书垂眸翻了翻文件,然后交给秦缨示意她先出去。
“确定要一起去么?”陆黎书回头问许青霭。
“我要去。”许青霭坚定点头。
陆黎书“嗯”了声,“那走了。”
车里气氛压抑,许青霭的心也不自觉沉下来,骂声猝然在耳里浮现。
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揉耳朵。
手上一热,回过神看到一只比他大了许多的手覆盖下来,微微蜷缩指尖将他的手包拢。
许青霭抬起头,朝陆黎书笑了下,然后低下头拿开他的手反过来摊开,一根根分开手指,再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去与他十指交扣。
陆黎书说:“乖孩子。”
很快便到了齐家。
许青霭看着房子有些恍然,他以前常来这里,齐博红对他很好,不吝赐教寄予厚望,甚至夸下海口说要将他培养成全世界都知名的画家。
房子好像没有变,连庭院花卉都好像一如往常,但心境却完全不同。
许青霭再次看到齐太太,还是很本能的发僵,浑身的神经都一瞬间绷紧。
久违的记忆一瞬间冲进脑海,他用力咽了下唾沫,轻吸了口气尽量维持冷静。
齐太太穿戴整齐,十分优雅的坐在沙发上,像个旧时代的富贵太太。
许青霭一下子想起她冲进学校,冲着他甩了一耳光,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下贱的狠戾模样,呼吸陡然乱了一拍,脸颊也隐约作痛。
齐太太扫了一圈,微抬下巴带着些冷淡的倨傲,“我看到你们的新闻了,是想让我帮你们澄清?好啊,跪下来求我,我考虑一下。”
陆黎书轻笑,抬手示意。
秦缨立刻上前,将怀里的文件一一搁在她面前的桌上。
“齐太太,这是齐校长以基金方式存入的三百万,许青霭先生并不知晓也未曾动用。”
“这是许青霭先生从前年十二月份到现在为止一共29个月的转账记录,共计67万元,请稍后将它原账号返还。”
齐太太冷笑道:“这能证明什么?他没拿那笔钱就等于不是给他的?他父亲用了那笔钱就不算?也许是他给他爸的呢?”
许青霭下意识攥紧了手,但忍住了没有开口。
他要相信陆黎书,他会带他来这里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打算,有了最好的处理方法。
秦缨微微弯腰,放下另一份文件,“这是齐校长曾提过想要赞助许青霭继续求学的证词,由他的好友冯泉安先生提供,并有一份计划书为证。”
许青霭安安静静听着,秦缨手上除了今天在酒店里拿到的,剩下这些详细到能将人一击即溃的资料绝不是一两天收集。
如陆黎书说,他在很久以前就调查。
并不是查他的过往,而是在找他被冤枉的证据。
许青霭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聂棋爆出这件事,陆黎书也许根本不会告诉他。
江城那件事明明是他迫使主办方出来公证,却由着他误会是梁长青的功劳也没解释。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陆黎书到底做了多少事,许青霭没办法想象,他说的掌控与保护,在这一刻清晰起来。
“这是齐校长汇款前后与律师的沟通记录,有文书与录音为证。”
一条条铁证放在桌上,齐太太从一开始的坦然到逐渐慌乱,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要以为弄这些东西来吓唬我就有用!这些东西无非就能证明齐博红是自愿给他这笔钱的,谁包养人不是自愿的?你不是自愿的吗?”
齐太太看向陆黎书,冷笑道:“玩别人剩下的还当个宝一样,你不嫌脏么。”
陆黎书抬眼,齐太太被吓了一跳,下半句话硬生生消音,磕绊了半天才别过头说:“我说的是实话。”
秦缨公式化的继续往桌面摆文件夹:“这是齐博红私自挪用公款的证据。”
齐太太冷呵一声:“所以呢?他现在已经不能去坐牢了,你要找他可以去医院。”
这两年下来她对齐博红只有厌恶,一个会包养人的垃圾,她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不,我要告诉您的是。”秦缨双手撑在桌上,冲她一笑:“同日,齐盛的账户里有了一笔与公款相同数目的入账,填上了亏空,而这件事我们也和他的合作伙伴确认过确有其事。”
齐太太脸色瞬间煞白,腾地一下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秦缨站起身,淡淡道:“意思就是,齐盛盗用齐博红的章私自挪用雁城美术学院公款,我……要送他去坐牢。”
“你撒谎!”齐太太抬手便要打秦缨,许青霭冲上前攥住她的手冷声警告:“你敢碰她!”
齐太太被他吓住,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疯了一般扑过去扯过文件狠狠撕烂,又抓过录音笔摔在地上。
仍嫌不够,她抬手指着秦缨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造谣!我要告你们造谣!”
秦缨微微笑起来:“齐太太,是不是造谣警方自有论断,我们已经将这些证据提交,相信您儿子现在已经接到通知了,稍后,您可以为他请一个好一点的律师。”
齐太太几乎崩溃,怎么可能是齐盛!她教养良好的儿子怎么可能做出偷章挪用公款的事!
齐太太语气尖锐,几乎疯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要告你们诽谤!”
秦缨看着她,一字一顿道:“齐博红没有包养许青霭,从始至终他们都是清白的师生关系,是你的儿子齐盛挪用公款并嫁祸自己的亲生父亲!”
怎么可能!
齐太太眼眶通红,浑身颤抖,一直以来的恨与愤怒瞬间崩碎。
她突然想起数次争吵中齐盛说过的,他那么疼许青霭,说不定根本就是他的私生子。
齐博红盛怒之下指着门让他滚,甚至也说出将遗产全留给许青霭这样的话。
齐太太思绪混乱不堪,用力掐着掌心想,齐博红给了他钱是事实!
就算没有包养,他一个外人凭什么拿走齐博红那么多钱!凭什么继承他的遗产!
她没有错!
如果齐博红把那笔钱给了齐盛,他就不会走投无路做出那种错事!
陆黎书站起身,语气冷淡不带一丝感情:“齐太太,我今天来,是希望您能给许青霭道个歉,并且将亲手视频上传至各大网站以及报纸。”
齐太太脱口拒绝:“不可能!”
她公开道歉岂不是等于冤枉了许青霭?她当着全校打那一耳光,现在承认打错等于将耳光抽回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