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要去处理一下“女朋友”的谣言,免得有些小朋友在那里“自作多情”地祝他百年好合。
许青霭说:“有机会是什么时候啊?这种蛋糕放不了多久的,你要是不快一点儿我就吃完了。”
陆黎书说:我尽快。
许青霭猜测他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不知道这个尽快是指尽快处理事情还是尽快和他见面呢?
按照S的性格和排斥与他见面,应该指的是尽快处理事情。
许青霭说:“那你有多快啊?”
陆黎书沉默片刻,说:……换个方式问。
许青霭茫然两秒,换什么啊?
他翻了翻聊天记录,又点开自己的语音听了一遍,脸颊猝然红透。
不是,他不是那个意思好不好!
许青霭努力跟他解释:“我、我意思是说你尝蛋糕,别想歪了。”
几秒后,S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带着笑:“嗯?我想什么了?”
许青霭被他装傻充愣地倒打一耙弄得耳朵更红,更显得刚才那句话此地无银三百两,便忿忿戳着键盘说:你明明知道。
S轻笑一声:“嗯,我都知道。”
许青霭脑袋里更热,不是,他知道什么了啊?
啊?
他到底知道什么了?!别乱知道啊!
陆黎书到谢家的时候谢老正在看财经新闻,谢太太坐在一旁插花,见他来便笑着起身:“呀,黎书来啦?快请坐。”
秦缨才将东西搁下,谢薇宁便从楼上下来了,笑意盈盈道:“二哥。”
“陆总,我先出去等您。”秦缨说着,朝谢太太微微笑了下示意。
谢太太挽着披肩过来,笑眯眯说:“可巧,晚上还听宁宁说跟你一块儿参加校庆呢,虽然不是同学,但总是一个学校。”
陆黎书没打算客套,看着朝他走过来的谢政君开门见山道:“谢老,两家的婚约当年定的是陆臻,不是我。”
谢政君脚步一停,和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谢薇宁快步从楼梯上跑下来,优雅也忘了,急急道:“二哥你、你是什么意思啊?”
陆黎书站在客厅中央,身形挺拔如松眸色清冷淡漠,“我不是你的二哥,谢小姐大可不用这样称呼我。”
谢薇宁脸上血色褪尽,苍白着嘴唇抖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陆黎书一点面子也没给,看向谢政君直截了当道:“陆臻已经不在了,即便还在这个婚约也早已经在他结婚那日作废。我没听过婚约还有顺延的说法,他不肯履行便要落在我头上。我敬重您,这些年一直留着体面,望您体谅。”
谢太太被他吓住,张了张口说:“你怎么这样说呀。”
陆黎书眸色清冷,语气也很淡:“您是长辈我是晚辈,这个婚约本不该由我来说,但现在陆家没人能出来解决,我只好亲自来同您说一声。”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履行这个不属于我的婚约。”
谢太太蹙起眉,轻声说:“宁宁喜欢你那么多年,你即便是……”
陆黎书说:“因此我十分困扰。”
谢薇宁浑身发抖,踉跄了两步才被谢太太扶住,接着便捂脸哭起来。
“陆黎书!”谢政君沉声低喝,一张老脸气得肌肉乱颤:“你别太放肆了!你别仗着宁宁喜欢你就这么作践她!你不肯娶她就不娶,我们也不稀罕!”
“看来您已经清楚我的意思了,告辞。”陆黎书说完便转身离开。
谢政君恍然,他今天不是来商讨也不是拜访,根本就是先礼后兵,先通知一声,下次就不会留情了。
陆黎书这些年的内敛与低调,让他忘了这人的性子是最烈不过,真正动怒谁的面子也不给。
秦缨在车里等,正盘算怎么又不惊动人又能仔细查清楚许青霭当年的事,新闻倒是好删,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但……
车门忽然被拉开,秦缨下意识回头一看,“嚯,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黎书瞥她一眼,凉道:“不然留你吃顿饭?”
秦缨:“……这倒霉饭谁吃的下去。”
她启动车离开谢家,上主道时侧眸看了眼。
陆黎书性子冷淡不爱交际,酒会除非必要否则不去。
即便去了也只是匆匆露个面便离席,她跟着的这些年里,他从未私下见过谢薇宁。
早些年她还算安分守己,这两年大概是见陆黎书没有那意思便有些急了,有意无意地透露两人的“婚约”,明里暗里地逼婚,今天甚至追到了校庆上。
秦缨“啧”了声,她高估了陆黎书的容忍度,也低估了他对许青霭的偏宠程度。
这人眼里只装得下一个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漂亮小朋友。
想到这里她就憋得头疼,也顾不上衣食父母,当即咬牙切齿骂道:“下回您能提点儿简单容易执行的么?我今天被半江月的甜点大师傅骂了个狗血淋头,他那个蛋糕做整整四个多小时就骂了我四个小时,说我想一出是一出,那是我想的吗?我就是个臭打工的,我造了什么孽。”
陆黎书说:“他骂你?那下次再给他添添堵。”
秦缨恨不得把人从车窗踹出去,但她不敢,她只敢恶狠狠嘲讽:“我给他添堵?我都怕他拿刮刀把我削了,您也稍微体谅一下我,凡事想一想这真的值得吗?”
陆黎书唇角微勾,笑了声:“小朋友喜欢吃,值得。”
秦缨吼道:“我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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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霭没舍得把蛋糕一口气吃完,留了一半当晚上的宵夜。
费于明伸手拨了下蛋糕托,叹了口气说:“油画下岗工人再就业,以后这不会也是我的下场吧。”
许青霭撑着下巴帮他想了想:“也不失为一个新路子,卖不出去自己吃,至少不会饿死。”
费于明伸手冲他脑袋敲了下:“说两句你还喘上了,对了,下周就是寒假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许青霭一顿,隔了几秒后才说:“先留在平洲把夜下花那个墙画画完,放假哪有赚钱重要,我配放假吗?我不配。”
“……你就掉钱眼儿里吧!”费于明扯过睡衣洗澡去了。
苏希等他进卫生间了才转过头,低声说:“你过年要不要去我家?反正我妈也挺喜欢你,就你爸跟你那后妈……”
“苏希。”许青霭打断他的话:“我是真的要留下画画,和别人没关系。”
苏希拧眉道:“你拼了命的赚钱是为什么,两个月画完,把你半条命都画完。”
许青霭说:“我画的完才会接。”
苏希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见他的表情俨然是不想说了,便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说:“那行,过完年我早点回来陪你,墙画的事儿你不用担心。”
许青霭说:“知道知道,你好像老妈子。”
苏希“嘶”了声,“欠揍。”
许青霭躲了下他虚张声势的拳头,扭头回书桌时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
过年是每个人都期待的日子,能得到礼物、祝福,见到想要见的人,可以许愿。
许青霭敛下眼,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会想要听他的愿望,也没有人要给他祝福,他也没有想要……许青霭思绪倏地绷了一下,想起一个人来。
不对,他有想要见的人,他想见S。
许青霭拿起桌上那张随蛋糕而来的小卡片,上面用花体字写着四个字:望及青霭。
很含蓄却又很明目张胆,带着独一无二的热烈与专注。
许青霭喜欢这种细微之处的浪漫,珍重地将它夹在了书里。
一想到S这么高冷的人居然也会做这么浪漫的事,他就觉得特别可贵。
许青霭的开心一直维持了几天,险些把周六跟梁长青的约都忘了。
接电话的时候还有点茫然,梁长青嗓音温柔,带着些玩笑意味,“我在你学校门口了,要我去你寝室楼下等你么?”
许青霭下意识去看日历,后知后觉想起他和梁长青约好去看画展!
“您稍等五分钟,我马上下来!”
他挂掉电话火速换衣服换鞋,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收拾干净扯过围巾下楼,到校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梁长青的车停在路边,颇为矜持地放慢脚步走过去敲了下车窗。
梁长青打开车门锁。
许青霭拉开车门上去,摘掉围巾先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梁哥,让你久等了。”
“没等多久,何况是我约你,等一会儿是应该的。”
梁长青身上完全没有艺术家的清高劲儿,有着在国外待了许多年的幽默爽朗,还有温柔的书卷气,让人觉得很舒服。
许青霭发觉梁长青朝他靠近,下意识往后仰了下躲开。
梁长青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防备神色,也没再靠近,伸手指了指他的肩膀笑着提醒:“安全带。”
第36章 巖深青霭藏(六)
许青霭连忙扯过安全带扣上,等梁长青一启动车他便正襟危坐地看着前方路况。
“要喝水么?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买了杯热柠檬茶。”梁长青伸手打开车载音乐,在缓缓流泻的乐声中递过来一个纸杯。
许青霭双手接过道谢:“谢谢梁哥。”
梁长青收回手,笑问:“先去看画展?你吃饭了么?”
许青霭其实还没吃,但不太好跟梁长青讲,便说:“已经吃过了。”
梁长青开车不快,人也非常健谈,话题找的自然又不失趣味。
许青霭慢慢放松下来,咬着柠檬茶的吸管说:“我本来以为梁哥的画那么有冲击力,人也是个很酷很招摇的性格,没想到那么随和,还很风趣。”
梁长青“嗯?”一声,侧头去看许青霭,颇有些好奇的问:“那是失望了吗?”
许青霭说:“当然不是,就是觉得有点反差感。”
梁长青莞尔轻笑,说:“我在国外有一位导师,他是个很浪漫的英国人,有个说法我一直记到现在。”
许青霭侧头等他说。
梁长青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了几秒才说:“落差让人产生惊喜,反差让人产生爱意,看来我的画被人喜欢也有一部分来源于人设反差,那我可得小心维持。”
画展开在平洲美术馆,主题是“爱”,许青霭本以为是很笼统很宏观的宣扬主旋律,结果进去了才发现这个“爱”指的是男女之爱、同性之爱、老少之爱……一切被认可与不被认可的爱意。
许青霭在一张画前停住,无关技巧无关色彩平衡,甚至连基本的构图和谐都不讲。
手掌沾染颜料肆意涂抹,原始又热烈,一只只掌印相互纠缠,人、动物、植物,有的昂扬向上有的被撕扯拖拽,但无一幸免,都被污水兜头笼罩。
许青霭蓦然想起一年前,他被千夫所指时。
“怎么样?”梁长青问。
许青霭回过神,望着画说:“画面感很棒表述也很强烈,很容易抓住别人的情绪,这也许就是成功的画家,每一笔都是故事,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梁长青莞尔轻笑:“能欣赏他画的人不多,像你这么会评价的人也不多,他听了应该很感动,走,带你认识他。”
许青霭跟梁长青走到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跟前,略有些惊讶。
对方上下扫了他一眼:“怎么?觉得我年纪大了,不像能画这个的?”
许青霭连忙摇头:“不是。”
梁长青给两人互相介绍,又说:“罗非,你可别吓唬他啊。”
罗非呵了声:“行了你。”
今天是罗非的个人画展,展出的作品不算多,罗非领着两人边逛边讲述创作灵感,许青霭听得认真,还拍了几张照片留存。
梁长青笑着揶揄:“要不要跟罗非合张影?”
许青霭立刻问:“可以吗?”
梁长青走过去和罗非讲,然后把手机交给一个路人说了几句便走回来,说:“你不介意我也加入吧?”
许青霭忙说:“当然当然。”
路人帮着拍了张照片,梁长青用微信发给许青霭然后装回兜里,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道:“先去吃饭?”
许青霭这才发现有点饿了,“我请您吧,谢谢您带我来看画展。”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梁长青从善如流应了,在美术馆附近选了家环境挺清幽的餐厅,接过菜单时选了几道偏甜口的苏菜。
“可以吗?”梁长青说:“上次吃饭我见你爱吃甜。”
“陆总,关于咱们店……”男人发觉身旁男人脸色不太对劲,话音一停跟着他眸光的方向看了眼。
东南角有两个相谈甚欢的客人,一个背对着,隐约可以听见攀谈声。
怎、怎么了吗?
仇人?
“陆总?是认识的人?要过去打个招呼吗?”男人回过头看了眼同行的助手,对方耸了下肩膀表示不清楚。
陆黎书从许青霭脸上收回视线,说:“不认识。”
“哦,好,那您先请。”男人伸手示意,不知怎的总感觉那一瞬间陆黎书周身气压变得阴沉,让人有种寒毛直竖的压迫感。
许青霭一顿饭吃下来有点儿撑,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去前台结账,但对方礼貌告知:“您的账单已经有人替您结过了。”
许青霭回头看了眼梁长青,他没离开过座位,便又回头问:“是谁啊?”
对方摇头说:“抱歉,我们不能透露。”
许青霭环视了一圈,没看到熟悉面孔,他朋友不多,是谁帮他结的账?
“我能问问他姓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