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别再见他,记住了?”陆黎书顿了顿,又说:“再纠缠不清,你就永远不用出道了。”
陆许琛“哦”了声,忍不住想陆黎书怎么还是那么讨厌许青霭啊,分手了连见都不许他见,就算是他有心想和许青霭在一起,他恐怕也很难过陆黎书这一关。
陆许琛发觉他周身气压很低,缩了缩脑袋不再说话。
陆黎书摘下眼镜,按了按酸涩的鼻梁与眼窝,再戴上眼镜时恢复了冷淡,跟司机说:“陈叔,找个地方停车。”
陆许琛说:“啊?你不送我回学校了啊?”
第28章 青霭落池上(八)
陆黎书眼底神色凉薄。
陆许琛头皮一麻,立刻连滚带爬跑了:“我自己回学校就行,不麻烦您了。”
司机陈叔轻笑了声,收回视线松开刹车抬起头看了陆黎书一眼,劝道:“先生,其实小少爷年纪还小,您对他是不是有点太严格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有逆反心理。”
陆黎书垂眸处理文件,淡淡道:“他敢。”
陈叔笑了声,“这倒是。”
陆黎书抬起头,摘下眼镜伸手在额头上揉了两下然后重新戴上,一闪而逝的疲惫从面上掠过,又恢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他从后视镜看了眼陆许琛,希望他能尽快想明白。
他养了陆许琛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将他送到万众瞩目的巅峰然后再看他重重摔下来的,陆臻两口子也不会想看到这一天。
陈叔将车掉头往公司驶,他从以前给陆老做司机,出事之后又给陆黎书当司机,也算是看着陆许琛长大的,知道陆黎书的严苛之下含着多少责任心。
他带陆许琛的时候也才十九岁,一边要和公司里那些虎视眈眈的董事交锋,一边要顾着陆许琛和几乎疯魔的陆母。
他那段时间忙到整个人都瘦的不成样子,每天几乎只能睡几个小时,除了在车上就是飞机上,连轴转得让人担心会不会直接倒下。
没人知道他为了撑起陆氏付出了多少,而那段时间,他不管多忙都要每天回家一趟,看看陆许琛,安抚他失去父母的痛苦。
没人记得,他也同时失去了父亲和大哥。
在每个人都难过的时候,陆黎书一言不发扛起了陆氏,还将它送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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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许琛下了车,仰头看到对面楼顶LED屏上的广告,知名奢侈品牌的代言,而上面那个人正是他经纪公司的影帝。
他是当之无愧的实力派,粉丝高达上亿但黑粉与粉丝并驾齐驱,喜欢他的人觉得他是天生的演员,为这个职业而生,讨厌他的人几乎想将他挫骨扬灰。
光是那三个字一出来就能够引发腥风血雨,而这也并没有影响他的事业,陆许琛有点烦躁,用力揉了揉头伸手招了辆车。
司机问他去哪儿。
平城大学到嘴边,陆许琛想了想,改成:“先去市区吧。”
陆许琛给陈麟打了个电话,他还没起,迷迷糊糊地问:“干嘛?一大早的。”
陆许琛说:“我心里烦,出来玩会。”
陈麟说:“一大早出去玩什么啊?晚上都等不及了?而且你二叔不是不许你出去玩吗?他还让秦缨那个女人跟我爸说不许跟你玩。”
陆许琛拧眉烦道:“你听这个?兄弟不做就算了。”
陈麟笑起来:“听个屁,一会就到。”
陆许琛这段时间快憋死了,今天扫墓本来心情就不好,又被陆黎书冰冷又严厉的训斥一顿,他再不找个地方消遣消遣就要疯了,挂掉电话和司机说了个目的地便靠闭眼睡觉去了。
陆黎书不许陆许琛进海下湾,两人便另外找了个地方,那人认得陆许琛便毕恭毕敬地将两人迎进去。
陈麟冲他杵了一胳膊:“哎,怎么跟死了爹似的。”
陆许琛狠狠剜他一眼:“你才他妈死了爹。”
陈麟忽然想起今天是他父母忌日,便抬手半真半假地抽了下嘴巴,赔笑道:“哎,别烦了,哥们儿找两个人陪你。”
陆许琛靠在沙发上没什么心情,扫了眼陈麟叫过来的人就想到上次那个MB,顿时火从心起,拨开对方的手说:“滚开。”
对方被他弄得一愣,陈麟摆了下手说:“陆少爷没心情,你先去一边玩。”
陈麟把脚跷在桌上,懒洋洋看他:“你二叔还没消气?”
陆许琛不想说话,陈麟又说:“我前段时间听说你那个戏换人拍了,什么意思啊?你二叔不打算捧你了?”
“我不知道。”陆许琛烦躁得狠狠揉脑袋,一头打理精致的头发被弄得活像个被摧残过的鸟窝。
陈麟撑着头打量他,在他们这帮子人里头,没有不怕陆黎书的。
他严苛、冷厉,下手狠,做事不留余地,从他们的父辈就对他毕恭毕敬,何况他们。
陈麟说:“阿琛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陆许琛烦闷地灌了口酒,随口应声:“什么问题?”
陈麟把玩着杯子,将手抬起来,灯光隔着玻璃杯里的酒液,晃出波光璨璨。
他慢条斯理喝完杯子里的酒,笑说:“陆氏本来是你爸爸的啊,你爸爸死了之后你二叔才趁虚而入,如果你爸爸还在,这一切本该都是你的。”
陆许琛一愣,随即踹了他一脚:“滚你大爷的。”
他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二叔争陆氏,我又不喜欢做生意。”
陈麟耸了耸肩膀,“开个玩笑别当真,不过你要是拿到了陆氏,到时候想拍戏还是想干什么那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你看谢薇宁,不是全靠着她爸才能拿到那么多大牌资源,说不定还有你二叔一份功劳,毕竟谢薇宁也算你半个二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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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霭从早上起床就很兴奋,跟S发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告诉他自己今天要去见一个特别厉害的太太。
S好像在忙,午饭过后才回消息来。
许青霭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忙啊?
陆黎书不太明白他们这个圈子里这些稀奇古怪的称呼,还是年轻人的名词,但还是问:要见哪个太太?
许青霭将上次费于明发给他的那张画发过去,兴奋地跟他分享:是不是特别棒!我好喜欢这个画风,如果我也能画的跟他一样好就好了。
陆黎书看着那张画,没觉得比许青霭高明到哪里去,便道:一般。
许青霭忍不住说:你怎么什么都说一般啊?你好挑剔,下次我不给你看画了,免得你说我也一般。
陆黎书不答反问:你很喜欢他?
许青霭说:当然啦,我还特地找了他在国外开画展的新闻,每一张画都好棒,主题也非常有意义,能见他一面我简直死而无憾了。听我室友说,他也很喜欢我的画,我好紧张啊,你说他是不是客套啊?
陆黎书:……
许青霭几乎压不住雀跃,等说完了才发觉S回消息的频率越来越低,到最后宛若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还有对那位太太的表白现场。
他说:你是不是不太感兴趣啊?那我不说了。
陆黎书磨了磨牙,心里还压着他和陆许琛提出结婚的事儿,又来个太太。
他说:不会,你继续说。
许青霭觉得他不太想听便也没继续讲,想起昨晚意犹未尽的视频,忍不住问他:“你今天有没有戴我给你买的袖箍上班啊?”
陆黎书说:嗯。
许青霭笑起来,按住语音很小声的说:“哥哥,你好乖啊。”
他嗓音里带着些哝哝的撒娇意味,含着几分潮气与暧昧。
许青霭想起反正他现在又见不到自己,索性又大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既然这么乖,那下次我给你买领带,你勾领带给我看好不好啊?”
陆黎书说:得寸进尺。
许青霭大胆发言:“那我先斩后奏,给你买了送到海下湾去,你不穿我就不按时吃饭。”
陆黎书舌尖抵着后槽牙“啧”了一声:许青霭。
许青霭最怕他连名带姓叫自己,见好就收的飞快打字:我要画画去啦,晚上要去见太太,晚一点到学校了再找你,拜拜。
许青霭撩完了人,忍不住想象着S全身上下都穿着他买的衣服和配饰,按照他的要求勾领带脱西装,然后戴上袖箍,唔,握着鞭子的话好像更性感。
脑海里又浮现他昨晚指尖勾着袖箍的样子,忍不住将它替换成别的,酣畅淋漓地在心里满足了一把。
陆黎书揉揉额头,想到许青霭刚刚的兴奋模样,一点儿也不掩饰的喜欢和崇拜,突然有了一丝危机感。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准备处理工作,许青霭又消息来:你说我要不要带礼物啊?带什么好呢?我的画?太太会不会看不上?
陆黎书沉默片刻,尽量平心静气的给他建议:水盂?
许青霭被他点醒:对哦,太太是个画家,送点他能用到的东西,万一他用了还能想起我,说不定哪天就可以送我一幅墨宝!
陆黎书舌尖抵着牙齿,几乎想把刚才的建议从他脑子里撤回。
许青霭嗓音黏糊,用气声说:“哥哥你好厉害啊,都听你的。”
陆黎书那点气一下子散了,等他再回过神来时,手机却已经安静下来。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没追到手的小朋友先对别人太崇拜怎么办?
他想了半天,毫无办法。
约定地点在市中心,离得不算特别远,但许青霭因为先去买礼物迟到了十多分钟。
费于明抬了抬下巴,笑说:“怎么才来啊?等你半天了,还以为放鸽子不来了呢。”
这个餐厅颇为高档,落地窗江景一览无遗,许青霭的眸光掠过费于明落在靠窗的男人脸上。
包间内暖气很足,他只穿了件白衬衫,看起来斯文儒雅,一身的书卷气,和他的野性肆意的画风截然不同。
费于明说:“这就是我室友,许青霭,这是我哥们儿,梁长青。”
许青霭脱掉羽绒服挂起来,有些紧张的把礼物递过去说:“梁老师好。”
梁长青笑了下,接过礼物时伸手和他交握:“不用叫老师那么见外,叫我长青就行了,实在觉得不顺口那我就占你个便宜,听于明说我比你大了五岁,当得上你一声哥吧?”
许青霭忙说:“当然当然!”
费于明在一边笑:“我这个同学跟个画痴似的,上次看过你的话就非说想见你,你们可以好好探讨一下了,我今天就是个陪衬。”
梁长青笑说:“你可不是陪衬,你是功臣。”
许青霭也笑了下,发觉这个太太脾气还挺随和,紧张感顿时散了一些。
几人落座,梁长青将菜单递过来,“青霭,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许青霭立刻点头:“当然当然。”
梁长青笑了下,“你别把我当个什么大画家,来,看看想吃什么,今天这顿我请。”
许青霭有点挑食,但非要吃也能吃的下去,便道:“您点吧,我都行。”
费于明看两人你推我让互相客套的样子,拿过菜单无语道:“点个菜还谦让,我来。”
他先给许青霭点了几道微辣的,又给梁长青点了清淡的,最后要了份甜点。
梁长青掂量了一下礼物袋子,笑问:“你不介意我现在拆开看看吧?不过我没给你准备礼物,不会生气吧?”
许青霭忙道:“不会不会。”
梁长青拆开包装盒,拿出那个造型别致的水盂端详几秒,“我很喜欢,有心了。”
许青霭笑了下:“您喜欢就好。”
梁长青性子随和,对画画的了解也非常独特,提出的一些主题都和许青霭不谋而合,两人越聊越兴奋,像是相见恨晚的知己。
你来我往滔滔不绝,从古今到中外,从画法到风格,从不谋而合到互有分歧然后再相互认可。
许青霭脸颊被暖气烘得微红,眼睛却出奇的亮。
梁长青盯着他眼尾下那个蛇形的红色胎记,又到他的眼睛里,有了种被一击即中的微妙心动。
他话渐少下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大胆又自信的说着自己的设想,一些没有画过的脑洞,心里莫名有些痒。
梁长青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喝点水。”
“谢谢哥。”许青霭虔诚的双手捧住,这才发觉真的有点口干舌燥,顿时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班门弄斧了啊?您别笑话。”
梁长青摇摇头,笑说:“没有啊,想法都很棒,比我当年可是厉害多了,我看再过几年我就要叫你老师了。”
许青霭被他一夸顿时有点赧然,忙道:“您才是真厉害,希望有朝一日能跟您一块儿在画展上出现,嗯……希望您不嫌弃。”
梁长青心里冒出个想法,思忖几秒便问他:“我的画室目前还缺个合伙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许青霭差点把杯子扔了,惊诧地瞪大眼:“啊?不不不,我现在能力还不够。”
梁长青笑着摇了下头,颇为认真的看向许青霭的眼睛,说:“我觉得你有,所以你愿不愿意?”
第29章 青霭落池上(九)
许青霭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先前已经从费于明的口中了解过梁长青的履历,三岁便师从国画大师聂金鹤,十五岁开第一场个人画展,拿的奖不计其数。
他居然邀请自己一起合开工作室。
这不仅是殊荣还是极大的机会,如果答应了他现在就可以将身价拔高不知道多少,就连开画展也都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