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书边脱衣服,边垂眸看着对面的少年,因为睡衣的领口颇大,露出大片白皙单薄的胸膛和形状明显的锁骨。
再往上是殷红的嘴唇与挺翘的鼻尖,他说有很多人觉得他眼尾那个红色的痣很怪,但陆黎书却觉得勾人的要命,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吻落在上面,轻轻舔舐,直到他敏感闪躲。
陆黎书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乖软而讨巧的许青霭。
他在“陆黎书”面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面对谢庭时又不卑不亢,认真而自信,活像是一朵小玫瑰,满身坚硬的刺,却在面对S的时候全部卸下。
这就像一个秘密,独独被S一个人拥有。
许青霭手完全跟不上脑子索性就不画了,盯着视频忍不住想,只是戴个袖箍就这么欲,他下次买个衬衫夹,能不能再让他穿啊?
他想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说出口了,视频两端陷入极端宁静,许青霭“呃”了声,说:“就是,如果我已经买了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S说:“会。”
许青霭:“你就不能假装客套一下吗?”
S说:“不能。”
许青霭顿时泄气,刚想说话视频却骤然切断,猝不及防的结束让他心跳都停了一瞬,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打字问他:怎么了?
S说:还没看够?
许青霭舔舔嘴角回复:当然没看够啊,才短短的几分钟,你好小气。
拍视频的风险实在太大,许青霭这次可能专注力全在他换衣服和戴袖箍上,如果多看一会难保不会往其他地方看。
陆黎书说:下次再看。
许青霭也没再强求,今晚S肯和他视频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冲击力这么大他忽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打字的时候一套套的,一通话就卡住。
许青霭将画发给他看,按住语音说:“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所以我没画脸,等你愿意给我看的时候我再补上。”
陆黎书指尖摩挲了下这张稍显潦草的草稿,勾勒的是他刚刚低头调整袖箍的样子,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期待,很无奈的想,我比你更想见面。
可是。
见了面恐怕你就不肯再见我了。
陆黎书沉默良久,说:不早了。
许青霭精神正兴奋着,立刻说:刚刚看了美人儿脱衣,谁能睡得着啊?如果你是我,你睡得着吗?
陆黎书:……
许青霭满脑子都是S刚刚换衣服的画面,联想力极佳的想那只手略有不耐地扯下领带,狠狠掐住人下巴亲吻应该是什么样,他这么禁欲,不知道会不会接吻啊?
许青霭:你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S:……没有。
许青霭隐约记得自己好像问过这个问题,顿了顿又问:那你有没有跟人接过吻啊?
S:你说呢?
许青霭脑袋里立即蹦出一个答案,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便胡搅蛮缠道:“我怎么知道啊,你要说明白我才懂,万一我猜错,你明明没有谈过恋爱却一天亲八百个人怎么办?”
S:……谈过恋爱也不能一天亲八百个人。
许青霭说:举个例子嘛,你有没有跟人接过吻啊?
陆黎书看着屏幕上的追问,无奈道:我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跟人接过吻,也没有跟人上过床,还有什么想问的?
许青霭觉得不可思议,S明明很迷人,光是和他聊天就很让人心动了,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而喜欢他的人里,没有一个让他喜欢的吗?
那他喜不喜欢自己呢?
许青霭忽然有点沮丧,他长得也没有那么好看,还比他小那么多,他会不会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啊?会不会根本看不上他?
许青霭决定暗示一下他:你知不知道我多大啊?
S说:多大?
许青霭说:我十九了。
S说:所以呢?
许青霭顺藤跟他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他可以不用成年人的眼光来看待他,要用看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待他,然后尽快喜欢上他。
陆黎书从未拿许青霭当过小孩子,从见第一面就清楚这是一个很迷人的成年男人,只一眼就可以勾起他所有的欲望。
他说:成年了还不知道早睡?
许青霭被他噎了一下:……你怎么不按道理出牌啊?
S低笑一声:“在面对试图兴风作浪的小朋友,大人一般都不会按道理出牌,乖点儿,下次给你穿衬衫夹。”
许青霭抵不过这句话的诱惑,忿忿道:晚安!
陆黎书莞尔一笑,轻舒了口气将手机放在桌上,拿掉那条袖箍放在桌上,几乎明了许青霭对他的打扮欲,今天是袖箍下次是衬衫夹,不知道还有多少小心思。
他这是真把他当成个男模。
陆黎书亦喜亦忧,喜的是许青霭一直没起疑,当他是男模打扮也好,至少在向他敞开柔软的一面。
但忧的事,如果他发现敞露的对象是陆黎书,恐怕这里头那些柔软瞬间就会化成冰刃,不管是割伤他还是许青霭自己,都不是他乐见的。
尤其许青霭还有一个不肯说的,会弄伤自己的的毛病,他也不敢冒进。
许青霭真生了气伤他倒是无所谓,他只担心会这小孩儿会把自己闷起来伤害自己。
陆黎书蓦地想起谢庭说的,许青霭如果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恨他怎么办,毫无疑问一定会的,他性子看着随和,其实执拗又刚烈。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瞻前顾后,怕他知道自己身份,只能用男模这个角色慢慢和他相处,争取给他留下一些好印象,即便不能坦荡接受S等于陆黎书,至少也要缓一缓。
陆黎书叹了口气,又拿起手机给陆许琛拨了电话。
他住不惯宿舍,这段时间生活费也少得可怜,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有点烦,“二叔你又想干嘛啊?我都听你的在学校住了。”
陆黎书说:“明天有课么?”
陆许琛不太清楚,扭头去问了室友,隔了会才说:“没有啊,要干嘛?”
陆黎书疲惫地捏了捏额角,说:“陆许琛,你混账的连你爸妈的忌日都忘了吗?”
陆许琛一愣,心里那点烦躁顿时烟消云散,小声说:“对不起二叔,我就是最近很烦,我没有忘,那明天我们去扫墓啊?”
陆黎书说:“八点钟我去接你。”
陆许琛挂完电话,电脑上的游戏正好结算,他没心情打了将鼠标一扔便爬上了床,他八岁的时候爸妈就去世了。
他打开相册,看着毫无褪色的图片。
他和父母在游乐园拍的照片,一家三口穿着卡通服装,脸上涂着夸张的油彩,他几乎已经忘了那天玩过多少设施,只记得父亲的手很大,母亲的手很柔软。
他们都很疼自己,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噩耗会降临在他头上。
陆黎书一手将他带大,虽然对他也很好但始终只是叔侄,他忍不住想如果爸爸还在会不会抽他鞭子,会不会一怒之下停掉了他的出道计划。
他摩挲着照片里的女人,他当时想要报考表演系也是因为妈妈,他想去看看她曾经待过的舞台,想去重走她没走完的人生。
陆许琛很崇拜陆黎书,也很怕他,他管教严苛下手也狠,几乎从不纵容一星半点儿的错,别人那里可以瞒混过去,在他眼里却揉不得一点沙子。
他又不要陆氏,也不争家产,到时候无论陆黎书跟谁结婚生几个孩子,他都不打算去争,这还不够啊?
陆许琛一拉被子蒙上头,烦闷地闭上眼。
-
许青霭昨晚回来得早,为了赶上进度便早起了一个小时,吃完早饭便出门去夜下花。
苏希杵了他胳膊一下:“陆许琛?”
许青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陆许琛正大步从另一侧出来,顿时有点头疼,结果对方看到他只是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径直往路边的车去了。
他拉开车门的时候许青霭和苏希正好也走到车旁,余光一瞥,看到了坐在后排的陆黎书,顿时一愣。
四目相对,他立即收回视线。
车门关上,随即启动扬长而去。
车内气氛冷凝,陆黎书不开口陆许琛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一个双腿交叠处理文件,一个闷头静音打游戏,形成诡异的和平。
司机说:“陆先生,我停在路边买束花。”
陆黎书说:“嗯。”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南山墓园。
陆黎书率先下了车,陆许琛抱着花跟在他后面一个个台阶上去,等到了两个墓碑前眼睛才开始发红,他将花放下,照例和父母说了会话。
陆黎书来扫墓一般是不开口的,也没什么表情。
陆许琛看不透他,只当他是恨,可每年大小节日还有忌日他从不缺席,尽管再忙也会抽时间带他来一趟南山。
“二叔,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啊?”陆许琛问。
陆黎书穿着黑色的大衣,里头是硬挺而肃穆的黑西装,整个人看起来冷肃又严苛,他站起身,轻吸了口气,又说:“你每次来都不说话,你是不是……还恨奶奶啊?”
陆黎书看着两块墓碑,良久后开口,却不答反问:“陆许琛,对你来说,做演员意味着什么?”
陆许琛被他问的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迟疑了一会说:“追求事业,在那个圈子里发光发热,取得成功。”
陆黎书问他:“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陆许琛说:“我相信我能。”
陆黎书垂眸看着墓碑上的女人,回过头看向陆许琛,说:“如果我现在让你出道,你能做到洁身自好、勤勉拍戏,给喜欢你的人树立一个榜样,让他们以你为骄傲吗?”
陆许琛一怔。
陆黎书说:“你有没有想过,站到那个位置上要承担什么责任,有人喜欢你,你就要托起他们的信任与喜欢,不让那些真心跌碎在地上。”
陆许琛皱皱眉,道:“二叔你是不是太完美主义了啊?演员也是人,又不是神仙,就算我能做到你说的所有要求,还是一样会有黑粉啊。”
陆许琛想说,你在平洲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啊,那么多人骂你为了生意不择手段狠辣绝情,也没见你不做生意啊?
他不敢说,只好说:“谢阿姨都拿影后了,还有那么多人骂呢。”
陆黎书压着脾气,说:“我问你的是,你能不能做到一个演员该有的自我要求的标准,回答我。”
陆许琛被他吓住,嗫嚅着没说出话来。
陆黎书抬起眼看着南山墓园,昨晚下了一场雪,满地雪白多了几分肃穆与荒凉感。
这两块墓碑下的人已经足足躺了十三年,他也带了陆许琛十三年。
他没有教好陆许琛,非常愧疚。
陆黎书说:“你能做到进入了那个圈子不让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失望,让他们为你感到骄傲吗?”
陆许琛先是一愣,然后陷入了沉默。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出道拍戏对他来说是一件没有悬念的事,凭陆黎书的本事能轻而易举将他送上巅峰。
陆许琛察觉出他的情绪,小声说:“二叔。”
陆黎书问他:“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出道?”
陆许琛老老实实说:“我做错了事,上次那个MB的事儿我真知错了,我以后不那样了,你别生气了吧?”
陆黎书摇了下头,“等你想明白了做演员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会安排你出道。”
陆许琛不敢跟他纠缠,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下山的时候说:“二叔你送我回学校会不会麻烦啊?”
陆黎书侧头看他,语气凉薄:“不然你打算走回去?”
陆许琛:“……”
他上了车一门心思装鹌鹑,绞尽脑汁想自己到底还有哪儿让陆黎书不满意,还有他所谓的演员意味着什么那句话。
陆许琛侧头打量着陆黎书,还没想明白就听见一道不含感情的低冷嗓音。
“看我干什么?”
陆许琛吓了一跳,忍不住小声比比:“你不抬头都感觉得到我看你啊。”
陆黎书没接话,垂眸在平板上处理工作,期间还接了秦缨一个电话,告知两个小时后到公司,会议推迟到十一点钟开始。
陆许琛发了会呆,看着西装革履一身压迫感的陆黎书,总觉得自己一辈子可能也达不到他这样的高度了,顿时有些泄气。
整个平洲不知道有几个人能跟他比肩,陆许琛越想越远,忽然想起件事来,“二叔,你早上有没有看到许青霭啊?”
陆黎书指尖一顿,“嗯。”
陆许琛有些烦闷,“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还好,现在分手了越看越觉得许青霭好,那天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结婚,说上你面前承诺一辈子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心动。”
陆黎书眉梢蹙紧,结婚?
陆许琛没发觉他的表情,自顾自道:“其实我也看不懂他,总觉得跟隔着一层纱似的,他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也不要我帮忙,说得好听叫自立,说的难听我都觉得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过我。”
“哦对,这两天一直有个车来接他,我记得车牌,好像是谢叔叔的,你知不知道什么事啊?”
陆黎书说:“谢庭找他画墙画。”
陆许琛还想再说什么,陆黎书抬眸看他,一字一顿道:“陆许琛,你跟许青霭已经结束了,他的任何事都与你无关。我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见任何编排他的话,明白了吗?”
陆许琛被他沉冷的嗓音震慑的一愣,小声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