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让他在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看,不然我会不好意思。
“那就是我可以看了?”宋禹川断章取义地问。
他把手拿下来,一边观察我的脸色一边轻轻晃了晃盒子,试图从声音判断里面是什么。
显然他判断不出来,于是他谨慎地侧过身,把盒子护在怀里,确认我没有扑过来争抢的打算,才小心翼翼地解开上面的蝴蝶结。
银色的缎带落下来,宋禹川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似乎感到紧张。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本画册。
“是我画的……”我小声说。
宋禹川呼吸一滞,把画册从盒子里拿出来,封皮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行我写的字:
“给宋禹川。——祁翎”
他抬头看我,问:“你画的?”
“嗯。”我点点头,“我们两个没有拍过照片,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如果不记下来的话,我怕我忘记。”
宋禹川没再说什么,垂下眼帘翻开画册。
第一幅画,我画了我和他第一次见面。那天是我父母的葬礼,我不知道宋禹川也在。寂静昏暗的墓园里,他隔着人群远远地望着我,画面里一切都很模糊,只有他和我清晰可见。
翻到背面,我写了两行字:
“15岁的祁翎和22岁的宋禹川,在一个不太美妙的日子相遇。
祁翎不知道,命运在这一天把最好的礼物送到了他身边。”
我偷偷看了一眼宋禹川,发现他眼睛悄悄地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也跟着胀胀的。
第二幅画,我蹲在班主任办公室外面,衬衣扯开两粒扣子,领带歪在一边。宋禹川西装笔挺,双手插兜站在我身旁,眉头紧皱。
那天我和同学打架被叫家长,在宋禹川他爸和宋禹川之间选择了宋禹川,他来了之后没问我为什么打架,自己进去和老师聊了二十分钟,然后黑着脸出来,问:“听说你把同学胳膊打骨折了,还打掉一颗牙?”
我满不在乎地说:“谁让他骂我。”
“他骂你什么?”
“他说我细皮嫩肉一看就欠_操。”
“……”
最后宋禹川拎着我回家,难得的没再数落我,后来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学校没有给我任何处分,那个和我打架的同学也没再找我麻烦。
翻到背面依然是我写的一行字:
“那时候祁翎心想,其实有一个哥哥也不错。”
……
这样的画我画了二十幅,一些场景是我记得的,一些场景是后来宋禹川告诉我的。
最后一幅画是离开那天,我和宋禹川在楼梯上擦身而过,在画的背面,我一笔一划地写下最后一句话:
“这次我不会再走了。”
宋禹川缓缓合上画册,抬眼看向我,眼眶通红。
时针刚好走到十二点,我对他笑笑,说:“生日快乐,哥哥。”
他把我拥进怀里紧紧抱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顺着他的下巴落进我的肩窝。
“喜欢吗?”我问。
宋禹川更紧地抱住我,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喜欢。谢谢你宝贝。”
抱了很久,他说:“我爱你。”
这一天,宋禹川三十岁,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八年。
八年对于我的年龄来说很长很长,长到让我从一个没有他下巴高的小刺球,变成现在牵动着他喜怒哀乐的,可以和他分享世界上所有思念、痛苦和欢愉的人。
以前他总是站在我面前低头看我,现在他会蹲下来,抱着我说“我爱你”。
画册被宋禹川郑重地收进箱子,在这之前,他先拿给林雾秋看了一眼。
林雾秋也送了他礼物,是一只一看就很贵的黑色提包,宋禹川拆开礼物盒,拿起包看了看,说:“谢谢,大小刚好可以装宝宝送给我的画。”
林雾秋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喜欢就好。”
“我原本以为祁翎不是很会画画,没想到画得很好。”宋禹川展开画册给林雾秋看,“你看。”
林雾秋保持着脸上的假笑:“看到了。”
宋禹川又想到什么,说:“傅之珩和时鹭是学美术的,拍下来给他们看看。”
“……”
我收拾好行李洗完澡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宋禹川把每一张画都认认真真地拍下来,发在我们明天出游的六人小群里,然后举着手机煞有介事地说:“傅老板,时教授,你们看翎翎的画画得怎么样?”
十秒钟后,群里跳出傅之珩的语音条:“宋禹川,你有病吧,现在是半夜一点,你不睡我们还要睡。”
没多久又是一条:“小鹭被你吵醒了,你完了你等着,我明天就开铲车把你埋雪里,和你的画一起!”
宋禹川面无表情地听完语音,放下手机说:“他年纪大了,脾气不太好。”
“我觉得,这不是年纪的原因。”林雾秋说。
我顺势接话:“也不是脾气的原因。”
宋禹川哼了一声,终于放弃自己的分享欲,说:“没关系,明天见面再给他们看。”
第二天上午我们先到苏黎世,和时教授一家会合后,一起坐傅之珩的私人飞机到马特洪峰山脚的小城,然后乘当地特色的小火车上山,到傅之珩建别墅的小镇。
别墅比我想的还要大,全木结构,视野开阔,每个房间都有巨大的落地窗,躺在床上就能看到不远处的马特洪峰。院子里还有露天温泉和游泳池,看样子一直有人打理,干净得可以直接跳进去玩。
奔波一天,我们各自回房间休息,准备晚点在院子里烤肉,给宋禹川过生日。
昨天睡得晚,今天在飞机上又一直忙着和时鹭聊天,我困得哈欠连连,一进房间就扑进柔软的大床里。
“啊……好舒服,傅老板真会享受……”我抱着枕头叹气。
“你喜欢的话,我在欧洲有几处房产,别墅和庄园都有,回去找人重新装修一下,都过到你名下。”宋禹川说。
他的语气认真,听起来不像开玩笑,我转过头,笑着问:“干嘛,下聘礼啊?”
宋禹川脸一热,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下聘礼的话,这点不够……”
“什么聘礼?”林雾秋适时打断宋禹川的妄想,“又在做什么美梦?”
宋禹川扁扁嘴,没有说话。我爬起来挪到床边,抱住林雾秋的腰,卖乖说:“林老师娶我。”
林雾秋轻哼一声,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鼻尖:“我才不娶你,我养不起你。”
“那我娶你。我偷宋禹川的钱养你。”
“你们两个,”宋禹川不高兴了,“我还在这。”
林雾秋倒是被我哄得开心,昨晚因为生日礼物在宋禹川那儿受的闷气也消了,微微一笑说:“赚那么多钱,给老婆花一点怎么了?”
“就是,给老婆……你怎么还替他占我便宜!”
我扑起来打林雾秋,被他按着手臂带倒,两个人一起滚在床上。他压在我身上,问:“不是累了吗,还有力气动手动脚?”
我费力伸出一只手,朝宋禹川探过去:“哥哥救我……”
宋禹川冷眼旁观,说:“叫哥哥没用。”
我没什么羞耻心,立马改口:“老公……”
这下轮到宋禹川不知所措,瞪着眼睛看着我,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林雾秋掰过我的脸,幽幽地盯着我,问:“他是老公,我是什么?”
一回生二回熟,我想也不想地说:“你也是老公。”
开了这个口,后面一切都变得很容易,我可怜巴巴地望着林雾秋,说:“我错了老公,饶了我吧。”
林雾秋的表情像生吞了一个鸡蛋,又气又无奈地捏住我的脸,问:“这都是跟谁学的?”
我摇摇头,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无辜。
咚咚,外面有人敲门,傅之珩的声音传进来:“宋禹川,你忙吗,不忙出来搭把手。”
宋禹川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说:“来了。”
第51章 生日 (2) (联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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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禹川出去给傅之珩帮忙,房间静下来,林雾秋低头看着我,说:“刚才叫什么,再叫一遍。”
我眨眨眼睛:“老公。”
林雾秋目光幽深,眼睛微微眯起,说:“你这样,我会很想欺负你。”
我勾住他的脖子,不知死活地撩拨:“可以欺负我,什么都可以。”
天快黑了,院灯一盏一盏亮起,照出不远处宋禹川和傅之珩摆放投影仪的身影。林雾秋叹了口气,说:“好坏啊宝贝。”
他现在当然没办法做什么,只能过过嘴瘾,我心里想笑,脸上装作无辜的样子,问:“那怎么办,晚上再给你欺负好不好?”
林雾秋强行压制自己的欲望,又气又恼地咬了我一口:“坏东西。”
他起身去浴室冲澡,我舒舒服服地躺回被子里,准备先补个觉再出去玩。可怜宋禹川,自己的生日还要自己布置,幸好傅之珩好像忘了昨晚说要把他埋雪里的话,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起来倒是很和谐。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在互相显摆自己的老婆,因为宋禹川总往我的方向看,表情好像在说:“看我家宝宝爱玩又爱睡,真可爱,像一只小猫。”
陷入爱河的男人,真的好可怕。
我睡了半个小时,醒来发现大家都在院子里,傅之珩和宋禹川搭起一个白色的露天帐篷,帐篷顶上缠绕着闪烁的金色小灯,林雾秋和沈南屿正在摆放桌椅和食材,时鹭一个人悠闲地坐在藤椅上,拿着平板电脑挑选今晚要看的电影。
我穿好衣服出去,伸了个懒腰,问:“你们怎么不叫我?”
时鹭回过头,看见我出来,露出一个微笑:“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你。”
夜幕降临,头顶的星空像一匹铺开的绸缎,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茫茫雪山。我抬起头,呼吸了一口来自雪山的清冽空气,浅眠醒来的困顿和迷蒙一扫而空。
“要我帮忙吗?”我跑过去问。
“不用,你和小鹭等着就好。”傅之珩说。
“喔,”我拖了一把椅子到时鹭身边,坐下来歪头靠在他肩上,望着夜空说:“这里好漂亮啊。”
时鹭温柔地笑笑,把他的毛毯分给我一半:“小心着凉。”
很快,傅之珩他们准备好晚餐,长方形餐桌摆满甜品、刺身、炸物和酒,林雾秋把生日蛋糕从屋子里端出来,放在餐桌正中间,烤肉的炉子在一旁静静燃烧,在黑夜里发出温暖的火光。
大家围坐在一起,我第一个举杯,说:“哥哥生日快乐。”
宋禹川和我碰了碰杯:“谢谢宝宝。”
“生日快乐!”其他人也一起说。
名利场里游刃有余的宋禹川此刻难得露出一丝腼腆,微微一笑说:“谢谢。”
“来来来,唱生日歌。”傅之珩点燃蜡烛,招呼我们唱歌,“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宋禹川在我们并不算整齐的歌声中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愿,歌声结束,他睁开眼睛,认真地吹灭蜡烛。
我悄悄凑过去,问:“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他说。
我轻哼一声,又问:“和我有关吗?”
他看着我,点点头说:“有关。”
那我就放心了。
分完蛋糕,林雾秋和傅之珩主动承担起烤肉的工作,闲下来的沈南屿把我从时鹭身边赶走,让我去找宋禹川玩。
“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我不满地说。
“谁叫你总是动手动脚。”沈南屿斜睨我一眼,“你家大人不管管你吗?”
“?”这话听着不太对,正好手边有个气球,我抓起来朝沈南屿的脑袋敲过去,“你什么意思?”
沈南屿不甘示弱,抄起另一个气球反击:“说你小屁孩儿。”
我还没说什么,身后傅之珩扑哧一声:“行啊沈南屿,没想到你也有笑话人年龄的时候。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说完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别听他的,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还要没皮没脸。”
我脑袋里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一时分不清傅之珩是在鼓励我还是在骂我。
环顾四周,两个教授,两个生意人,一个律师……我不会是在座最笨的吧?
沈南屿比我先反应过来,拿气球朝傅之珩丢过去:“你才没皮没脸。”
气球太轻,没打到傅之珩,反倒砸到我脸上。
我嘴一扁,趁机朝时鹭跑过去:“时教授,他们欺负我……”
还没来得及碰到时鹭,身后宋禹川一把提着我的衣领把我拖回去:“你去哪?”
我倒在他怀里,回头看见他不悦地盯着我,问:“不找我要去找谁?”
情况不妙,我立马见风使舵地转身抱住宋禹川:“找哥哥。”
“啧,”傅之珩嫌弃地摆摆手,“真腻歪。”
宋禹川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小孩就是这样的,不会有人没听过二十岁的老婆撒娇吧?”
傅之珩:“……”
我有时候觉得,宋禹川这张嘴加上他的臭脸,长这么大没挨过揍也算一种奇迹。
不,他挨过。
我揍的。
我老老实实被宋禹川拎回去吃饭,林雾秋递来一盘烤好的生蚝,了然一笑:“招蜂引蝶又被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