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力非但没有滚,反而上前了一步。
看起来今今天是非要赖着他们不走了。
“我和你们是一家人,现在你妈挣了那么多钱,你也过着这么舒心的日子,你们俩个倒是衣食无忧了,打算就这样让我一个人每天连口饭都没得吃吗?”
这就开始要钱了。
“这种事情你还是去跟我妈商量吧,在我这,只能保证拳头管饱。”
赵力大概也猜到了,但他在这里蹲了这么久,今天好不容易才蹲到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他转移了目标,看向沈南晏:“每次找小江你都在他旁边,看起来你俩关系不错。这么晚了还在一起,是因为你们家住得近呢,还是因为他住在你家?”
沈南晏冷声道:“不关你的事。”
男人目光向下,扫过他拽着江逾白的那个位置:“你们俩关系不错?”
说完他咧开嘴笑了笑,那个笑在这片暗寂的环境中显得分外狰狞:“你说,如果我找到你的家了,你父母会不会因为你将小江赶出来?”
沈南晏握成拳头的手紧了紧:“你最好少管闲事。”
“少管闲事?”男人说,“我出来后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喜欢管这种闲事,尤其是有关我这个杂种儿子的闲事。”
沈南晏神色戾戾,毫无征兆地伸出一直紧握成拳的手,照着男人脸上就是一拳。
男人捂着脸转过头来,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你敢打我?老子说他是杂种难道说错了吗?”
又是一声,另一个拳头落到他的脸上。
这一拳是江逾白揍的。
趁沈南晏不注意,他把手抽了出来,上前两步,逮着赵力的衣服就往墙上抡。
赵力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不管肚子上一拳又一拳挥来的拳头,一边大声叫嚷一边把手里的东西一个劲乱洒,洒得在墙面纠缠着的三人身上都是刺鼻的液体。
这是汽油味!
沈南晏看见赵力丢掉瓶子后又咬着牙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脸上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当即想要拉过江逾白,江逾白同时也察觉异样,不再对他用拳头,而是用力去扯他的手,想把他的手扯出来。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江逾白对他大声吼道。
“对,我就是疯了,早在十几年前我干出那件事的时候我就疯了,”赵力夸张地笑起来,“你不知道吗?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就是个疯子吗!”
沈南晏拉住江逾白,让他快走。
江逾白却不动,只是死死钳住赵力的双手:“不行,我们走了过后,这里会烧起来的。”
这人就是个疯子,即便是他们走了,这人也会拿出打火机,点燃地上沾了汽油的成片落叶。
虽然他们仅仅只见了两面,但是他就是知道,这人是个疯子。
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他们一样脏,也一样令人厌恶的疯狂。
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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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大火终究是没能烧起来。
警察赶到的时候, 沈南晏和江逾白一人一边,将赵力抓得死死的。
赵力满口脏话,吐出来的每句话都沾亲带故, 吵得江逾白烦不胜烦, 在地上捡了一堆枯叶塞进他嘴里。
徐涧下班回家后打电话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到家,一听他们碰见了赵力,当即吓得声音都有点发抖, 大半夜拿了钥匙去接他们。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 已是深夜。
做笔录这件事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这次也没什么新鲜感。
回去的路上徐涧一路都在自责, 说得沈南晏和江逾白只能装作睡去,她这才消停下来。
到家后,徐涧深深地看了江逾白一眼, 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无非是些表达歉意的话,江逾白路上已经听过一回, 不想再听, 于是恰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 说困了, 徐涧只能作罢,没再说话,几人各自回房。
第二天一早, 江逾白一拉门就看见沈南晏站在门口,吓了一跳:“你干嘛?”
沈南晏已经洗漱好背好书包,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
他垂着眸, 眼睫在下方投落阴影, 嘴唇动了动:“对不起。”
江逾白懵了。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确认不在梦里过后,他问:“对不起什么?”
沈南晏:“昨天不应该让你留下来陪我写试卷。”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江逾白听明白了。
他眸光动了动,说:“即便你没有让我留下来我们也会碰见他,他既然存心蹲我,就不会因为我回家早晚而改变主意。而且,你昨天让我晚点回去,是对的。”
沈南晏向他投去疑问的目光。
江逾白接着道:“因为我们回去的时间晚,街上没人,所以他敢上来跟我们动手,那些汽油泼到了我们身上,我们才能快速察觉到他的意图,方便阻止他。如果昨天街上人多,他恐怕就不会上前跟我们废话那么多,而是直接洒汽油了,到时候他把提前准备好的打火机趁人不注意拿出来,遭殃的就不止我们了。”
“而且,他的精神状态好像有点问题,即便是没有点燃汽油,也极有可能误伤路人。”
沈南晏沉默了一会,才说:“以后尽量避开他。”
到教室的时候,路右旗正和陈盛围着说话,笑得很开心。
江逾白把书包扔课桌上,踢了路右旗一脚:“聊什么呢,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路右旗不介意他的评价,转头跟江逾白说:“聊你呢。”
江逾白取书的动作一顿:“聊我什么?”
路右旗:“你不知道,昨天晚上田佳等了你好久,等到她妈妈都进学校来领他了。”
江逾白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还能听见田佳的消息:“她等我干嘛?”
陈盛插嘴道:“说是虽然你拒绝过她,但你曾经给她带来的希望之光永远不会熄灭,她不想做一个轻易放弃的人,要敢于追求……”
江逾白一本书砸过去:“说人话。”
陈盛稳稳接住:“简单点说就是,她想要再追你一次,等在楼梯口打算给你送情书呢。”
路右旗在旁边补充:“她还说什么,虽然不想轻易放弃,但也不想因此影响到你,于是一切由老天来做决定,如果你放学离开的时候选择了她等着的那个楼梯口,你们遇上了,她就继续追,如果你没走她等着的那个楼梯口,说明天意如此,她就放弃。”
陈盛笑得快直不起身子:“谁知道你昨天走得那么晚,她妈给她领走了你还在教室里不知道干嘛。”
江逾白:“你们接着编。”
“千真万确啊,”路右旗说,“不信你问晏哥,这事他也知道。”
路右旗对正在看书的人道:“是吧晏哥?”
沈南晏翻书的手顿了顿,过了好一会,才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吐出一句:“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昨天我们不是一起听的吗?”
江逾白:“得了吧,人家专心学习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八卦。”
路右旗还欲再说,被从后门走进教室的江南风打断:“马上上课了还在别人座位上干嘛,赶紧回去坐好。”
路右旗满头问号的一边做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一步三回头地后退着走了。
他分明记得昨天在走廊过道上听见田佳和她的小姐妹们分享这件事的时候,沈南晏也在,看起来还听得非常认真。
田佳的小姐妹之一说:“如果他真的走了另一个你不在的楼梯口,你就真的当作天意放弃了?”
那时候田佳靠着墙,道:“当然不会,不然找你们来干什么?到时候我守着东面,你们守着西面,如果他从你们那边过,迅速发消息告诉我,我跑到下一层楼去等。”
“……”
小姐妹之二:“你这算哪门子的听天命?”
田佳:“我我命由我不由天。”
“……”
沈南晏听完这里后,沉思良久,连路右旗跟他说话都没听见。
早读课,江南风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桌子:“同学们,先安静一下,通知一件事。”
教室里的朗读声稀稀拉拉地停下来。
“十月份因为放了七天的国庆节,回来后又是音乐节又是运动会的,大家都没什么怎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所以十月份的月考也就没考,年级组的意思是,十一月中旬举行期中考试,大家都好好准备一下,行不行?”
下面拖长了声音:“行——”
江南风:“其他科目的复习任务各科老师会自行安排,我这科目今天就先讲了,现阶段主要以文言文默写为主,我们这学期学的包括高一学的,大家都要掌握,极个别同学,甚至连背都不会背的,自己好好想想办法,在这里我就不点名了——”
“能背下来吗,江逾白?”
猝不及防被叫到名字,江逾白赶紧收好手机,扭头问同桌:“南姐叫我干什么?”
“问你期中考试前能不能把高一到现在学过的文言文背下来。”
江逾白:……
“这确实是有点困难啊南姐,”他仰起头和江南风对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语文水平。”
江南风见她连敷衍一下都不愿意,险些气得从讲台上摔下来。
站稳后,她又觉得江逾白这种不说假话的品质是难能可贵的,自己不应该苛责。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找个同学帮助你背诵,”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她道,“帮助他人也是促进自己成长的一个机会,有没有同学愿意主动站出来帮助江逾白。”
死一般的寂静。
“同学之间应该互帮互助,江逾白虽然在语文方面不太擅长,但是其他科目还是非常优秀的,你帮助他学习语文,他也可以帮助你学习物理嘛。”
还是寂静。
江逾白不喜欢背课文这事人尽皆知,况且他也不稀罕默写那六分,平时考试没那六分他照样常年第一,照他自己的意思,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去背六分的题,还不如花点时间多看看理综。
这种对语文不在意的学生偶尔愿意听点语文课就已经算好的了,带着他背文言文,大家想都不敢想。
江逾白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没人会闲得慌来带自己背语文,除非那人脑子不清醒。
就在他打算开口打破这沉默氛围的时候,江逾白听见又人说了一句:“我愿意。”
顺着声音扭头,不偏不倚看见了他同桌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江逾白:?
你闲得慌还是脑子不清醒?
“我不愿……”
话说一半,被江南风高兴的声音盖过去:“好,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坐得近,平时交流也方便,江逾白你以后就跟着沈南晏背,不能糊弄,我要检查的,沈南晏你平时多监督他一下。”
沈南晏:“好的老师。”
江逾白:???
他对沈南晏道:“好什么好,你们就这样商量好了一点也不问当事人的意见?”
沈南晏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愿意?”
他的眼神里有愕然,有无措,甚至还有一点江逾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的失落。
这些情绪生生将江逾白拒绝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最后含糊地回了一句:“也不是吧。”
沈南晏:“既然不是不愿意,那就是愿意,愿意就说明可以让我带着你背文言文。”
这句话在江逾白脑子里转了一圈,好像没毛病。
“行吧。”他不甘不愿地说道。
沈南晏翻动手里的语文课本,说了一个页码,道:“先背《逍遥游》,期中考试考到的几率很大。”
江逾白:“这就开始了?”
沈南晏纯澈的眸子看着他:“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江逾白以为他这是在跟自己商量的意思:“下节课?”
沈南晏:“不行。”
江逾白:……
那个问个屁。
“第一句。”
江逾白:“这就开始背了?”
“不然?”
“都不先读上几遍吗?”
沈南晏握著书,过了好一会才说:“平时上课不是读过很多遍了吗。”
江逾白:……
平时上课你哪次见我读课文张过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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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快乐背书吧
字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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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翻开课本, 照著书上念。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 其名为鹏。鹏之背, 不知其几千里也……背负青天,而莫之夭……夭什么者……”
沈南晏:“夭阏者,e, 四声。”
“……什么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 抢榆枋而止。”
沈南晏:“蜩, tiao, 二声,还有后面那个字,决起而非的决, 念xue,四声。”
“……朝菌不知晦朔, 什么不知春秋。”
沈南晏:“蟪蛄, 念作huigu。”
江逾白扔掉书:“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妈的不读了也不背了。”
沈南晏帮他把书摆正:“多读几次就熟了, 逍遥游很好背。”
江逾白不可置信的指着课文:“你管这叫好背?”
沈南晏:“难道不是吗?”
江南风巡视一圈走到最后一排,看见他们俩人的动静,停下来对江逾白道:“好好背, 这次默写要是没能拿到四分及以上,就通知你家长来学校。”
江逾白急忙道:“别啊南姐,一个文言文默写而已, 我保证这几分不会影响我总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