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停舟的目光被昏暗的光线隐藏，江望听到这个人让自己送他回去。
　　很简单的祈使句，近乎于命令的语气，这很符合路停舟的性格。
　　梁北城说的没错，这人就是跟古代当官儿的一个感觉。
　　“现在吗？”江望问了一句，他的目光锁在路停舟的脸上，试图探寻这个人眼里的情绪。
　　“对，现在。”路停舟惜字如金，没有过多解释。
　　“那走吧。”
　　江望没有一点犹豫。
　　能早点儿离开公司，他求之不得。
　　路停舟坐在副驾驶。
　　江望习惯了路停舟的沉默，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一直到等待红绿灯时，路停舟居然主动开了口，“那晚……”
　　江望侧了侧目光，以为这人要说“谢谢”。
　　等了好一会儿，路停舟才继续道：“在市内随意使用枪支，是不理智的行为。”
　　原来是说这个。
　　江望的目光回到前方，只道：“那是特殊加工过的，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这种人不一次吓跑，绝了他的念头，还会有下一次。”
　　以恶制恶，是解决暴力最简单的方法。
　　江望不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讲理。
　　路停舟的目光落在窗外，沉默了片刻后，冷声道：“可以报警。”
　　“报警，路总觉得警察比我来得快吗？”江望瞥了他一眼，眸中带着些幽微的光。
　　亲信队有调动当地警察的权利，他虽然不是亲信队的人，却已经拥有亲信队的特许。
　　就是警察来了，也不能说什么。
　　“我希望你做事能谨慎一些，你现在是我的员工，不是校区的学生，直接对你负责的是我。”
　　“是么，路总这么觉得？”
　　“嗯……”
　　收敛锋芒总是好的。
　　江望这么一出手，很容易被盯上。
　　路停舟欣赏他的果决，但同时也为他的鲁莽担忧。
　　如果那些人真的要查，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江望来自哪个学校，家庭背景如何。
　　“我知道了，枪打出头鸟，下次不会了。”
　　江望的语气很平静。
　　他从来是个不愿意多费口舌的人，连带着不愿意与身边的人起争执。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太过于认真，是幼稚的一种表现。
　　似乎没想到江望这么快接受了自己建议，路停舟心下有些意外。
　　他趁着江望的路光落在前方时，悄悄看了一眼这人，在江望没发现自己之前，又将目光快速收回来。
　　路停舟住的地方离公司部不太近。
　　不算大的小公寓，干净整洁到没有一点生活痕迹。
　　家具以白色和原木色为主，十分简约。
　　江望把路停舟的车好，顺道帮忙将电脑和一些新品送进了公寓。
　　路停舟住的地方为什么这么远。
　　上次来这里拿衣裳，江望就有些奇怪。
　　这人给员工发别墅，怎么不给自己弄套近点的房子，反倒是住在这种几十平的复式小公寓里。
　　把东西放在指定的地方后，江望刚准备走人，就听见外头呼呼刮起了风。
　　“要下雨了。”江望道了一句。
　　一句话的功夫，大雨骤然泼了下来。
　　临城的平原居多，有雨必有风。
　　伞打着出门，回来基本上就只剩下伞柄。
　　但有伞还是比没伞强一些的，最起码有个心理安慰。
　　“路总。你这儿有……”
　　江望的话还没说完，窗外忽然有被吹断的树枝糊了过来。
　　窗户被砸的直响，短短一瞬的功夫，眼前就陷入一片漆黑。
　　“这是……”
　　“小区的线路有点问题。”路停舟冷静的声音传过来。
　　很快江望的眼前多了一道光，路停舟已经打开了备用的台灯。
　　“路总还挺节俭。”
　　名下那么多房子，非住老城区做什么。
　　路停舟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是颇为淡然的问了一句：“你还要回去吗？”
　　“看样子不大好回。”
　　江望走到窗边，看着风中摇曳的树，摇了摇头。
　　要是不回去，就得住在这儿了。
　　路停舟会留他吗。
　　江望正思量着，一条毛巾忽然落进了手里。
　　“这个给你，洗手间有备用的灯，可以洗澡。”
　　路停舟的声音很平静。
　　江望收留过他，他不能太过于冷血。
　　江望有些意外。
　　他抬眸去看路停舟的眼睛，心道这人倒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我是一个无情的来了机器


第6章
　　“”谢了。”
　　江望不洗澡是不会上床休息的。
　　于他而言，比起在外头灰头土脸完成任务的自己，床是相对干净的，不容污染。
　　路停舟看着江望的背影，一直到人消失在视野里，才收回目光。
　　林见月跟他说有个砺北大学的学生投简历时，他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Alpha。
　　没想到是这么个小孩儿。
　　他从来没跟这跟江望这种人相处过。
　　年轻，漂亮，有朝气。
　　像是并不属于这个沉闷世界的物种。
　　江望洗澡的速度很快。
　　人出来时，路停舟正在接收小林助理发来的文件。
　　刚洗过澡的人穿了条短裤，上半身只有毛巾搭在肩头。
　　路停舟抬眼时愣了一愣，旋即起身去二楼的卧室拿了件T恤给他。
　　江望在路停舟走近后，闻到了晚香玉的味道。
　　他的目光往阳台去看。
　　并没有发现晚香玉的踪迹。
　　如果不是植物的味道，那就是路停舟的个人喜好了。
　　就连路停舟给他的T恤上，也有这种味道。
　　腌入味了一样。
　　路停舟见他低头嗅了嗅领口，眸中闪过一瞬的警觉。
　　“路总用的是什么熏香，挺好闻的。”
　　熏香……
　　路停舟的眼睛闪过些许的疑惑，很快明白了什么。
　　江望的鼻子，好像不怎么好使。
　　“你喜欢？”路停舟问他。
　　江望点了点头：“挺喜欢的。”
　　江望说的是实话。
　　这种味道，问起来很舒服。
　　打从小时候烧昏了头，江望的嗅觉中枢就出了问题。
　　香的臭的都能闻见，唯独对信息素种类很难识别。
　　什么味道是信息素。
　　这种一般人很容易区分的事，于他而言，难于登天。
　　分辨不清就算了，Omega信息素对Alpha的引诱作用，在他身上是一点没减弱。
　　有时候不知不觉被勾起易感期，还挺危险。
　　“你喜欢，下次送你。”
　　“下次，这次不行吗？”
　　江望问的很直接，他不喜欢别人给他画饼。
　　肖择颜给他画了三年的饼，他看透了。
　　有些事只要一说下次，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路停舟看向江望的眼睛略略眯了一眯，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有时候过于直白，反而不好回应。
　　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看终端，一个在餐厅的吧台看文件。
　　江望没接触过路停舟这么闷的人。
　　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Alpha之间不是聊权财，就是聊声色。
　　很可惜，这两种他一个也不了解。
　　路停舟手底下那么多公司，下了班，业余时间不会也还是工作吧。
　　那多没劲呢。
　　“路总。”江望耐不住寂寞，叫了路停舟一声。
　　路停舟停下打字的动作，抬眼看他。
　　沙发上的人正趴在靠背上看终端。
　　江望的腿很长，在尺寸只有一米二的沙发上略显局促。
　　这人分明是个攻于心计的顶级Alpha。
　　眼下在昏黄灯火的笼罩下，却像是个百无聊赖，满目好奇天真的猫科动物。
　　若是江望有尾巴，此刻一定是无精打采垂着的。
　　路停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一个认识不久的Alpha过夜，但江望身上传达出来的信息告诉他，这人应该没有攻击性。
　　“什么事。”路停舟问他。
　　很奇怪，他的耐心似乎比从前多了一些。
　　这一切归根结底，或许是因为江望那张赏心悦目的脸。
　　这些年路停舟跟不少Alpha打过交道，像江望这样完全收敛压迫性与攻击性的类型，还是第一次见。
　　也不知是根本没有爪子，还是把爪子藏进了肉垫里。
　　“路总有女朋友吗，或者男朋友。”江望的手搭在沙发靠背上，随口问了一句。
　　路停舟看着他现在的姿势，一瞬间觉得江望身下的沙发有些像猫爬架。
　　目光再次回到自己的屏幕上，路停舟回了一句，“没有。”
　　他没有时间思考这些。
　　“真的，怎么可能呢？”
　　路停舟长这样，像是有好几个小情人的样子。
　　江望见路停舟没再接着解释，也明白这人应该不怎么喜欢这个话题。
　　毕竟是私事。
　　即使有，也有也不会跟一个小助理多谈。
　　话题中断了，江望也不打算再找下一个。
　　他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终端。
　　刚拿到眼前，通话请求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不接吗？”路停舟听见消息提醒，问了一句。
　　江望看终端的神情，看上去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接……”
　　江望按下接收，一个让人心下刺挠的声音从终端里传了出来。
　　“亲爱的，我查过了，那些人平时干的就是‘拿人钱财，□□’的事。你要是真想去查，很可能会牵动到他背后的人。”
　　“是么。”江望坐直了身子，腿也老实了些。
　　“对，其他资料我发你终端上了，打算怎么谢我？”
　　“你说吧。”
　　“我说……我说，过两天我去临城办点儿事，你接我一趟吧，人家一个Omega，夜里走在街上多危险呀。”
　　“你危险？”
　　这人一个人能打爆三个Alpha的脑袋，也不知道到底谁危险。
　　“哎呀，你怎么一点不怜香惜玉，这不给你机会吗。不说了，有人找我，挂了吧，今天也是爱你的一天。”
　　吵嚷的声音终于消失。
　　江望看着通话记录上“顾淮秋”的三个字，下一秒直接把终端甩到了沙发上。
　　“男朋友？”耳边传来路停舟冷不丁的一句。
　　江望冷冷勾了勾唇：“学校发的男朋友。”
　　准确的说，应该叫搭档。
　　在砺北，不论是学生还是教师，都跟亲信队一样，是没有隐私的。
　　他们的一切不属于自己，哪怕是择偶权。
　　已经分化的Alpha经过信息素检测，会和契合度高的Omega成为搭档。
　　两个人同吃同住，不论是易感期还是结合热都在一起。
　　很多搭档毕业后，直接就从搭档上升为了婚姻关系。
　　江望的搭档就是顾淮秋。
　　按理他们两个人也有在一起的可能。
　　只可惜在俩人确立搭档关系Hela的第一天，就发生了意外。
　　上午刚见着面，下午顾淮秋就跟别的Alpha滚在了一起。
　　理由是当时的江望刚刚分化，信息素很模糊，无法满足他的需求。
　　等后来江望可以自由掌控信息素，顾淮秋想要回头时，一切都晚了。
　　说来有点古板。
　　江望心下一直觉得伴侣之间是需要忠诚的。
　　一个抵不住信息素诱惑，轻易和别人在一起的Omega不适合他。
　　他对顾淮秋没有最本能的占有欲，更没有想要接触的渴望。
　　既然没开始，也就完全没有开始的必要。
　　“这样……”
　　路停舟的声音冷了几分，打字的速度也明显慢了许多。
　　江望跟这个搭档，听上去关系不错。
　　他的余光落在江望的身上，再抬头时，发现屏幕上出现了一堆乱码。
　　【路停舟：*&&*&……%￥￥*（（&！？。】
　　【林助理：？老板，你家养猫了】
　　【路停舟：嗯】
　　算是养了一只吧。
　　路停舟发出去这个回复后，往江望的方向看了看。
　　小豹子能算猫吗。
　　路停舟心下产生了疑惑
　　小区的供电很快恢复。
　　江望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灯，不由感叹了一句：“效率还挺高。”
　　他从沙发上翻了起来，略显期待地问路停舟：“路总，我今晚睡哪儿。”
　　雨还没停。
　　这人要工作到夜里，他可不想熬夜。
　　路停舟说了一声“左边”，见江望没有动作，干脆把电脑阖上，直接带他过去。
　　通向二层的楼梯在尽头处被分成了两个方向，一条楼梯通向一个卧室。
　　房门打开时，江望见到了一个小型仓库。
　　各色的箱子堆积成片，床上也没一点空地儿。
　　满打满算这屋里也是有晾衣绳是空着的。
　　路停舟这是打算让他睡绳上吗？
　　似乎也察觉到这个房间不太合适，路停舟很快关上了房门。
　　几十平的小公寓，二层只被分成了两个房间。
　　一个是仓库，一个是路停舟的卧房。
　　“路总，要不我……”
　　“你睡我的屋子，我睡客厅。”路停舟说着，从柜子里把自己的睡衣和毯子拿了出来。
　　一楼的沙发有些短，睡一个成年人太过于狭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