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看不见也能够察觉到的泥泞。
　　城区内不会有这么差的路面，一路过来的颠簸同样不小。
　　雨大，路况恶劣，宁绥也没有听见后面有另外车辆停泊的声音。
　　很大的可能石哥来接他的车被他们甩下了。
　　最后似乎到了一个地方，路面变成了坚硬的水泥，雨声同时减小。
　　“拿下来。”
　　伴随着一声命令，宁绥眼前的黑布被拿下。
　　环境昏暗，室外阴云笼罩，不过里面还是没有开灯。
　　所有人都是站着的，只有一个人坐在由纸箱临时搭建的座位上。
　　宁绥看着这人，正是之前趴在他们窗户上的壁虎。
　　继黑布被拿下之后，说话同样恢复自由。
　　控制住宁绥的人同样走开，转而变成半包围的样式，以壁虎为中心，齐齐对着宁绥。
　　“你们是谁？”宁绥问。
　　发现除了壁虎在看他，其他人都是一脸凶神恶煞直视前方的空气。
　　壁虎缓缓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邵天。”
　　他叫什么宁绥已经知道，不过就是他更乐意叫他壁虎。
　　邵天的确像是和宁宸一样的冷血动物，从上到下打量着宁绥，目光都带着潮湿黏腻。
　　“之前在车里的人就是你吧，我突然理解A9为什么喜欢你了。”邵天把抽完的雪茄一放，旁边一个保镖立刻拿上了烟灰缸。
　　但是邵天不用，很没素质地将雪茄在木板上泯灭，之后扔到地上。
　　宁绥看着他的动作，心里面却在想着邵天刚才说的话。
　　A9是什么？
　　燕止行说他们的公司是研究人工智能的。
　　而现在邵天对燕止行又是这样的称呼。
　　宁绥有一个离谱的猜测，燕止行前世今生都对宁家的人有一种漠视，甚至对养育他长大的燕浩中也并不亲近。
　　该不会……他是机器人？
　　宁绥沉默，突然想到，燕止行的身体硬度似乎的确比较超乎常理。
　　“为什么叫A9？”自己想又想不明白，宁绥决定直接问。
　　如果燕止行是机器人，那他可以洗澡吗？
　　宁绥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注意这点，不过喝水好像是会喝的。
　　面瘫的特质也非常符合机器人的标准。
　　“因为我们是被一批生产出来的。”邵天笑得似乎很开心。
　　而周边半包围他的保镖可能是瞎子哑巴加聋子，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也可能是他们早就知道。
　　宁绥沉默，他有点无法接受燕止行竟然是个机器人。
　　“你们是用什么金属做的？”他想了想，还是问出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
　　燕止行可是参加过高考的，仪器竟然不会检测出来？
　　那是什么外太空金属。
　　邵天被宁绥的话弄得一愣。
　　随即整个空旷的室内都回荡着他狂妄的笑声。
　　宁绥表情木然，更加肯定这个壁虎是个神经病。
　　如果燕止行有情感缺失症，那这位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是正常人的反应，无限夸张化。
　　这么多人大概听他笑了足足半分钟，这位从终于结束表演。
　　邵天收敛起来也很快，表情一收，顿起玩味：“看来他什么都没有和你说，你在我心里面的筹码又变重了。”
　　“照你的意思，什么都不知道是一件好事。”宁绥和他扯起嘴角。
　　却发现壁虎突然站起来，然后用一种很快的速度朝他接近。
　　宁绥没动，他知道走不了。
　　就是想看看这个神经病还要做什么。
　　看着邵天像个风火轮一样绕着自己转了大概十几圈，最后皱眉。
　　“你让我很讨厌。”
　　“讨厌我的人很多，你的眼光和他们一致。”
　　邵天不停地摇头：“不，你没有弄懂我的意思，我是讨厌你的气息，其他人讨厌你是因为嫉妒或者无法得到。”
　　他邪气一笑：“我可不会有这样低级的情绪。”
　　宁绥：“……”
　　“随你。”宁绥发现邵天似乎也不会和他透露什么。
　　“你虽然不好闻，可是性格还算有意思…”大概因为是个神经病的原因，很少有人可以和他说得有来有往，邵天还想继续和宁绥交流。
　　突然停下话，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即嘀咕一句。
　　宁绥只听清了最后一句，那就是“总算来了”。
　　他没有动，这间密闭屋子的房门突然被踹开。
　　宁绥没回头，邵天再次站起来，他语调逐渐兴奋，声线渐高。
　　像是打了亢奋剂一样地重复宁绥刚才听清的最后两个字“来了”。
　　越来越大声，最后屋子里面响起回音。
　　就在宁绥以为他是个发条坏了的猴子，永远没有办法停下来的时候。
　　邵天停下了。
　　他冷静的同样很快，对着燕止行勾出一抹正常邪异的笑：“欢迎，A9。”
　　房间内没有任何回话，宁绥这才慢慢转头查看。
　　燕止行果然来了。
　　燕止行似乎也在等他，他没有搭理邵天，只是看着宁绥，脱离了一堆墨镜的保护，独自走到以邵天为中心的半包围圈。
　　宁绥觉得他眼神有点像是x光，把他从上到下地扫了一遍。
　　“没事就好。”


第35章 透露
　　邵天眨眨眼, 非常卖好地说：“你的人我怎么会动呢？”
　　宁绥眉梢微动，果断道：“他们把我绑来的。”
　　他歪了歪脑袋，发现邵天比他想象中脸色更差一点，多加了一句, 神情无辜：“这是可以说的吗？”
　　宁绥发现似乎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针锋相对。
　　无形的阶级介质蔓延在两人之间, 而站在阶级上方的是燕止行。
　　有点意思。
　　宁绥视线在两人之间审视, 希望他们可以说些什么，他看看热闹。
　　“没什么不能说。”燕止行虚握了下宁绥的手。
　　明明燕止行握的非常轻，宁绥却有些惊疑。
　　有记忆以来, 燕止行是没有做出过主动触碰的行为。
　　宁绥也心知肚明, 一直是他自己主动凑上去。
　　他之前怀疑燕止行是个机器人也不是空穴来风，他真的有这个想法。
　　觉得燕止行没有感情。
　　包括之前的交易, 燕止行始终不能够得到他的信任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 他和他的交流过程中都是没有感情的。
　　就好像是冰冷的程序在用数据衡量算法。
　　而宁绥本身缺少了那个最关键的部分，他不知道燕止行为什么对他不一样。
　　可是刚才那个举动，燕止行似乎在…害怕？
　　害怕的同时他还在安慰他。
　　怕的是什么。
　　宁绥不是很清楚，从现在邵天对燕止行的态度来看，情况并没有多紧急。
　　至少宁绥在燕止行出现之后，放松了许多。
　　那些来源于未知的恐惧在见到熟悉的人之后就消散了。
　　“所以, 你们是什么情况？”宁绥开口, 没有特地在问哪一个，反正有人回复他就可以。
　　左右邵天周围的保镖都好像是特大号的摆件, 他也学着他们主人的模样将他们无视。
　　一点压迫感都不受。
　　最后的确是邵天先回答：“我这样有和你谈判合作的资格了没？”
　　邵天接着说：“我可以抓他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你说呢。”
　　“D122。”燕止行突然开口。
　　宁绥听着他们互相称呼彼此为编号的行为愣住。
　　中二不中二另说, 光看燕止行称呼的这个数字大小, 这到底是有多少人？
　　可能的确是一家大公司。
　　或者宁绥从上到下又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邵天。
　　他在思考难不成这位也是一个机器人？
　　机器人一次性生产很多也非常合理, 至于ABCD的排名就是他们的生产批号不一样。
　　宁绥自己想着都觉得不太现实。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按照燕止行的说法，他们还开公司呢，这样不就是机器人已经占领了现实世界。
　　宁绥记得前世，虽然他们的人工智能已经到了比较发达的地步，但也不至于出现像是融入真人都毫无破绽的机器人。
　　所以应该是不可能的。
　　否则……宁绥也陷入沉寂。
　　燕止行喊了邵天的名字之后：“你想死。”
　　燕止行说话很缓很轻，宁绥都以为是一句平常不过的寒暄，类似于机器人之间的打招呼。
　　知道反应过来燕止行究竟说了什么，他微微瞪大眼睛去看燕止行
　　但是很快宁绥的眼前一片漆黑，在他去看燕止行之前，他的双眼先一步被捂住。
　　随后是身形的接近，他的身体一侧被人挡住。
　　宁绥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似乎听见类似于西瓜被砸在地上，而后是液体喷溅的声音。
　　紧接着，半包围圈的脚步乱成一团。
　　但是不过几息之间，重新恢复了平静。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什么淡淡的腥气，宁绥似乎有了一些猜测。
　　但是燕止行站在他旁边，动作轻缓地带着他出去。
　　宁绥配合着他一起走。
　　在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没有停，但是宁绥愣是没有淋到一滴雨。
　　他出来之后才甚至觉得外面的雨水气息都是新鲜的。
　　眼前的黑布被拿开，宁绥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出来的时候其实也看不全。
　　至少燕止行阻止着他回头的想法。
　　宁绥看着着空旷的附近，非常荒凉，果然是一片郊区，看起来的确非常适合做一些勾当。
　　他略微沉默，没有说话，燕止行也没有开口。
　　旁边的墨镜翻版护送他们上了车。
　　宁绥在车上的时候，呼吸才渐渐正常起来，之前都在无意识地放轻。
　　燕止行同样一直在注意着他的状态，上车后立刻给他递了瓶水。
　　“开车。”这句话是和司机说的。
　　宁绥注意到，司机不是石哥，已经换了个人。
　　他接过水打开喝了几口，似乎同时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你这样的做法摆在我面前，想要我什么都不知道似乎不太现实。”
　　燕止行垂眸：“不这样没有办法。”
　　“我听不懂，你和我解释一下吧。”宁绥安静地说，在阴天他的脸显得分外苍白。
　　顺便，宁绥这次一点都没有留手地往燕止行的腹部按了一下。
　　燕止行穿的是家居服，浅色系，宁绥还记得这件衣服，是他在去往芜县前的那段时间给他买的。
　　他觉得燕止行穿浅色合适。
　　现在这件浅色的衣服上，在经过宁绥对于一个健康人不轻不重地按压之后，渗出红色来，逐渐将衣服浸染。
　　至少燕止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而不是机器人，他点了下头：“你说吧。”
　　是人就可以沟通。
　　燕止行大抵也是察觉出了宁绥的意图，所以他对宁绥刚才的举动没有阻止。
　　反倒是前面的司机，肌肉紧绷了一段时间，在接收到燕止行的眼神之后最终没有动作。
　　“邵天和我以前在一个地方长大。”
　　宁绥听到他说的第一句就微微皱眉，燕止行难道不是被燕浩中养大的？
　　察觉到宁绥的疑问，燕止行主动说：“不是，我很小的时候就只是作为一个伪造的身份活在，父亲身边。”
　　“基地的人筛选出被抛弃的孩子，将他们领养、训练，除了A级。”燕止行慢慢说，伤口的红色还在扩大，但他似乎丝毫没有被影响到。
　　宁绥一直觉得自己对痛觉的忍耐很好，现在看来他之前是麻木，燕止行才是真的面不改色。
　　“A级是他们认为最值得培养的，一共就只有十人，编号决定的是先后顺序，和天赋无关。”
　　宁绥理解了下：“你想说你是最厉害的？”
　　燕止行看着宁绥：“不，是只有我活下来了。”
　　“D122有强大的自愈能力，所以他活了下来，我是为什么……我不知道。”燕止行闭了下眼，似乎是在回忆。
　　宁绥看着他，往他垂下的视线中招了招手：“别想了，痛苦的话。”
　　他也有些失去了对于燕止行身份的探究，毕竟他这样讶异的情绪不是伪装的。
　　“所以，那个邵天没有死？”他的听觉如果没有出错的话，这样的距离这样的伤势，邵天怎么也活不下来。
　　“基地销毁的时候，我把他捡出来，那个时候只有他的身体比较完好，我准备给他埋了的时候，他醒了。他的生命构造和我们不一样，基地认为他是一个失败品，事实上，只有他是成功的。”
　　宁绥看燕止行恢复了，还有继续要讲述的意思，也没有按捺自己的好奇：“你们那个基地为什么销毁？”
　　燕止行神色复杂了几秒，最后诚实道：“D122说是我干的，但是我并没有这段记忆。”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宁绥深吸口气接受了事实，还有闲心开玩笑：“难怪你活下来了。”
　　燕止行不置可否，寂静几秒之后才继续开口，大有一副宁绥想要知道什么都在今天和他说了的架势。
　　“销毁之后，只有当初在基地的人员死亡，但是其他还有一些研究人员幸存，D122集结了那些人，创立了一个公司。”
　　宁绥适时问：“也就是你先前和我提过的人工智能公司？”
　　燕止行点头：“我对他的计划没有兴趣，回到了爸爸身边，找到那个模拟成我的人，让他离开之后，回归了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