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考场前燕止行和宁绥说了句“考试顺利”。
　　“考试顺利。”
　　宁绥潜意识觉得会很顺利，因为这个光怪陆离的梦。
　　最后一门交卷铃声打响，高考结束。
　　答题卷被收走之后，宁绥忍不住看了眼隔壁的燕止行一眼。
　　发现燕止行回以他相同的凝望。
　　空气里似乎都带着一股躁动。
　　宁绥出来的时候看见有许多记者围在学校门口拍摄，两个人因为外形比较好，不出所料被拦了下来。
　　“同学，请问你觉得今年的高考题目难度怎么样？”
　　宁绥笑，皮肤在昏黄的夕阳下被渲染得仿佛玉面，只是看这笑便令人心生好感。
　　“我觉得考点学校的配置非常好，我旁边的灯光像是月光，坐着写题很舒服，体感温度都下降了。”
　　宁绥可以确定，他梦里的那个大灯泡一定是燕止行。
　　记者听得差点表情管理崩掉。
　　这时候燕止行拉了一下宁绥：“不好意思，我们要走了。”
　　两个帅哥，这个更高一点也更冷一点，所以记者刚才选择了看起来更好相处的宁绥。
　　不过他还是想两位都采访的，他张嘴想说“同学留步”，却被燕止行面无表情的样子搞得哽住几秒。
　　便这样错过了机会。
　　之后省高考前几名出炉，记者才知道自己错过的到底是什么。
　　捶足顿胸之后，怀着感恩的心将采访宁绥的那段录像放出。
　　当初听起来无厘头的话，现在配合成绩再看，总觉得蕴含了莫大的哲理，值得发表！
　　被燕止行拉着走后，宁绥也没有什么意见，他刚才只是在体验胡说八道的快乐。
　　回程路上，车上依然只有石哥，他大概是等了考试全程，但还是很沉默的样子。
　　宁绥发现可能是人以群分，本来爱说话的人，都被燕止行带得没有话了。
　　“你去哪？”燕止行看着宁绥。
　　打脸来得还挺快，该说的还是会说，毕竟不是哑巴，宁绥说：“当然是回租房的地方。”
　　“不用回学校拿东西？”
　　“嗯。”宁绥随意道：“本来就只来这边两个月，东西都不多。”
　　说完这话，车内突然陷入沉默。
　　气氛是不是怪宁绥也看不出来，他看着空荡荡的驾驶座，想着墨镜哥没有来。
　　到了地方，宁绥下车，没有立刻离开，他邀请燕止行：“帮我一起收拾怎么样？”
　　没有多说其他，燕止行下车。
　　说是要收拾，实际上整个租房里面空空荡荡，除了自带的家具以外，宁绥的东西少到几乎是没有。
　　最多的是一沓沓的试卷还有打印的教科书。
　　宁绥执行力不弱，在回程的路上已经叫好了收纸品的人员。
　　很快就会上门将这些收走。
　　宁绥当然也不是真的请燕止行帮忙收拾的。
　　只是不想要石哥在场。
　　“墨镜哥今天怎么没有来？”他问。
　　燕止行看着那摞书：“他有别的事情。”
　　“那他昨天在，是有什么事情？”宁绥直接问了，他发现燕止行虽然情绪基本不外泄，但是如果他将什么事情都摆到了明面上问，燕止行不会和他撒谎。
　　就像是之前问他是不是跟踪他，燕止行也是直接承认。
　　虽然不排除因为墨镜哥已经说漏嘴的理由。
　　宁绥发现，问出这个之后燕止行的沉默异常久，甚至企图换个话题。
　　他指着那些旧卷子与书，问：“这些怎么处理？”
　　宁绥觉得有猫腻，当然不准，他本来就有些猜测，现在更肯定了。
　　“墨镜哥为什么不在，你要是不说也行，我可以猜，你就点头或者摇头怎么样？”
　　接下来两人对视的时间不知道多长，反正宁绥觉得自己眼镜都要酸了。
　　燕止行终于先一步退让，开口：“之前有动不让你参加高考的心思。”


第29章 拥抱
　　因为已经有了猜测, 宁绥甚至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他就知道墨镜哥出现的时候，就是帮燕止行做一些他不好出面的事情。
　　只不过的确没有想到，燕止行竟然想要阻止他参加高考。
　　“那你为什么改变注意？”
　　“想到了一些事情。”燕止行停顿片刻, 最后看着宁绥说, ”你可以假死想要摆脱我, 我没这么狠。”
　　“你没有吗，至少你之前的想法似乎不是这样的。”宁绥幻想自己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参加高考。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再重新来一次对吧。
　　即便以后他能够好好活着，活得很久, 大多数正常学生的读书流程他始终还是得错过。
　　宁绥也懒得问燕止行是怎么敢这么做的。
　　“其实我我之前也不是在躲你, 我是担心宁宸提前从监狱里面出来，我再‘死’一次, 我会觉得安心一些。”宁绥唇齿间吐字异常清晰, 牙齿开合，舌尖隐现，搭配画面看反倒多了了几分黏腻。
　　燕止行垂下头，不说信或不信。
　　宁绥也知道自己在他眼里的信誉度实在不算好，燕止行还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讲话他都有些意外。
　　总觉得变得更宽容了，无缘无故的, 宁绥没想明白。
　　收书的人来得比约定时间要早些。
　　宁绥不准备以后继续待在芜县, 房租也即将到期，这两个月的痕迹, 虽然说舍不得，但是也的确没有用。
　　收废品的大叔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 对着宁绥堆的像小山的书面色不改：“就这些？”
　　“对。”
　　这堆纸宁绥最后卖了十块两毛。
　　宁绥看着大叔称重的时候, 燕止行也没有过来凑热闹, 在阳台拿着电话讲着什么。
　　他收拾起来很快, 只有一些换洗的衣物，都是这两个月置办的，也不多。
　　宁绥看着燕止行这么快就承认也觉得有些没有意思。
　　他谎话连篇，燕止行这样反而显得他比他高明。
　　等到燕止行出来的时候，宁绥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门口。
　　室内每一个房间的灯都是开的，燕止行在卧室看见宁绥坐在床边，窗户开着。
　　卧室的房间内有一股很淡的烟味。
　　“回去吧。”燕止行走近。
　　宁绥看着他笑了下：“在问我还是通知我。”
　　燕止行说：“通知。”
　　“去你之前的那个公寓？”
　　燕止行点头。
　　之后漫长的时间里面，宁绥没有听到燕止行的催促，却也知道他没有走，在等着他。
　　宁绥突然站起来，贴上燕止行，环住他的脖颈，构成一个亲密异常的拥抱。
　　“再给我几天吧，我有一些事情。”
　　燕止行没有动，明明和其他人的接触会令他感到无法忍受的不适，只有宁绥不会。
　　“时间不多。”
　　头顶的话语依旧是淡淡地响起，宁绥窝在燕止行锁骨的部位，自然没有看见他脸上不加掩饰的鲜明情绪。
　　似乎是悲伤，只不过单从语气里是听不出来的。
　　宁绥搞不懂燕止行说时间不多的意思，他就算是活到和上辈子一样的年纪，也还有一年。
　　可是不会这样，没有宁宸，他不会有事。
　　宁宸的刑期是五年，他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尽可能延长这个时间。
　　他的时间很多。
　　燕止行这样的言下之意就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目的达成，他便准备和他放开，可是腰部一紧，被外力牵制着。
　　上方的问话传来：“你抽烟了？”
　　宁绥知道燕止行一直管得有点多，所以他刚才都开窗了，没想到还是被闻了出来。
　　“对。”他下意识为自己辩解一句，“我户口本上的年龄都成年了。”
　　宁绥笑了一下，抬起头：“你知道的吧。”
　　燕止行是知道的，关于宁绥的事情他调查得很清楚，自从回想起前世的记忆，他不再去刻意和那段过去斩断联系。
　　他需要他们的帮助，他们同样需要他。
　　曾经是他太过于偏激。
　　这种偏激并不是说他一定是错的，只不过是在遇到了宁绥之后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我知道，但是戒掉吧。”
　　宁绥稍有些意外，他和燕止行好好商量的时候，如果危害不是很严重，燕止行也不会当面强制他做些什么。
　　现在他明明在好好说话，竟然这么管教。
　　宁绥倏然露出一个笑容：“好。”
　　他谎话连篇，并且非常自然习惯，加上一张先天优势的脸，让人下意识就会相信。
　　比如在高考结束记者采访的时候，那位记者听到那么胡说八道的东西都没有打宁绥。
　　换个人就不一定了。
　　不过他这样的表现，宁绥看了眼燕止行。
　　发现他就差把“小骗子”三个字说出来。
　　突然有些好笑，觉得燕止行应该不会加那么矫情的量词。
　　“我得试试，你也知道这种习惯不好改，为什么一定要戒，烟草的市场那么大，我尝试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宁绥多问了两句，顺便将手探进燕止行都兜里，两指夹着几乎空掉的烟壳，像是占到天大的便宜。
　　“你不是也有。”
　　这样的确非常不利于教育，燕止行沉默片刻，最后说：“我和你一起不抽。”
　　还是没有明确说出不可以的理由。
　　宁绥倒是不在意了，燕止行却因为宁绥这句话引发了头疼开始不得不在意。
　　在宁绥落水之后，他的大部分记忆都非常清楚，唯独不知道自己的死因。
　　纯粹从记忆力里面来看，他的死是一场过度巧合造成的意外。
　　反复推敲之后，这场意外太过于经得起逻辑。
　　过于完美反而像是精心策划。
　　而且一直令燕止行困惑的一点是，他和宁绥应该是同一天重生。
　　宁绥来找他的那天，他起来的时候头很疼。
　　可是为什么宁绥恢复了记忆，但是他没有。
　　“我走了。”燕止行最后还是放开宁绥的腰。
　　宁绥送他到门口，分别前问了句：“不会看着我吧？”
　　他眨了眨眼：“关于我要做的事情。”
　　燕止行说：“不会。”但是他必须确保宁绥的安全。
　　他打开门，发现石哥就站在外面，并且手里面拿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宁绥想着是个不重吗，或者是在知道他们要出来的时候立刻将箱子重新抱起来。
　　否则他和燕止行在里面墨迹这么久，他也太累了。
　　石哥的等候应该就是燕止行的安排，燕止行拿过箱子递到宁绥手中。
　　“里面是公寓中的那个机器人，高考出成绩之前，你和他一起回来。”
　　里面是毛头？
　　宁绥接过，突然玩心大起：“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他颠了颠手中的箱子。
　　燕止行：“嗯我取的。”
　　打扰了。
　　宁绥的算盘失败，也没多失望，挥了挥手就表示他们可以走了。
　　燕止行一点头，先下了楼，反而是石哥还站在门口。
　　宁绥猜他是有另外要说的事情，果不其然，石哥接近。
　　“他带有门禁的功能，如果十二点之后检测到你不在家，毛头会主动联系你，三次无果后，他会报警。”
　　宁绥笑容得体：“好，我知道了。”
　　这下他有点相信燕止行真的不会找人看着他了，因为他光明正大的把监视的东西给他看了。
　　“另外，”石哥说，“机器人对公寓的中控依旧保留着，他相当于公寓的钥匙，早日回来。”
　　石哥微微倾身鞠躬，下去之后，和已经坐在车里的燕止行点了下头。
　　燕止行望着茫茫的夜色，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件事。
　　前世宁绥没有像现在这样来找他，便没有另外的交流。
　　他那时候对周边的事情漠不关心，甚至不知道宁长栋口中为他举办的宴会，其实是宁绥的生日宴。
　　他上台当人形立柱，连宁长栋说了什么都没有注意听。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宁绥的存在。
　　他和宁绥真正意义上面对面的见面。
　　在明中的一个小教室。
　　宁绥就是在抽烟。
　　他去教室找指导老师，因为对教室的不熟悉所以走错了。
　　那个教室在学校剧院的边上。
　　那会儿人声嘈杂，隔壁是高二年级为了欢迎新生准备的话剧表演。
　　旁边熙熙攘攘，燕止行一路走得颇为艰难，为了不和人撞上，他那个时候比现在严重很多。
　　最后瞥了眼教室的门标，实际上没有看仔细便直接进去了。
　　果不其然走错。
　　不同于隔壁的人声鼎沸，这间教室非常安静，大部分同学在往剧院赶，正所谓灯下黑。
　　有更有意思的地方没有人会注意平时待够了的教室。
　　燕止行推门进去，里头非常安静。
　　因为只有一个人坐着。
　　宁绥坐在教室课桌上，这间教室因为设立在学校剧院的旁边，这一块都是文化区，它的功能同样是观影。
　　有空气净化装置的原因，教室里面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整体昏暗厚重。
　　宁绥就对着那个唯一的窗户，仰头，带着一片烟气。
　　对于走错教室这种事情，燕止行发现后就准备直接离开。
　　这时候宁绥似乎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同样回头。
　　便看到燕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