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建筑,眼前一片红蓝光芒闪烁,门口停着一大排警车。
“我们现在去哪儿?”林酝问。
桑思逸亲了亲他的额角:“得先去警局做笔录,忍一忍,做完笔录就能回家了。”
林酝走到车门前:“没关系,和思逸哥在一起,就跟在家是一样的。”
车还是阿龙送林酝到处跑的那辆,因为做过改装十分安全,桑思逸让人从机场开了过来,继续为林酝服务。
到了警局,桑思逸先下了车,等在车外。
林酝一手撑着座椅,一手去开门,却在座椅和靠背的夹缝里,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是那只录音笔。
桑思逸还在外面等,他匆忙把录音笔塞进了裤子口袋。
林酝的笔录做得很顺利,本身事情也不复杂,三言两语交代清楚就结束了。
桑思逸那边就要麻烦一点,毕竟重生的事情不好说,只能避重就轻,需要把自己这段时间的调查和准备都说清楚。
“我这边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你要不要先回去。”桑思逸看着林酝连打了两个呵欠,心疼他熬夜,又有点不放心他一个人。
“没事,”林酝揉揉眼睛,“我就在接待室里等你。”
他对着桑思逸灿烂一笑:“等会儿一起回家。”
桑思逸进了房间,林酝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手机,突然想起了刚才捡到的录音笔。
早上他就是随手塞进了口袋,送师傅和马大师的时候,因为想和师傅叙旧,马大师主动坐了副驾,他就坐在刚才的位置,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录音笔掉在了车座上。
也幸亏掉了出来,不然的话,肯定被白彦搜出来丢掉了。
林酝掏出那支录音笔。
深蓝色的外壳,闪亮的金属按钮,小小的一只。
他找值班的民警借了个耳机,打开了录音文件。
桑思逸略显稚嫩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
“今天是进入疗养院的第45天,我已经可以坐起来了,这应该是我的最高记录了吧。”
林酝笑了笑,思逸哥十八岁的时候,声音好嫩哦。
“我记得有大概有20次,我都是在三个月之后才能略微行动的,还有几十次用了半年,今天,真的是破纪录了。”
林酝皱眉,思逸哥说的是什么啊?
可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睁大了眼睛。
“我有感觉,我的小酝,这一次,应该活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宝们,明天就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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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什么叫做“这一次”?
难道他曾经死过很多次, 还是活过很多次?
林酝疑惑地听下去。
“好难捱,华国那边的消息打听不到,马上要开始实验了。以前好多次我都被疼晕了过去, 太丢人了,怎么疼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培养一点耐受性呢?这破身体,好像一次不如一次,真是的……”
“又晕了, 今天两条腿已经不是我的了, 疼了三天了都不停, 要是小酝有什么不好,我干脆结束重启好了。”
“小酝……小酝最后被我推出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对不起, 当时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有下次,我一定轻点……”
“小酝,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新药的审批下来了,来吧,我欢迎疼痛。”
“小酝, 等着我,我来了。”
林酝疑惑地听着,心跳却越来越快。
“还是没有小酝的消息,是我感觉错了吗?这次他大概没能熬过去。昨天我藏的安眠药被他们收走了, 没事, 等会儿去复健的时候, 直接上楼顶吧。小酝, 你等等我……”
这句话没有说完, 背景里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人闯了进来。录音笔发出啪的一声。
“小桑!”好像是里奇的声音,“为什么藏安眠药,你是不是想自杀?病都快好了你闹什么?”
半晌没有声音,他却听见,桑思逸的呼吸急促。
在录音的结尾,他听见那个十八岁的声音,轻声喃喃:“小酝……”
桑思逸走出询问室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走廊里的林酝。
小小的一团,抱膝坐在椅子上,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兔子。
他赶紧走上前去,想把小兔子领回家。
灯光一闪,林酝脸颊也跟着一闪。
桑思逸快步走到他身前,紧接着,就看见了他手里紧紧握着的录音笔。
脚下一顿。
那支笔因为里奇的闯入,被摔在了地上。然后他被带离了房间,被严密看管起来。
再后来,林酝平安的消息传来,他也忘了还有这么一段,毕竟,小酝没熬过来也有过好多次,记忆都有点混了。
没想到,现在却出现在林酝手里。
“宝贝,你……”他蹲下身,看着林酝满脸的泪痕。
“思逸哥……”林酝抬眼,“你为了救我,……循环……循环了多少次?”
桑思逸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吻去他眼下的泪痕:“别问这个,你只需要知道,这一次我成功了就好。”
“嗯,你成功了。”
“走,我们回家。”
事情很快尘埃落定,陈庆延因涉嫌十五年前买凶杀害其妻桑若燕被公安机关批捕,于此同时,杀人凶手张勇兄弟落网,他们身上还有敲诈勒索、绑架未遂等罪行,这辈子都不可能从监狱里出来了。
九月三十日,临近中午,天空飘着小雨,桑思逸一个人来到了A市第一看守所。
探视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会见室里空荡荡的,桑思逸在指定的格子间坐下,静静地等着陈庆延的到来。
内里铁门拉开,陈庆延身着囚服,坐在了玻璃隔板的对面。
牢狱生涯已经让他的头发几乎全白,平日里保养良好的脸上满是皱纹,仿佛进去了不是十来天,而是十来年。
看见隔板外的桑思逸,他扯了扯嘴角,取下了墙上的对讲电话。
“你来做什么?来欣赏手下败将的丑态吗?”
桑思逸取下话筒,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陈庆延的心里有些发毛,他一直都看不透这个儿子,因为桑若燕的事,也一直都不敢面对他。
这十几年,他时时活在被发现、被揭穿的恐惧中,又总是被张勇兄弟勒索,早已心力憔悴,如今,被儿子亲手送进监狱,竟然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半晌,话筒里传来声音:“你后悔吗?”
陈庆延抬起浑浊的眼睛:“后悔有用吗?”
桑思逸扯了扯嘴角。
“思逸……”陈庆延犹豫着开口,“你弟弟……”
“我没有弟弟,”桑思逸话音极冷,“如果你说的是陈思祺的话,我倒是有他的消息。”
他看着陈庆延的脸:“陈思祺一直在暗暗调查你,对你每个月的现金支出十分在意,还去见过张勇的堂兄一次,不得不说,他还是很聪明的,从只言片语中就明白了,你被他们抓住的把柄大得惊人,很有可能会失去一切,所以从那时开始,他就在寻求退路。”
“投资影视公司,把综艺搅浑水,都是他为了做出破产假象,为了转移资产而搞的假动作,在你出事的时候,陈思祺已经卖掉了自己手上的股份,带着钱远遁国外。”
陈庆延听说儿子没事,面上表情一松。
桑思逸冷笑:“不得不顺带提一句,当年你抛弃我母亲而一心去爱的那个女人,正是这一切的策划者。”
看着对面愕然的眼神,他平静地陈述事实:“不愧是个聪明的女人,当初不哭不闹守着你给你养儿子,最终入主桑家成为豪门阔太,如今又策划出这么一出,虽然抛弃了你这个丈夫,但得到了后半生的安稳,只是……”
桑思逸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讽刺:“只是陈思祺早年在外,一直仗着家世财富作威作福,在好几个国家的矿场都有勾结当地势力、压榨矿工,甚至有发生矿难隐瞒不报,强行让死者家属闭嘴的罪行,现在被人尽数举报,昨天已经被华国公安机关引渡回国。”
他抬眼环视了一下小小的会见室:“这里是重刑犯嫌疑人看守所,过几天你应该就能见到儿子了,马上假期,说不定,你们还可以在这里组个局。”
陈庆延蓦地颤抖起来:“是你,桑思逸,你果然是命中克亲,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怎么……”
“家人?”桑思逸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玻璃板后佝偻的老人,“在你决定背叛我母亲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再是家人,而是敌人!”
他按铃结束了会谈,面无表情地看着狱警过来,押走了陈庆延,这才转身出去。
正是上午放风的时间,路过铁丝网重重的操场时,一个正被人围在网旁的青年突然叫了起来:“桑思逸,我是白彦,白彦!快救救我!你把我弄出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哈哈哈,要什么都给?你还有什么?”围着他的人哄笑起来,“也是,好歹也是个小明星,长得还不错,不如给了我们几个,哥哥们疼你啊!”
桑思逸步履平稳,如没有听到一般,大步走出看守所。
灰色的墙壁冰冷而无情,只是进去了一趟,便觉得胸口如同压了重石,让人喘不过气来。
来到外面的阳光下,桑思逸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雨将歇,一束阳光从云层中照射下来,轻柔地落在前方。
阳光里,一个精致青年,正靠在他的车门前,看着他微笑。
桑思逸赶忙上前两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陪妈去庙里上香还愿?”
“去过了,你闻闻,我一身的檀香味,在殿里跪了好久呢。”
桑思逸轻笑起来:“除了还愿,还求了什么?”
小兔子高傲地抬眼:“不告诉你!”
两人上车,车后座上,已经放上了一大束洁白的百合,满车优雅香气。
“小酝……”
林酝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脸:“别想丢下我,我要和你一起去看妈妈。”
“好。”
A市永安堂公墓里,来了两个特别的访客。
不年不节的,却抱着一大束的百合,个子高的锋利肃穆,个子矮的那个却精致活泼,两人一路轻声说着话,来到一处墓碑前。
桑思逸伸手去拂碑上尘土,林酝却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条大毛巾来,就着一瓶矿泉水,把墓碑擦了个干净。
一边擦还一边絮絮叨叨:“妈,这是我第一次来看您,只带了鲜花,照顾不周啊,下次我带点水果和糕点来。您知道吗?我家小区外面新开的甜品店,慕斯蛋糕做得好吃极了,下次我一定带来跟您分享……”
本是悲伤肃穆的场景,被他这么一忙活,居然让人有了温馨的感觉。
桑思逸好笑地拦住他,拿过他手里的毛巾,蹲下来继续把活干完。
最后,将那束美丽的百合轻轻放在碑前。
“妈妈,我来看您了。”
“小时候我性子孤僻,一心只想着探矿,您总是操心我没朋友,最后,连留个遗嘱都要我先结婚。”
“今天,我带小酝来看您了,又漂亮又乖是不是?您一定会喜欢,因为他是您儿子最爱最爱的人。”
“谢谢妈妈,当年把幸运给了我,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幸福,您可以安心了。”
林酝默默蹲下来,揽住桑思逸的胳膊:“妈,我是小酝,您放心,您儿子我会帮您照顾好的,他要是不听话,我还可以替您教训他。我们有空了就来看您,您要开开心心的呀!”
桑思逸失笑,把人揽进怀里,在额角上亲了又亲。
雨过天晴,夕阳映照下,升起瑰丽的彩虹,桑若燕的紫眸映照在彩虹下,笑得恣意。
出了墓园,林酝手机一响,他拿起来一看:“哎呀,方礼他们给我搞了生日party,还是在绯靥,快点快点,要迟到了!”
明日便是十一假期,A市的大小公司都放了假,除了出城的高速,人最多的地方,莫过于城北的酒吧街。
离街口不远的地方,“绯靥”酒吧门前霓虹闪烁,门口的礼牌上端端正正写了几个字——
21:00——23:00
私人聚会,敬请谅解。
林酝站在礼牌前,对着桑思逸粲然一笑:“思逸哥,一年了呢!”
桑思逸点头:“嗯,刚好一年。”
“要进去吗?”
没有得到回答,林酝疑惑转头。
桑思逸的眼中一片紧张。
“思逸哥,你是不是怕进去以后,说不定会再来一次?”
桑思逸捉住了他的手,腕间石榴石手串露了出来。
林酝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别怕,”他笑意盈盈,“今天我在佛祖面前求过了,我告诉佛祖,谢谢他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来救我,可是你救了我,我总要回报才是。”
“于是我对佛祖说:思逸哥爱我一世,我就还他一世。他若是爱我一百世,我便还他一百世。即使是重生千遍万遍,我也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那一刻,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霓虹的街道微风吹过,有歌声轻轻地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