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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晚的云都很安静，只有远处，几只不甘寂寞的秋蝉嘶叫几声，很快也噤了声。
　　云都大门旁的物业办公室里，值班的小李正抱着手机打游戏，刚刚一个开大反杀对手，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门开，男人一身珠灰色西装，五官锋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小李不敢怠慢，忙迎了上去。
　　十分钟后，小李一脸茫然地拿着刷卡机，看着“购房定金”字样后面的一串零，陷入了沉思。
　　这年头，富豪们买房都这么痛快的吗？
　　接着又兴奋起来，赶紧开始找资料、准备购房合同。那位大佬说了，这两天会在他推荐的两套别墅中选一套。
　　他干脆打电话把今天的值班保洁叫了过来，兴冲冲地趁夜把那两栋别墅清洁了一番。
　　林酝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
　　微信里消息99+，打开一看，大都是朋友们来表示关心，毕竟昨晚遭遇变故，他又提前离了场，大家都关心他的去向。
　　尤其是方礼，几乎是隔几分钟就发来一条“你怎么样了？”“快点回话！”“回家了吗？”……呱噪无比。
　　林酝吸了口气，回消息：【我没事，昨晚很早就回家了。】
　　方礼那边秒回：【真的没事？昨天把你带走的人是谁啊，看起来挺可怕的。】
　　林酝脑海里浮现出桑思逸的样子，抿了抿嘴唇。
　　【哪里可怕啊，我觉得挺好的。是我哥哥的同学，看我尴尬，来帮我救场的。】
　　【方礼：哦哦哦，我说呢，一不小心冒出个人来，还跟你配合得那么好。昨晚你走了以后，吴艾也在打听那个人，你不知道，他昨晚跟疯了一样……】
　　说道吴艾，林酝沉默了。
　　方礼似乎也察觉到了，踌躇着发消息过来：
　　【小酝，你真的不要吴艾了？】
　　林酝叹了口气，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小酝，”方礼有点受宠若惊，“你没事吧，心里有事别憋着啊，跟我们聊聊也好的。”
　　“谢谢，我真的没事。”林酝停了一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不喜欢吴艾了。”
　　“我信，我信！”方礼急着接话，“干嘛不信？早该这样了！你不知道，那个吴艾，我跟老具早就看不惯了！踢得好！就该这样！”
　　对方跟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林酝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别担心了，我好好的。等会儿还去工作室，下午见面了聊。”
　　挂了方礼的电话，林酝起床洗漱。
　　穿着睡衣下楼去吃早餐的时候，家里的其他人都还没走。
　　林檎皱着眉，正和林父汇报昨晚事情的处理情况，林妈妈一脸嫌弃地看着父子俩如出一辙的严肃神情，伸手撩了下垂在颈侧的卷发，笑眯眯地看向林酝。
　　“小王子，怎么这么早？”她示意阿姨给林酝盛粥，把自己面前的蟹黄汤包推到小儿子身前。
　　“妈，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小王子！”林酝噘嘴看了眼母亲，又偷偷看向林檎，哥哥一脸郑重，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不知道哥哥有没有跟父母讲。
　　林母好笑：“怎么不能叫？等你到了八十岁，也还是我的小王子。”
　　她低头喝了口粥：“昨晚不是开party吗？还以为你半夜回，会睡到中午。”
　　林酝夹起一个汤包，小心在顶上咬了个小口子，等着热气涌出来。
　　“没玩太晚，”他低声解释，“具凯之酒吧新开业，不好多影响他生意。”
　　林母赞许地点点头，看了眼那边的父子俩，挪到林酝身边坐下。
　　“昨晚睡得好吗？”
　　林酝一愣。
　　自从小时候的那场火灾，他常常会做被困火场的噩梦，特别是情绪激动的时候。
　　可是昨晚……
　　小蛋糕的香甜一直萦绕在心里，竟是一夜无梦。
　　林母看他的表情，已经放了心，又低声问：“你哥说，你昨晚拒绝了吴艾？”
　　“嗯。”林酝的声音低低的，把脸埋在汤包的热气中。
　　“别担心，我又不骂你，”林母拿肩膀碰碰他，“感情这种事情，得你自己想清楚。”
　　林父和林檎停止了讨论，各自吃着早餐，却没有看过来。
　　“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我们很放心，知道你不会在感情的事情上瞎开玩笑。所以，只要你自己想清楚，想要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
　　林酝抬头，感动地看着母亲：“谢谢妈妈。”
　　“谢什么，有空了多陪我逛逛街就好。”林母冲他笑笑，“你今天还去工作室？也不用去那么勤，觉得累了就多休息休息，”说着伸手在林酝脸颊上揪了一下，“看你那脸白的。”
　　餐桌上的气氛恢复正常，林父和林檎又开始讨论工作，仿佛昨天的事情，就是个十分平淡的小插曲，不值一提。
　　“今天要直播。”林酝打了个哈欠，把包子一口吃掉，“都说好了的。”
　　林檎汇报完了工作，低头喝了口粥，插话：“早说让你去公司的设计部你不去，非要自己开工作室，挣钱没那么容易吧？”
　　堂堂林家的小少爷，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娇气人，非要自己开宝石加工的工作室挣钱。初期哪儿来的名气，就鼓捣着网上直播，还是直播宝石打磨，冷门又小众。
　　偏偏他对宝石是个痴的，就只喜欢这一样。挑选、打磨都做得认真，跟那寥寥几个粉丝约了直播时间，不管刮风下雨生病受伤，都会雷打不动地完成。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林小少爷的粉丝一直都在缓慢而稳定地增长，昨天刚超过一万，让他着实高兴了一阵。
　　“去呗，”林母拿起餐巾，优雅地按按嘴角，“答应了的事情就做好，这才是我们林家的传承。”
　　林酝点头，抬起和母亲八分相似的小脸：“妈妈今天出去么？”
　　“青莲那边有家福利院搬迁了，据说新环境很好，我跟你罗婶婶打算去探探地，顺便也逛逛云逸海滩。”
　　林母生来便是裴家的大小姐，嫁给林父后，林家的慈善事业便是她的本职。
　　“哦，”林酝慢腾腾端起粥，“帮我给孩子们带好。下次我做些小玩意儿给他们送去。”
　　“行。”林母起身，玉指抚上一旁老公的脸颊，“这位帅哥，有没有时间送美女一程？”
　　林父跟着林母去换衣服，林檎起身，在林酝头上揉了一把。
　　“还好吗？昨晚几点回的？”
　　林酝乖乖地抬头：“11点不到就回来了。”
　　林檎点点头：“还行，桑思逸这人还挺靠谱。”
　　“思逸哥他……”
　　林酝想起昨晚的小蛋糕，抬头问林檎：“哥，思逸哥说是你高中同学，我怎么没印象啊。”
　　林檎正在整理领带，闻言想了想：“也就同学了一年多，高一插班来的，高三上了一半突然就不见了，据说是生了病出国治病，就在……对，就你受伤那会儿。”
　　“哦，”林酝困惑地眨了眨眼，“他说和我以前见过。”
　　“应该是见过吧，好像来过我们家两次。好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去公司，昨天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呢。”
　　林檎匆匆忙忙走了，不一会儿，林父林母也下了楼。
　　林酝的工作室在商业街，十点多才开门。现在走还太早，他穿着睡衣把父母送到门口，看着车消失在远方的车道上，这才慢慢敛起了笑容。
　　和哥哥说到受伤的事，不由自主便会想起吴艾。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身后却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磁性的嗓音不大，就在不远的地方，林酝转头，桑思逸正大步向他走来。
　　今天他穿了一身深咖色的休闲装，运动鞋，锋利的气质柔和了少许，多了些居家的感觉。
　　“思逸哥，你怎么来了？”
　　“昨天送你回来，觉得你们小区挺好。我刚回国，还没找到住处，就去物业问了下。说是有两处别墅可租可售，让我今天来看房。”
　　“你要住在这里啊！”林酝弯起眼角，“在哪个区？这里我熟，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A区吧，”桑思逸垂眸看进他的笑眼，“要不，陪我去看看？”
　　林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兔子睡裤，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你等我换身衣服。”
　　“好。”桑思逸点头，看着小白兔三步一跳地往回跑。
　　跑到门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过来问：“你吃早餐了吗？”
　　刚吃过早餐的桑思逸一本正经地摇头：“还没，你们这里绿化好，想着先来散散步，等会儿再去吃。”
　　“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坐坐？”林酝推开大门，“阿姨今早做了蟹黄汤包，还有小米粥，嗯……挺好吃的。”
　　桑思逸弯唇：“好。”
　　领着人在餐桌旁坐下，林酝溜达进厨房，把早餐剩下的包子和粥从冰箱里翻了出来，有点发愣。
　　阿姨动作很快，几人吃完饭后没几分钟便收拾好了厨房，出门买菜去了。剩下的早餐进了冰箱，这么半天过去，已经凉了。
　　“怎么了？”见他迟迟不出来，桑思逸跟着进了厨房。
　　林酝正撅着屁股在橱柜里翻找，小兔子便跟着左摇右晃。
　　桑思逸闭了闭眼，目不斜视地过去，不动声色地把人拉起来：“找什么呢？”
　　“粥和包子都冷了，我给你找个锅热一下。”林酝没察觉两人现在挨得有多近，一双眼睛还在橱柜上逡巡，从来难得踏进厨房的人，哪里找得到蒸锅在哪儿？
　　“不用那么麻烦，我来。”
　　桑思逸脱了外套，挽起衬衣袖子，在水槽里洗了手，拿勺子盛出粥，再和包子盘一起放进一旁的电蒸箱里。
　　检查水箱，扭动开关，几秒钟后，蒸汽便发了起来。
　　林酝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感叹：“我感觉这里更像是你家。”
　　桑思逸微笑：“碰巧会用而已。”
　　他回头看了眼蒸箱：“你早餐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点？我热了两碗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蟹黄汤包的香味已从蒸箱里散了出来，林酝看着箱壁上密密的水珠，感觉又有点饿了。
　　桑思逸没再问他，环顾厨房一周，没看见吃汤包的蘸料，于是抽了砧板出来，拿过半块放在灶台旁的姜开始细细地切成丝，打算待会儿放进碟子里伴醋。
　　“蘸料要不要辣？”
　　林酝正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发愣，被问了两次才反应过来，忙道：“加一点点就行。”
　　“好。”
　　清晨的云都很安静，窗外有细细的鸟鸣。
　　厨房里拢着一团温暖湿润的雾气，砧板被刀刃轻轻敲响，却更显宁静。
　　气氛太过暖心，林酝不知想到了什么，眨眨眼，笑着喊：“思逸哥——”
　　话音未落，大门的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依旧跟只兔子似的，林酝蹦蹦跳跳地跑向前门。
　　一脸笑容地拉开门，却瞬间愣在当地。
　　吴艾站在门前，惯来倨傲的脸上此刻冰冷一片，连声音都是冷的。
　　他比林酝略高，一只手扶着门框，微微俯着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开口便是诘问：“昨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酝只是怔愣片刻便回了神，扶着门边的手把开门的幅度又缩窄了些，平静道：“没什么意思，我不想和你结婚了。”
　　“不想？”吴艾显然愣了一下，声音变得低沉，“你说不想就不想，当婚约是儿戏吗？”
　　“就是因为结婚不是儿戏，我才会拒绝！”林酝的声音清亮，“我们之间问题太多，我考虑清楚了，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吴艾冷笑，“这么多年，是谁一直黏着贴着说要结婚……”
　　“是我！”林酝打断他的话，“但我现在不想了。”
　　“你说不想就不想？”吴艾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大，“林酝，不要以为有个好家世就可以欺负人，要不是我父母……”
　　话说了一半，吴艾突然停了下来，两眼越过林酝，直勾勾地盯着别墅里面。
　　“那是谁？你和谁在一起？”
　　说着便要去推门，却被林酝牢牢抵住。
　　“这是我家，我和谁在一起你管不着！”
　　“不行，你让我进去……”
　　僵持之间，端着包子和粥的男人已经摆好了桌，施施然走向门口，一只脚抵在门后，双手伸出，极为熟稔地把林酝圈在了怀里。
　　“怎么了亲爱的？”他微微低下头，嘴唇在林酝发顶轻碰。
　　“你，你们……”吴艾睁大了眼睛，目光在林酝和桑思逸的脸上来回跳动。
　　桑思逸却像是没看见他似的，依然低头对林酝说话：“早餐好了，辣椒油我没加，你自己来，免得辣到了又来怪我。”
　　语气里还有点委屈，仿佛早已被冤枉了八百回。
　　“我哪有……”林酝下意识地反驳，耳根红了一片。
　　这情形落在吴艾眼里，便是公然的打情骂俏。
　　自打救了林酝，林酝和林家人都对他极好，他一直都以恩人自居，对着林家父母和兄长还好，私下里面对林酝时，常常颐气指使，不讲情面。林酝却是个不记仇的，大不了当时冷场，过段时间便忘了。就算是上次为了白彦的绯闻吵架，林酝也不过是温温说了几句，一两天不理他。等他说了要求婚，立刻便开心了起来。
　　只是从昨晚到今天，林酝已经拒绝了他好几次，还在他面前秀起了恩爱，让他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