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车窗上金色的纸条被吹得招摇。
　　“啊，被贴条了……”林酝脚下一顿，可怜兮兮地转头，“对不起啊思逸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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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晚上这顿香辣蟹，到底还是没吃成。
　　桑思逸刚把车开到云都门口，就看见一辆劳斯莱斯开出小区，朝着市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是我哥！”林酝惊呼，“我爸也在车上！出什么事了吗？”
　　桑思逸调转方向：“别急，先给你哥打个电话，我带你跟着他们。”
　　不一会儿，林酝收了线：“是上次那块红宝石出了问题，切割师小心了又小心，还是崩角了。”
　　虽然是业内的正常风险，但宝石形状改变所带来的各方面改动都十分巨大，不由得让人心塞。
　　桑思逸没有多说什么，把人送到公司楼下，看着他走进公司大楼后，给何欣然拨了个电话。
　　“上次出产的红宝石，有没有十克拉以上的？”
　　“有，”何欣然回答，“但是成色不够好，伴生太杂。矿脉的主产区在西区，但是……”
　　两人都沉默了，西区目前还没有答应和他们合作。
　　“在东村那边，把声势搞大一点，”桑思逸沉声吩咐，“咱们培养的切割师应该可以出师了，辅导他出一些作品，然后把上半年的盈利情况透露到西村那边的熟人。但是，不要跟西村谈任何合作的事情，等我来处理。”
　　“好！”何欣然挂了电话，立刻去布置。
　　桑思逸又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君逸大楼，开车离开。
　　大楼里气氛凝重。
　　那块出了问题的红宝石放在会议桌上，白色丝绒上，原本打算切割为枕型的鸽血红宝石如同一滴鲜血，孤独地闪着微光。
　　林父坐在会议桌前，沉吟不语。
　　林檎沉着脸，看向战战兢兢的切割师：“这块红宝本身有问题，切割决定是总经理办公会讨论后下的，不会赖在你个人身上。但毕竟有损失，这个月只发基本工资，先去休息吧。”
　　本以为多少会被要求赔偿，结果只是停发一个月的奖金和福利，切割师傅长长舒了一口气，感激涕零地下去了。
　　林酝和他擦肩而过，只来得及拿眼神安慰了他一下，便进了会议室。
　　设计部的人都在，王勤朝他使了个眼色，林酝蹑手蹑脚地蹭了过去。
　　林檎正和设计部部长讨论，能不能更改外侧金银件的设计，将改小的宝石镶嵌进去。
　　部长为难：“加大周边的金银件没有问题，但宝石缺角，如果还是打磨成以前的样式，体积上要减去三分之一。”
　　他紧紧皱着眉：“作为参赛的作品，体积的减小对竞争力的影响会很大。除非设计特别惊艳，否则，人们还是会对大的宝石更多偏爱。”
　　原设计的古波斯风格端庄大气，用小了一圈的宝石的确无法显示出优势。
　　“实在不行就换掉，让采购部多跑跑，再找一块合适的。”讨论过后，林父拍了板，“设计部这边辛苦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在尽量不减重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利用这块宝石的设计。如果做出来出色，也可以一同参赛。”
　　此话一出，设计部几个小伙子的眼睛都亮了。
　　大家都曾经竞争过这一次参赛的设计，最后公司拍板用了这一款，如今又有了一次机会可以争取，所有人都摩拳擦掌，看向那块宝石。
　　林父这才看见站在一旁的林酝，表情放松了不少，向他招了招手。
　　林酝走过去，站在父亲身边。
　　“你不是一直都想设计一款红宝石项链？”林父指着那块红宝，“给你一个星期时间，交一张设计图给我。”
　　林酝开心：“我也可以参与设计？”
　　“可以。”林父扫了一眼设计师们，“和他们的要求一样，一周之后在公司设计板块内匿名公告，由公司团队做出评估，初选后再由高层决定是否参赛。”
　　林家父子在设计方面一向重视，每次选拔都公平公正，就算是小公子参加，也是走一样的流程，在场的设计师都放了心。
　　林酝根本没听见父亲在说些什么，满脑子只有那块红宝石。
　　接下来的三天，林酝干脆住在了公司里。
　　在设计室王勤对面占了个空置的办公桌，就开始埋头翻资料，画设计图。
　　可三天过后废稿堆了一堆，已经做出了近十种设计，依然不够满意。
　　“小少爷，别忙了。”下班时间，王勤站在对面劝他，“设计灵感不是逼出来的，这个你肯定知道。回家去洗个澡做做别的事，放松一下吧。”
　　林酝闻言抬头，眨了眨略微模糊的双眼。
　　三天的时间，大概一共只睡了十个小时，脑子里一直都盘旋着那块红宝石，连宝石的边边角角都摸透了。但不满意就是不满意。
　　林酝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收拾东西回家。
　　走进家门的时候还想着那块石头，冷不防一条湿漉漉的舌头舔了上来。
　　家里的大金毛，见了小主人，兴奋得尾巴直晃。
　　“终于肯回来了？”林母坐在沙发上，面前一堆孩子的小手工，“先去洗个澡，马上开饭。”
　　林檎出差了，应该是在找替补的宝石，这几天林父在公司坐镇，也才到家。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林母看着林酝眼下的青黑，嗔怪地一戳林父：“你怎么照顾儿子的？去了公司三天，这眼睛黑得跟熊猫似的。”
　　林父抬眼：“做设计的不都这样，我以前……”
　　“行行行我知道，”语气不耐烦，嘴角却露出微笑来，“也不想想当时是谁陪着你一宿一宿地熬。”
　　林酝看着父母秀恩爱，心底不知不觉涌上一丝怅然来。
　　这三天，大脑被设计塞得满满的，一时间都忘了别的人和事。
　　突然想起那天没吃成的香辣蟹，不知道螃蟹放三天，还能不能吃……
　　吃饭的时候，金毛一直趴在林酝脚下，刚吃完饭便蹭了过来，两眼湿漉漉，期待地看着林酝。
　　“你哥累着呢，我带你出去。”林母起身，拍了拍金毛的头，又转向林酝，“这么辛苦，去楼上歇着吧。”
　　林酝点头，楼梯上了一半，又回头看向大门。
　　林母牵着狗绳，在门口和金毛说话。
　　“不想让我带是不是？天天就知道疯跑，跟我出去可没这个规矩。”
　　金毛呜咽一声，趴下了。
　　“去不去？”林母挑眉，“不去拉倒，我还懒得动呢！”
　　一人一狗，就这么在门口对峙。
　　林酝无奈地笑，走过去拿过牵绳：“妈，我去吧。”
　　“你不是要休息？”
　　“没事，刚吃得有点多，走走可以消消食。”
　　知道孩子是为自己分担，林母露出个温柔的笑来：“谢谢我的小王子。”
　　说完在林酝脸颊上使劲亲了一口，又嘱咐：“累了就早点回来。”
　　林酝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颊，牵着金毛出门。
　　十月的傍晚，天空还带着点晚霞的微光，暑热已消。晚风吹过来，格外舒适。
　　金毛大概是好几天没有好好撒欢了，一出门就嗷嗷叫着往前奔，牵绳全都放完了都不够它跑的。
　　怕他跑远了吓到人，林酝只好打起精神，快步跟上去。
　　天渐渐黑下来，小区里路灯缓缓亮起，光亮青黄不接，道路昏暗。
　　也不知是谁，夜跑的时候落了件衣服在地上，黑乎乎的一团，像是块大石头。
　　金毛从黑影上一跃而过，林酝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到了近处才发现异状，手忙脚乱地打算跳过去，却脚下一绊。
　　身体在瞬间失去平衡，林酝心中叫糟，却无法控制，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地面是倾斜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坚硬，反而带着点温暖与柔软。
　　林酝愣愣地抬起下巴，却撞入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作者有话说：
　　晕晕-乎乎组合再次上线，大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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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他整个人扑在桑思逸身上，鼻尖是清爽的雪松清香，若有若无的香草甜仿佛现在男人的嗓音，有些温暖，又有些诱惑。
　　“怎么这么不小心。”陈述语气，没有责备，却带着一点小宠溺。
　　林酝摸摸撞疼了的鼻子，关注点却不知跑到了哪里，脱口而出：“你肌肉怎么炼的？好硬。”
　　看一眼两人的身高差，刚才那一下，应该是撞在了对方的胸前，再回忆一下触感，当即红了脸。
　　“吃菠菜加上每周五次健身房。”
　　对方一本正经地答了，他傻眼：“不吃菠菜行么？”
　　桑思逸嘴角的笑意更深：“香辣蟹也可以。”
　　这才知道对方在逗他，林酝轻轻推了他一把，后退一步。
　　刚才跌倒时，牵绳脱了手，金毛倒是没去太远，见主人没跟上，又跑了回来，绕着两人一圈一圈地转，牵绳在脚下乱七八糟地缠着，这一退，又是一个趔趄，被人搂了腰才勉强站稳。
　　“别动。”男人低低出声，一只手紧紧搂在他腰上，脚下轻踢两下，把两人之间的绳索拉开，再放手，蹲下来给他解绳套。
　　金毛在他手边好奇地闻来闻去，见有人抓起了牵绳，拔腿就往一边跑。
　　“乎乎回来！”林酝叫了一声，险险在绳圈再次收紧前跳了出来。
　　牵绳在桑思逸手里稳如磐石，金毛跑了一阵，阻力越来越大，它回头看了一眼，又乐颠颠地跑回来。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林酝微微气喘，加上前两天睡得少，一时间有些头晕。
　　立刻有一只手扶上他的肩膀，桑思逸轻轻揽着他，语调担心：“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林酝摇摇头。
　　旁边是个小小的人工湖，桑思逸扶着林酝在湖边石凳上坐下。
　　看见主人不舒服，金毛也不跑了，过来在他腿上蹭蹭，趴在两人脚边。。
　　桑思逸伸手撸了撸金毛脖子上的长毛，语调含笑：“它叫乎乎？”
　　“嗯。”林酝点头。
　　不知想起了什么，桑思逸轻轻笑了起来。
　　“怎么了？”林酝奇怪，“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名字……嗯，很特别。”
　　“哦，”林酝点头，“我小时候在老家有只小狗，就叫乎乎。后来养了它，懒得再取名，就也叫这个名字了。”
　　“嗯。”没再纠结名字，桑思逸轻声问，“红宝石的事情，怎么样了？”
　　“啊！好难！”林酝叹气，“这三天我设计了不下十种，始终定不下来。这次的设计主题是波斯风格，之前的古波斯风太完美了，总感觉难以超越。”
　　桑思逸没说什么。
　　设计的事情千人千念，旁人其实帮不上什么忙。他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没办法超越的话，要不要考虑把原来的主题引申变形？”
　　“哦。”林酝随口应下，在石凳上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些，眼光放空看向湖面。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方一弯新月升起，在湖中留下纤细的倒影。
　　桑思逸静静地看着身边的青年。
　　月光微弱，那双眼睛却落满星辰。
　　“引申……变形……”林酝入魔似的喃喃自语。
　　一只晚归的鸟飞上了葡萄架，叽叽啾啾，翅膀把叶子扇得摇晃。
　　林酝的注意力被吸引，侧过身子仰头看过去。
　　青年略显瘦弱的双肩就在身前，微微仰头显露出修长的脖颈，后倾的角度，像是要嵌入自己的怀抱。
　　桑思逸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双手，想要拥眼前的人入怀，却又在中途停下。
　　嘴角露出无奈的笑，现在的林酝，怕还只是把他看做是哥哥的同学、仗义帮忙的朋友、友好的邻居……
　　众多身份里，唯独没有——恋人。
　　晚风拂过，带来不知名的花香，葡萄藤在风中摇晃。
　　“古波斯……藤蔓……补角……”林酝喃喃自语，突然，他浑身一震。
　　“我知道了！”
　　猛地从石凳上跳起来，青年眼里满是兴奋的光彩。
　　“我知道用什么设计了！”
　　乎乎被惊醒，不知道主人在高兴什么，汪汪叫了两声，也跟着蹦跳起来。
　　林酝开心地转了个圈，对上坐在一旁桑思逸，兴奋地扑了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猛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桑思逸彻底僵住。
　　林酝却丝毫未觉，转身就往林家别墅跑：“谢谢你！我要回公司去……”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
　　乎乎拖着牵绳就追。
　　过了好半晌，桑思逸才抬手，轻轻抚上刚才被林酝亲吻的脸颊，垂眸轻笑。
　　一直克制着，克制着，硬生生把一颗情人的心拘在朋友的框架里。
　　生怕吓到了他，却苦了自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人一狗早已跑得不知踪影。
　　留在原地的人却一直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肯离去。
　　这一去又是三天，林酝终于在截止日前做好了自己的设计稿。
　　点击了提交，林酝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工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