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等一下,”傅星徽往里面瞟了一眼道:“你先去我床上坐吧,我得把这个收拾完。”
纪朗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根带子绑在傅星徽腿上的样子,基本也没什么能力去思考他话里的含义,他下意识坐到傅星徽床上,都没能想起来傅星徽有点洁癖,以前就是因为不爱旁人坐他的床才挑了上铺。
过了没多久,傅星徽拿着那根黑色绑带和吹风出来,坐到他身边打开了吹风机。
傅星徽做事情的样子看起来总是很认真,无论是白天的跳舞,还是现在打理这些贴身的衣物,他低着头,目光一直注视着手里的衬衫带,没和他说话。
好在吹风机的声音够大,他们俩肩并肩坐着没开口也不怎么显得尴尬,呼呼的热风打在傅星徽手上,将那根衬衫带吹得不停晃动,反复绕上傅星徽的手指又松开。
不知道是不是噪声太吵闹的缘故,纪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吹风机喧嚣起来,而身边傅星徽的存在感也显得有些太高了。
他刚想说点什么去挥散这种有些微妙的情绪,傅星徽忽然关掉了吹风机。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静谧的房间里只有月色和他们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呼吸声,私密而惹人遐想。
半晌,纪朗忽然听见傅星徽把衬衫带和吹风机放在床头柜上,说了一句:“走吧。”
“去哪儿?”
“不是洗头吗?”
全然把这件事忘掉九霄云外的纪朗:“……”
“等会儿。”他抓着傅星徽的被子裹到身上。
傅星徽迟疑了片刻,关心道:“冷?”
纪朗摇摇头,傅星徽有些疑惑地偏头看着他,纪朗笑眯眯地把被子裹得更紧,从两边把手探出来笼在身前,“我演皇上呢。”
傅星徽:“?”
纪朗眼神有些飘忽,有点不太敢去看人,“你让我再演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皇帝陛下最终还是被傅星徽从被子里提溜出来,推进了浴室。
傅星徽很心细,特意下去拿了新的一次性浴缸套罩在浴缸外面,水温也放得正好。
纪朗看了一眼浴缸,有些犹豫道:“直接站着用花洒不行吗?”
“你太高了,”傅星徽说,“我一直举着手会累。”
两人在敞亮的浴室里对视了半晌,纪朗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件衣服没脱,拿着浴巾坐进了浴缸里。
傅星徽:“?”
温暖的热水覆盖上纪朗的身体,傅星徽特意把他受伤的手拿起来放到浴缸扶手上,“自己看好,别让手沾水了。”
柔软的白雾水汽氤氲而起,周围的视野都变得迷蒙。哗啦啦的暖流落在纪朗的头上,温和的手伴着花洒的水流轻轻揉搓着他的头发,纪朗的脸红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汽蒸的。
傅星徽看了一眼他浸在水里宽大的睡衣裤,和盖在身上的大浴巾,忽然忍不住笑起来,一边去挤洗发水,一边揶揄道:“噢,我们纪朗长大了。”
“哥……”
那会儿拍《盛年》的时候,也有场浴室的戏,不过当时是纪朗给他洗头。
十年前,逼仄的浴室里,两个少年挨得很近,年少的纪朗在导演的逼视下极不情愿地穿上内裤,半犯懒半耍赖道:“导演,洗澡还穿什么裤子啊?”
贾导才不惯他的懒脾气,指了指摄影机道:“你想让全国人民看你遛鸟也行。”
站在纪朗前面的傅星徽噗嗤一声笑出声,纪朗恼羞成怒地伸手挠他腰间:“你笑什么笑什么。”
他挠的越欢傅星徽就越止不住笑,腰侧向来是他的软肋,更何况这会儿还没了衣料的阻隔,愈发痒得厉害。
他一笑就弯腰,一弯腰就下意识往后顶,直到身后的位置慢慢有了实感,傅星徽才猛地反应过来,而比他更尴尬的那个人已经飞快地松了两只作怪的爪子,看着他的脸憋得通红。
那时电影里傅星徽饰演的“徐晟南”刚刚转学过来,背着书包路过操场的时候,被下着雨还非要打球的“时钊”一球正中脑门儿,沾了一脑袋的泥泞。
时钊见自己的球打中了人,吓坏了,又怕徐晟南把他翘课打球的事儿说出去,忙拉着徐晟南要去给他洗头,徐晟南百般推辞,奈何时钊过于热情,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忽悠到了澡堂。
两个年轻的男孩儿一前一后站在狭窄的单人浴室里,固定在头顶的花洒冲出热水,污水顺着徐晟南的脖颈流下,衬得少年的身体格外白皙干净,细密绵白的泡沫和湿润乌黑的发混合在一起,冒冒失失的大男孩才想起来:“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徐晟南。”站在前面的人说。
“哦。”
一时无话,终于还是时钊忍不住又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
徐晟南:“……”
“那你叫什么?”
站在后面的人顿住手,“我叫时钊,时间的时,钊是金字旁带一个立刀。”
“时钊。”
“嗯?”
“你球打得挺好的。”
“啊……是吗?”骤然被夸的男孩有些不好意思,“你也挺好的。”
徐晟南在他眼前仰起头,热气挡住了他的眉眼,显得湿润而迷蒙。
“什么?”
时钊被眼前的一幕晃得有些失神,喃喃道:“挺好看的。”
“……”徐晟南用力闭紧眼睛,冷冷开口:“泡沫灌到我眼睛里了。”
“咔——”
贾导极满意地叫了停,纪朗也撤了手准备散,傅星徽闭着眼摩挲着一把抓住纪朗的手,咬牙切齿道:“纪朗,给我把头洗完。”
“就不给你洗,谁让你刚逗我来着。”说完他便去扯傅星徽的内裤,“不能只有我一个丢脸,哥,你要陪我一起。”
傅星徽满脑门儿问号,“刚可是你先招我的!”
“哇,星徽哥!”纪朗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事情一样,“你内裤是奥特曼欸!”他一边说一边一巴掌拍上那条湿透的内裤,“跟你一样可爱。”
“纪朗!”傅星徽闭着眼转过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自己脑袋上的泡沫往纪朗身上脸上抹,“你给我等着!”
远处的贾导看着闹做一团的两个大男孩,忍不住笑了笑,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
……
这会儿傅星徽想起来,就拿纪朗以前的话故意笑他,“不是你自己说‘洗澡还穿什么裤子’?”
纪朗让他连着打趣的两次,也有点恼了,跟他怼道:“那你以前还穿奥特曼呢。”
“路朔买的,”傅星徽说:“我都没看过奥特曼。”
基本那个时代的小男孩,很少有没看过的这种经典作品的,纪朗听到傅星徽的话先是惊讶,可片刻后,他又硬生生把表达震惊的话咽了下去。
他知道大多数孩子拥有过的童年,傅星徽其实是没有拥有过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傅星徽:“你父母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弟弟妹妹呢?”
“都挺好的。”
“我听路朔哥说,我去复读的时候,你父亲生了场大病。”
“嗯,做了场手术,现在已经没事了。”
纪朗闭着眼睛,感受着头顶温热的手,揉搓在他的发间,半晌,他忽然道:“哥,你还记得你说过要带我去你家玩儿吗?”
“太远了。”
“可是我想去嘛。”
傅星徽的动作顿了顿,对纪朗道:“最近工作忙,等明年年初,过了正月再说吧。”
纪朗突然转过身,直勾勾地望向傅星徽,水汽蒸红了纪朗的眼尾,他眼里藏着的情绪有些微妙。
“真带我去?”
傅星徽没说话,低头欲言又止地扫了一眼那只被纪朗泡在热水里的手。
纪朗猛地反应过来,把受伤的手从水里拿出来,瞬间戴上痛苦面具,“哥,好疼……”
“行了别装了,反射弧再长都不该延迟成这样,”傅星徽站起来擦干手,无情道:“既然手好了就自己洗吧。”
第20章 先导片
各项准备完毕,东篱面包店终于顺利开张。
店里摆满了嘉宾们起大早准备的各种面包和蛋糕,金灿灿的颜色配合着面包房独有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食欲格外旺盛。
他们的面包店开在H市的一个小镇里,清晨开张时人还不算多,不过已经有遛弯的大爷大妈们好奇地往他们这边张望了。
显然不久前,在节目组在这边布景和准备面包房的时候,小镇上就有不少人听说了这里要录节目,只是今天节目组才彻底打出了logo,搬出了摄像机。
傅星徽和路朔卡着八点在面包房外开启了他们今早的第一波宣传,昨天两人还专门根据编舞的旋律填了个宣传词,这会儿一边唱一边跳,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毕竟没人不爱看热闹,虽然小镇上的追星群体并不多,但谁都喜欢看两个年轻小伙子表演,店铺外面很快就围满了人。
连着跳了几遍,围观的顾客纷纷开始叫好,顾亦悠激动道:“人这么多,我们今天生意肯定好!”
然而谁也没想到,傅星徽和路朔刚一歇下来,围在店门口的人就散了大半。
一个老太太凑到两人面前,指着一边的摄像机问道:“你们这个节目,是在哪个台放啊,买了你们的东西能上电视吗?”
路朔愣了愣,“这要看节目组剪辑。”
“剪辑是什么东西?”老太太明显不太明白。
“就是有可能上,也有可能不会上。”傅星徽在一边解释道。
明显听着这里对话的人很多,多数也都和老太太有着差不多的心态,听到这儿,纷纷摆手道:“那有什么意思。”
“哎——你们别走啊!”眼瞅着人又走了不少,路朔着急道:“至少进店去看看吧?”
老太太眼看着也要走,傅星徽忽然开口道:“后面来买面包的能不能在电视上见到不好说,但凡事都有个第一对不对,第一个进店的肯定比后来的人更有机会上电视。”
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几分谆谆善诱的意味,老太太的脚步顿了顿,看起来还有些犹豫,不过并没有急着走,傅星徽扫了一眼围在附近的人,多数都是和老太太差不多年纪的。
他昨天做过一个大致的调研,节目组为他们准备的面包店位置临着河,又在公园附近,是个晨练的好地方,但是距离商场这类年轻人的生活区域和学校都比较远。
大概节目组一方面是担心人群聚集发生事故,一方面也是想给他们增加难度,毕竟多数中年人和老年人都不如年轻人爱吃面包,而年轻人群体对娱乐圈更为了解,更容易遇到粉丝。
但是大爷大妈也有大爷大妈的软肋。
傅星徽看了一眼老太太手里的公主卡通发卡,指了指店里收银柜后的纪朗,对她道:“这是我们的特邀收银员,A大毕业的,今天所有的账都由他来口算,您老要是有小孙子小孙女,可以带他来过来玩儿,我们收银员免费教学。”
“A大?”老太太惊讶道:“是A市那个A大?”
A大的名声在国内称得上是如雷贯耳,上到无数高三学子,下到基本不了解大学制度的爷爷奶奶们,基本没有不知道A大的。
得到傅星徽肯定的答复,老太太道:“这么厉害啊。”
“您要是不相信,可以进店去考考他,”傅星徽的音量控制得刚刚好,分贝既不是很高,又能刚好让围观的人也能听个差不多,“我们今天开业大酬宾,前五十进店下单的顾客都可以免费听一节口算课。”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里突然有一位挤出了人群,一边往店里走一边道:“那我先去试试,他要是算不对啊,我就不付钱了,反正看看热闹嘛。”
“那我也去看看。”他身边随即有人附和道。
“我也去。”
他们这一开口,老太太登时急了,都顾不上和傅星徽说话了,忙道:“我也进去看了,不能把第一让给他们。”
眼瞅着刚刚汇聚在店门口人这会儿总算大多数都进了店,路朔松了一口气感慨道:“原来做生意这么难,还好有那大哥一呼百应。”
以前Pluto不红的时候,他们接的最多的活儿就是去商场表演,那些店主老板们总是扣扣搜搜的,路朔还吐槽过好几回,现在才明白,唱跳表演拉来的客多半是看热闹的,消费的没几位。
傅星徽瞥了他一眼,低声道:“那是我请的托儿。”
路朔:“……”
“那你这么把纪朗卖了,他知道吗?”路朔坐在店外的遮阳棚下,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店里忙的热火朝天的纪朗和高阮。
“不知道。”傅星徽说:“口算课是临时想出来的。”
“好家伙,他昨天还因为你夸他乐得不行呢,结果你今天就把他算计上了。”路朔笑道。
傅星徽也隔着玻璃往里看了看,纪朗显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一堆人考他做计算题,但他看起来挺淡定,见傅星徽望过来,嘴里报数的同时,还对他笑了笑。
“我去跟他解释一下。”傅星徽站起来。
“队长,”路朔叫住他,欲言又止道:“虽然你上次说你觉得和他不熟了,可是我感觉你心底里还是把他当自己人的。”
傅星徽的脚步顿了顿,路朔解释道:“不然这样的事儿,你也不会先斩后奏。”
傅星徽回头望向他。
路朔把收音器扭到一边拿手捂住,“十几岁那会儿,我和咱们团其他人一样,虽然喜欢纪朗,但也觉得他有点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