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没有立即开动。
梁径好笑瞧着时舒,有几秒没有说话,似乎正顺着时舒的话回忆中午那会自己到底有多“吓人”。
可想着想着,他注视时舒的目光陡然间变得深邃。
停顿几秒,梁径猛地靠向时舒,整个人贴得极近。
时舒正低头仔细观赏小乖睡颜,梁径这一下,唬得他一愣。
两个人眼对眼。
梁径却突然没了下一步——好像猛兽迅疾趋近又审慎收爪。
他只是十分专注地看着他,几乎就是凝视。
半晌,梁径伸出手指捏住时舒脸颊,语气带着笑意,又有些懒散:“老婆,管好紧啊。”
时舒脸腾地红了。他撤开一只手去拉梁径手腕。奈何拉不动。
“好好说话。”
忍了忍,时舒小声:“不要耍流氓。”
说完,像是为自己这么容易就陷入的窘迫找理由,他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已经被吵得睁开眼、面无表情瞅他俩的小乖的脑袋,轻声:“少儿不宜。知道吧?”
梁径低低笑,没说话。
他凝视时舒稍垂的眼睫,视线徘徊,心思起伏。
眼眸深处,漆黑瞳仁好像深海礁石,海底漩涡与海面风浪都在触碰的瞬间平息,汇聚成股股暗流,蓄势待发。
过了会,梁径忍不住偏头去亲时舒面颊。
时舒从他的吻里感受到静谧的爱意和并不静谧的欲望。
很快,梁径的啄吻就移到他唇边。
两个人鼻息交汇,视线都定格在彼此的唇边。
“时舒。”梁径叹息一般的语调。
注视的目光依旧深邃,只是此时带上了一种很笃定的意味。
“嗯。”时舒弯起嘴角,往前凑了凑,率先去亲梁径嘴唇。
梁径是想说什么的,被他索吻的举动打断,忍不住笑,他用力含住时舒唇瓣,舌尖迫不及待去寻他的。
两个人旁若无猫地接吻。
小乖冷眼觑了好几下,中途也“喵”过,奈何上头缠绵难舍,它实在受不了温度的上升,弓起脊背从时舒臂弯和梁径胸膛间硬是挣扎出一条缝隙,麻溜窜向宽阔的后座。然后扭过头看都不看。
怀里一空,时舒睁开眼,余光瞥见,笑着想说什么,张嘴却被梁径吻得更深。
最后,怎么越过车座中间坐到梁径身上的,时舒都不知道。他被吻得神志不清,睁眼闭眼都是梁径。
梁径抬手护着他脑袋,生怕他撞到车顶。
“时舒。”
“嗯。”
时舒下巴搁梁径肩上,耳朵有些烫,烫得痒。他往梁径颈侧贴了贴,试图用梁径微凉的体温给自己的耳朵降温。
梁径感受到,笑了声,手上重重摸了摸时舒头发,却没再继续往下说。
等了许久,时舒觉得自己要睡过去了,还不见梁径说话,也不见车子发动。
他用耳朵用力蹭了蹭梁径颈侧,鼻音:“嗯?”
梁径十分缓慢地呼吸,然而语气谨慎:“没什么。”
“再让我抱一会。”
时舒再次提起的中午那件事,他却顺着忽然冒出另一个念头——一个此前偶尔想过,但眼下想起却突然变得无比迫切、万分向往的事。
仿佛灵光乍现,又仿佛命中注定。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他处在一种隐隐的兴奋与激动中,分分秒秒都难以自持。
一周后,远在大洋彼岸、午夜好梦正酣的闻京接到了梁径的电话。
梁径:“我想了想,你说我和时舒在挪威登记结婚怎么样?”
从语调的流利程度看,他是经过几番“深思熟虑”的,但从声线略微的紧促看,他的这几番“深思熟虑”好像也就这样。
闻京:“............”
闻京感觉脑电波仿佛爱因斯坦发现相对论一样炸开,他目光呆滞地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零七分。然后,他打开灯,用力拍了下自己脑门——嗯,蛮痛的。
梁径知道他需要消化。毕竟自己刚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也消化了......半个多小时。
他继续道:“我查了下,一些证明文件当初留学的时候就办好了。这趟只要一起带过去。那边的流程我也了解了下,除了文件上的办理,还需要一个类似证婚人的存在——就你了。”
闻京:“............”
接着,梁径:“嗯......”
他语气难得迟疑了一秒,闻京以为他终于意识到国内时间是凌晨三点,而且终于产生了歉意,并且会把自己的详细计划说一说。
却只听梁径语气欢快道:“就这样。挂了。兄弟,好梦。”
闻京:“............”
第144章
闻京开始认真思考他和梁径的兄弟情。
——这样的兄弟还有必要留着吗?
闻京躺床上, 瞪着天花板,想:确实没必要,是时候绝交了。
十秒后, 他利落拍灯、一骨碌爬起, 打开手机,搜索——
“‘证婚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证婚人具体需要做什么?”
“如何做好一个证婚人?”
“证婚人有哪些不得不注意的事项?”
“当一个证婚人, 是怎样一种体验?”
在这个问题上, 闻京评论道:“留个脚印。等我做完来回答。嘿嘿。”
最后,怀着激动而兴奋的心情,闻京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时舒发现梁径最近一阵总喜欢盯着他看。
就比如现在。
嘴里刚塞进一小块牛肉,嚼着嚼着,时舒动作就一点点慢了下来, 余光谨慎移动, 他发现身侧有一道十分玄妙的注视。
时舒:“......”
虽然是中午, 但学校餐厅人不是很多。
今天天气不错,教学楼外的大草坪上全是晒太阳的宠物和带着便当、订了快餐外卖、一起组团吃饭的学生。
空气里有炸薯条、炸鱼、煎牛排的香气, 混合蔬菜沙拉的清爽味道。
还有布丁和果派的甜香。
梁径撑着下颌, 注视他鼓起的腮帮, 微微一笑:“多吃点。”
“咳......”
时舒被他意味不明的笑和这三个字弄得呛了下,咽下嘴里的食物,压低声音:“是不是有病......”
梁径把杯子挪他面前, 细心叮嘱:“老婆,吃饭的时候就不要骂我了。”
时舒:“......”
不一会, 原曦过来吃午饭。
她急匆匆的, 一看就是刚下实验室, 手上还抱着电脑, 说是可以实时查看实验数据波动。时舒就帮她把餐桌清理了下,抱着她的电脑仔细摆好。
三人聊了没两句,吴爷打来电话,说梁老爷子下午叫梁径过去看项目书,再和几个叔叔伯伯见个面。
梁径去接电话的时候,时舒凑近原曦,小声:“我觉得梁径最近不正常。”
话音刚落,原曦喷笑,也呛到了。时舒赶紧给她递去一杯鲜榨的果汁。
“说说。”原曦喝了口,笑着瞧他。
时舒见她吃得快,知道她饿狠了,便问:“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好好吃?”
原曦摇头:“文章一审意见前天下来了。国内带过来的数据信息有点偏差,那边给的意见是再提交一份实验条件说明......时间还蛮紧的......不过搞完可以歇一歇......最近课也多......”她一边吃一边说,嘴巴不停。
“吕嘉言呢?他怎么不过来一起吃?”
“去见一个老教授了。住好远。一大早就坐火车去了。”
时舒不解:“啊?你们过来之前不都已经选好联培导师了吗?”
原曦:“你忘了?他高我一届,如果毕业想走研究生项目的话,现在就得开始联系。”
时舒啧啧称叹:“你俩真是事业型情侣。”
见原曦提起吕嘉言的毕业打算,时舒又问:“那你后年是不是也要申研究生?”
原曦点头:“嗯......”语气却有些迟疑,她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时舒:“怎么了?”
“你知道你们学校有一个非常牛逼的化学项目吗?一旦申请成功,就有机会参与大佬的大佬的科研项目——举世瞩目级那种。”
时舒:“......”
说实话,他第一次听原曦用如此夸张的语气形容一件事——但是搁她最爱的化学身上,也不是那么稀奇。
接着,他憋着笑,语气平平道:“我玩游戏的。隔行如隔山——你也别把我当闻京。”
闻京这两年除了精通球技,对只要是和化学有关的项目,都略知一二。他甚至能说得出全球化学学科排名一二三的大学或者科研院所——这点知识储备完全源于之前原曦申请学校时他自告奋勇帮忙收集的信息。
原曦:“......”
下秒,两个人面对面同时笑出声。
“不跟你开玩笑了。”
原曦笑着道:“简单点说,就是这个项目全球每年只招三位本科生——因为是直博项目。”
时舒:“那......”
原曦伸出拇指食指,语气出鞘般利落:“八年。”
时舒:“......”
时舒发现,从原曦开始说“一个非常牛逼的化学项目”时,神情自始至终都十分兴奋。
他知道原曦从小热爱化学,初高中就拿了好多奖项。后来,他也在闲聊中听原曦无数次谈起有机化学、生物化学、物理化学——所有分子领域的研究都有化学的一席之地。化学不仅是她人生的兴趣,更是她了解这个世界的起点和方式。
眼前的原曦神采奕奕。
时舒想起,前阵子他和到了美国的方安虞视频聊天,那会,方安虞也是这副神情。崭新的环境同样给了他新的视野和心境——一如他和梁径刚来英国那阵。
八月附中操场上那个郁郁寡欢的方安虞消失不见,他打开视频见到时舒的第一句就十分得兴高采烈:“你和梁径真应该过来玩一趟!”
还有闻京,也在自己爱好的领域不断精进。目标和原曦一样明确。
时舒忽然发现,他们五个人,正一步步朝着无限广阔的天地进发。
此刻,他和原曦对视,被她眼神里的热忱鼓动,整个人也不由激动起来——梁径接完电话,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副“脉脉对视”的情景。
梁径:“......”
他走过去,手掌摁时舒脑袋上把人强制转过来面对自己,弯腰注视他眼神里还未消散的激动,好笑:“要去趟爷爷那——看原曦这么起劲?不知道人家有男朋友吗?”
顿了顿,他没好气地说:“——我人还在呢。”
原曦笑得趴桌上,手里还握着果汁杯。
时舒无语:“......你心眼有小乖大吗?”
梁径笑,捞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他身形挺拔,双手张开,肩背更显宽阔。一边穿,一边笑着注视时舒,然后单手挨个往上扣好衣扣,另一只手拎起书包。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道:“不要在背后说小乖坏话。”语气很像回事。
时舒:“............”
“走了。”说完,他俯身去亲时舒。
时舒笑起来,不想让他亲,后仰的动作刚起,就被早有打算的梁径两手用力捧住,嘴巴都嘟起来,这下只能老实挨亲。
换原曦无语:“我也还在呢。”
闻言,梁径欣然一笑,头也不回挥手离开。
瞧着梁径离开的背影,原曦说:“我觉得梁径最近——”
“是吧?”话没说完,时舒赶紧转头:“他最近可不正常了!”
原曦:“......”
停顿几秒,原曦笑道:“我是想说,梁径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何止不错——时舒想,简直就是“雀跃”。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但比起小时候含蓄害羞的雀跃,这个时候的梁径,喜悦的表达稍稍外露。
他想起一周前的某个晚上,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梁径一声:“老婆,我觉得我好幸福。”
弄得时舒不得不使劲睁开一只眼瞅他,象征性地关心一下他突如其来的“幸福感”。
梁径却没再继续说,只是哄他睡。
可他话哄得好听,半分钟后又凑时舒耳边,小声问:“老婆,你觉得什么是幸福?”
时舒:“......”
“——我觉得现在把你揍一顿是幸福。”时舒闭着眼,语气凉凉。
他气鼓鼓说完,梁径却低低笑了好一会,弄得时舒都有点清醒了。
“你没事吧?”他伸手去摸梁径额头,“脑子和小乖换了?”
——不得不说,这个样子的梁径,傻乎乎的。
但仔细想想,因为一直怀揣着要和老婆结婚的惊天计划,梁径的心情也可以理解。
就是苦了闻京。
在暂时没有告知其他人的情况下,闻京不得不隔三差五单方面“倾情倾听”梁径的心路历程。
“我没打算告诉任何一位长辈。”
闻京:......我不敢,我怕被打死。
“其实一开始也没打算告诉你们。”
闻京:对。我们不配。从小就知道。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和他的事。”
闻京:有道理。
“但是后来我从理性客观的角度想了下,确实是需要见证的——不然以后时舒不要我了怎么办?”
闻京:你还知道理性和客观啊。
闻京:你觉得就你这个疯样,疯起来不把人当人的疯样,时舒敢不要你吗?
第14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