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心底产生一丝懊恼,在陈橘看过来时,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捡起笔,江舟重新看向沙发,陈橘又窝了回去,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面包,一共吃了三个,会不会太干了?
想到这,江舟发了个消息给刘秘书:“给陈橘端一杯热牛奶进来。”
“好的,老板。”刘秘书回的很快。
几分钟不到的时间,一个职员端了一杯热牛奶送进来,放到桌子上,朝陈橘点了点头,又端着盘子离开了办公室。
陈橘愣愣地盯着桌子上的热牛奶,犹豫了几秒钟,拿起杯子,双手捧着,喝了一大口,刚才堵在喉咙里的面包因为热牛奶终于舒服了一些。
喝完热牛奶,陈橘又觉得困了,把光裸的双脚缩回毛毯里,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睡了一会儿他有点想上厕所,刚坐起身穿鞋子,就听见江舟的声音:“去哪?”
陈橘拿起纸板和笔,写了三个字:【去厕所。】
江舟应该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去吧,这段时间就算有去外面散步,但是他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就算去厕所,江舟也会在外面等着。
“好,你去吧。”江舟说。
陈橘愣了愣,抬起头,江舟说完便继续工作,没有要跟着他一起去的意思。
见男人没有动作,江舟抬眼,问:“怎么了?想我陪你吗?”
陈橘回过神来,苍白的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慌忙站起身,摇了摇头,脚步匆忙地出了办公室。
直到门关上,江舟脸上的淡然不复存在,眼眸暗沉下来,打了个电话给外面的便衣保镖。
“他出去了,跟着,不要被发现了。”
“好的老板。”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陈橘疑惑地看了一眼,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职员,低着头玩手机往厕所的方向走着。
原来是员工,他还以为是……也许是他想太多了,江舟真的和之前不一样了。
进了厕所隔间,陈橘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了那串熟悉的数字,但当要拨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现在还说不了话,这样打过去,医院那边也会认为是骚扰电话。
思考了一会儿,陈橘想到了李箐,因为之前在酒店打工,有时候会打电话问李箐工作上的事情,所以他一直记着李箐的号码。
“箐哥,我是陈橘,能麻烦你这几天去医院看一下我妈妈吗?我想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短信发过去,很快就有了回信。
“好啊,哥这两天忙,大后天一大早过去行不行?”
“好,谢谢箐哥。”
“谢啥谢,我先忙了,不说了啊。”
看着屏幕上的短信,陈橘眼前浮现李箐一脸痞笑的脸庞,眼眶不禁有些发热,关上手机,他赶紧出去了,江舟还在等着,他不能在厕所待太久。
江舟知道当年的真相
从厕所刚出来,陈橘又看见那个员工,靠在门口打电话,看见他出来了往这边扫了一眼,继续打电话。
“嗯,马上回去了。”
上班期间这样打电话,不会被罚钱吗?陈橘也没多想,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在路过茶水间的时候,瞥见了里面的咖啡机。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橘已经转进了茶水间里。
“什么?”江舟的听到电话那头的话,脸色变得阴沉,“就这么短的距离,都能把人跟丢,我要你有什么用!”
电话那头的保镖连声道歉:“对不起,大少爷,我马上去找,应该就在这附近。”
“给我快点去找,别废话!”江舟提高声音,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挂断电话,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刚打开门,端着咖啡的陈橘便出现在门外,陈橘这边正准备开门,就见门猝不及防打开了,他身体还保持着要推门的惯xin,整个人朝前倾。
“小心!”江舟连忙伸手,滚烫的咖啡一瞬间泼洒出来,他看见了,但是没有躲开,而是选择抓住陈橘的手腕,让男人倒在自己的怀里。
哗啦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玻璃杯落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陈橘趴在江舟的胸口,呼吸间都是男人身上的气息,心脏蓦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身体也随之变得僵硬起来。
江舟感受到怀里男人的变化,松开了手,确认男人站稳了,才往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沉声道:“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离开男人的怀抱,陈橘的呼吸才缓和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麻烦喊保洁过来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扫一下。”江舟对门口的职员道。
“好的,老板。”男职员连忙起身,去叫保洁过来。
江舟看见垂着眼眸,脸色泛白的男人,心中的烦躁褪去,阴沉的脸色转了晴,刚才在听见电话里说男人不见了,他的心情一下子沉下去,烦躁愤怒各种情绪在胸口翻涌,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种把男人抓回来的极端想法。
幸好,男人不是逃走,而是乖乖回来了。江舟不敢保证,如果男人真的逃走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些阴暗的想法,会在某个时刻,像是锁链一般从胸口伸出来,将他捆绑地严严实实,他无法控制它们。
“没事就好,小心点,别踩到玻璃碎片。”江舟伸手想要拉陈橘过来,但是刚伸起,又想到了男人害怕自己的碰触,又收了回去。
谁知手还未收回,陈橘忽然主动抓住了他的手,江舟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停下动作,看着男人,生怕动一下,会吓到男人。
陈橘皱着眉头,紧张地盯着紧张被烫红的手,担心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啊啊的音节词,他只好抬头看向江舟,着急的用手指烫伤的地方给江舟看。
都红了一大片,要马上擦药才行,不然会起泡的,都怪他,要不是他一时兴起去倒咖啡,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江舟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对疼痛的敏感度比平常人低,手上的烫伤如果搁在以前,他不会把这种小伤放在眼里,等几天就会自己愈合了。
但是看见男人着急的模样,担心到忘记了害怕,软软的手小心翼翼捧着他的手,泪珠子啪嗒啪嗒落下来,砸在手背上,落在了江舟的心口,心脏痒痒的,他注视着陈橘,用很低的语调道:“嘶,疼。”
陈橘心里的愧疚感更加深了,慌忙比划着,要出去喊人,那医药箱过来。
啊啊,喉咙发出难听的音节,陈橘十分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忽然不能说话。
“别着急,”江舟手掌搭在陈橘的肩上,语气温和道,“这里有医药箱,就在书架底下的柜子里,你能帮忙拿过来吗?”
陈橘立刻点了点头,朝书架的方向走去,蹲下来去拿医药箱。
看着男人着急的背影,江舟淡淡扫了一眼正在收拾玻璃碎片的保洁员阿姨,半蹲下身子,弯唇道:“阿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说着,他伸手帮忙捡地上的碎片,保洁员阿姨受宠若惊,笑呵呵道:“谢谢老板哈,这种事情就给我来,不然伤到老板的手了。”
“没事。”江舟笑,捡起一片锋利的玻璃片,手掌暗暗用力,手心上立刻划出一道血口子来,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玻璃片上。
阿姨见状连忙道:“哎呦老板快松手!怎么破了这么大的口子,要赶紧消毒啊!”
江舟并没有感到什么疼痛,余光瞥见着急忙慌跑过来的陈橘,皱起眉头,忍痛道:“只是破了个口子而已,没什么。”
“啊,啊……”陈橘着急地跑过来,抓过江舟的手,当看见掌心里那道赫然的伤口,面色一凛,不等江舟说话,抓住他的手腕,抿着唇,把人拉到沙发边。
陈橘指着沙发,江舟乖乖坐下,张开手掌,低低道:“就是小伤而已,没事。”
【不行!冬天伤口很容易感染的!】陈橘急得拿起笔沙沙写下一行字,把白板怼到江舟面前。
看见歪歪扭扭的字,江舟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勾起唇角,道:“好,麻烦你帮我包扎一下。”
【坐好。】陈橘又写了两个字,然后坐到江舟旁边,打开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给江舟处理伤口。
江舟垂着眼眸,眼神专注地注视着陈橘,男人抿着唇,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认真地替他处理伤口,只不过是受点小伤,就能让男人如此上心,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眼底满是自己的少年,江舟眸光微闪,荡漾着未知的波澜。
处理完伤口,陈橘终于松了口气,站起身想把医药箱放回去,因为起地太猛了,头脑忽然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朝后倒去。
“陈橘!”江舟立刻拉住陈橘的胳膊,把男人拉到自己的怀里。
晕眩感褪去,陈橘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居然坐在江舟的腿上,脸颊泛起一丝热意,立刻想要站起来。
忽然腰被抱住,江舟低沉似是恳求的声音响起:“别害怕,陈橘,就让我抱一分钟,可以吗?”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嗡嗡的颤音,陈橘低下脑袋,正好看见江舟受伤的左手,便停下了挣扎,没有再动一下,给江舟抱着。
一分钟的时间很快,江舟松开手时,陈橘还微微发愣,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当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想法时,脸颊立刻变得燥热,慌慌张张站起身,拎着医药箱去了书架边。
看着男人匆忙的背影,江舟眸光暗沉几分,缓缓收紧包扎好的手掌,掌心仿佛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
一分钟根本不够,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把男人一直抱在怀里,融入血ro中,最好一刻也不要离开自己的视线外。
清晨的咖啡厅里没有几个人,靠着玻璃窗的位置,温暖的阳光洒了进来,在桌子上的咖啡里跳跃着。
陈琦目光淡然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面上没有一丝波澜,没有厌恶也没有愤怒,好像两人没有任何的纠葛。
“上次见面,我就觉得你看向我的眼神不对劲,”江舟开口,眸光冷冽,“你是不是告诉了陈橘什么?”
“我只是把事实和他说了而已,”陈琦平静道,看着江舟,“难道江大少爷不敢让陈橘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不敢?”江舟靠在椅子上,长腿交叠,勾起唇角道,“有什么不敢?难道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只不过是把那些欺负过的人狠狠收拾了一番而已。”江舟眼神逐渐冷下来,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周身散发着阴恻恻的寒气,“一群垃圾。”
陈琦冷淡的眼眸闪过一丝波动,眼前的男人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我知道,他们做了对不起陈橘的事情,”陈琦沉默半晌开口,“所以江大少爷之前做了什么,我不会多说,但是泄气也泄够了,没必要把人赶尽杀绝吧?”
“做个交易,”江舟开口,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眸半阖,缓缓道,“陈橘这些年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告诉我,我就不会再追究下去。”
陈琦盯着江舟,半晌,开口道:“好,希望江大少爷说话算话。”
咖啡的热气散去,却没有谁动一口,安静地躺在桌子上。
“五年前,陈橘的父亲被人诬陷坐了牢,一群讨债的跑到了陈橘的家里,陈橘刚好放学回来,也被那群人抓住了,我不知道那半天发生了什么,等我们赶过来的时候,大伯母抱着意识不清的陈橘要跳楼,最后是我父亲拦住了他们。”
短短的一段话,浓缩了太多的信息,江舟像是被人用棍子狠狠砸了脑袋一般,整个人愣住,浑身的血液仿佛也停止了流动,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陈琦,从喉咙里挤出不可置信的话语。
“你说的是,五年前,高三上学期的时候?”
“是的,那次后陈橘就没有去学校了,”陈琦停顿住,看着眼前面色难看的男人,说,“还要继续吗?”
心疼死了
“继续。”江舟启唇。
“二伯母因为精神受了刺激,很快就疯了,我爸妈不想管她,觉得麻烦,就把人扔进了精神病院里。”陈琦语气平静陈述道,没有为自己的父母做任何辩解,“陈橘知道后,哭着求我爸妈把二伯母接出来,但我爸妈没有同意,因为需要很大一笔医药费,他们付不起。”
“他在我家这五年,可以说是过得很不好,”陈琦看向江舟,“要是我不在家,我爸喝醉酒就会去打他,有一次打得特别狠,我回来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亲戚们,围在门口,像是看戏一样,自那以后,陈橘的xin子就变了,变得不再那么的活泼,期间甚至有两年的时间,只窝在那间杂货间里,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出来见任何人。”
“陈橘这两年一直在存钱,想把二伯母从医院里接出来,一个人打好几份工,每到冬天的时候,手都会冻得干裂通红。”说到这,一直淡然的陈琦脸上有了一丝波动,他停顿了几秒,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放到桌子上,“这些是我这段时间卖画赚的,本来想这次回来给他的,一直没有机会,麻烦江大少爷了,算是我替他们给陈橘的补偿,作为一个不称职的哥哥。”
江舟脸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直到陈琦离开了,也没有一丝动静,像是和周围没有生命的物体融为了一体。
寥寥几句,五年的时间便轻描淡写的过去了,但对于陈橘来说,这五年,他是按着一分一秒度过的。
胸口仿佛锋利的刀刃刺穿一个空落落的大洞,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疼痛麻痹着脑神经,让江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