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嵘愕然转身。
手下人有些惊慌地跑过来,“老板,咱们船上似乎被人安装了微型炸弹!”
随即又是一声巨响,接二连三不断,船体上燃起了火焰,滚烫的火舌肆虐,随着爆炸声不断靠近,船上已经有惨叫声传来。
贺嵘耳朵被震得嗡鸣,他心里一慌,贺峥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他的人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但他来不及多想,整个人已经被下属拽了出去,仓皇跳下海。
他这才反应过来,带着自己的下属拼命往前游。
这一刻,死亡的脚步仿佛就紧紧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
贺嵘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那样近,额上一抹冷汗划下。
他记得五年前他设计让姜逸和贺峥上了床,贺峥也是这样,几乎是把他往死里揍,但是好歹还给他留了一口气。
但是今天,他却觉得心中胆寒,对贺峥由衷升起一抹恐惧。
他知道,贺峥是真的对他下了杀心了。
他直觉得,能让贺峥这样,多半跟姜逸有关,但是此刻他也不顾得深思,只没命地游,想要逃离那片爆炸区。
即使有拥有操控水系能力的人就近借海水扑灭火焰,但是奈何等级不够,能力有限,很快又被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浪震晕了,只能由同伴带着往前游。
背后烧灼的热浪在海面上威势不减,贺嵘觉得自己要被烫化了,连头发都似乎带着一股焦味。
下属连忙筑起一道道坚固的防护墙,将伤害尽量减到最小,而天赋能力在速度上的人则拉着贺嵘不要命地往前游。
等到爆炸声终于停止,远处的小货船也匆匆赶到,将落水的人纷纷救上来,而贺嵘烧伤严重,又因为被爆炸声波及,已经陷入了昏迷。
众人哪儿还管得了贺峥,当然,他们也不敢去管,连忙加足马力,往海岸驶去,企图早点将贺嵘和其他伤者送进医院。
姜逸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天旋地转,胸腔里闷得难受。
但是眼前却有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唇齿被迫微张,承受着淡淡桂花味的气息。
姜逸惊骇了一瞬,抬手一把推开他。
随即快速缩到角落里。
贺峥没注意他醒了,也没什么防备,被推得一趔趄坐回了座位上,他看过去,姜逸将自己紧紧抱住,拒绝和他对视。
Omega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但因为掉进海里,整个人都是湿淋淋的,身上没一块干的,他虽然没有喊冷,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发着颤。
贺峥顿了顿,拿起自己唯一干的外套递给他,姜逸破天荒地打开了他的手,神情比他还冷漠。
“......”
贺峥动作僵了一下,还是将外套放在他的身边,又坐了回去。
托贺峥自身携带的能力所赐,助理甚至都不用划桨,皮划艇就顺着风又快又稳地前进。
但是眼前场景未免太过尴尬,助理看着沉默的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想起了之前在皮划艇上的一幕,斟酌了一下,还是转头小心地对姜逸说:“姜先生,请您不要误会了先生,他从船上下来后就第一时间跳水救您,刚刚您溺水昏过去了,先生才对您做人工——”
“闭嘴。”
“闭嘴。”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助理面色讪讪,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自己坐到船头,做做样子划着桨。
姜逸不是瞎子,他看得到贺峥发上和身上未干的水迹。
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如果他没听见那些话。
他可能还会像从前一般,努力去辨认贺峥做这些的用意,并且自以为是地粉饰成他所希望的那样。
他还真是,恶心极了......
半晌,姜逸发出一声轻嗤,带着自嘲的意味。
“不知道贺先生这次又想利用我做什么?不如直接挑明了,也省得我猜来猜去。”?
第52章 我不喜欢你了【加更,4400+】
这话助理可能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贺峥却听懂了。
刚才那艘游轮上应该放着窃听装置,而姜逸在另一边,全都听见了。
贺峥眉头微不可查一皱,他虽然是为了放贺嵘放松警惕说的那些话,但是得知姜逸听见了之后,心里却浮现出一抹怪异的感觉,还有点未曾察觉的慌乱,他并不想听到姜逸说这样的话。
但是他也没有解释,因为他做事从来不需要跟人解释过什么,也懒得解释,更何况,这些事情已经解释不清了,而他,也找不出自己非要向姜逸解释的理由。
而贺峥皱眉沉思的表情,在姜逸看来就是在估量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进而在思考他还能对自己有多大用处。
姜逸心中愈冷,不由得嗤笑,“你放心,无论如何,你到底算是救了我一命。”
“让我猜猜,”他的神情冰冷,眼中仿佛有什么正在破灭,继而掺杂着几分陌生的恨意,“这次又是故意当着贺嵘面救我?好让他集中火力找我麻烦,从而不耽误你跟诺格纳的好事?”
“还是说,之前抽的信息素不够用了,还需要——”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不想听他说下去,沉着脸打断他的话,“没有。”
贺峥从未想过会姜逸有天会对自己露出那种恨意的神情,也从不知道他的嘴里能说出这种嘲讽意味十足的话。
这比他从前生气的时候骂他大混蛋杀伤力要大多了。
贺峥不知道他是在自嘲还是在讽刺自己,又或者都有。
但是姜逸成功了。
像是走在楼梯上突然踩空了一般,有种不安的悬空感,身心似乎都无法落到实处。
面对姜逸这样的态度,贺峥感到焦躁。
姜逸愣了一下。
许是因为在海里游过一圈的原因,贺峥的嗓音有点低哑。
他接着说:“没有需要你做的。”
姜逸反应过来,随即毫不意外地点点头,面上露出一个了然的假笑,“也是啊,我都忘了,毕竟我在贺先生眼里,只是个‘没有价值的东西’罢了。”
助理在一旁听得心惊,更不敢说话了。
贺峥脸色更沉了。
在姜逸看来,就好像自己戳到了他的真实想法,有种隐私被扒光的愠怒。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仿佛拿了一把双刃的刀子,这边割贺峥,另一边割自己,看着刀上染了血,分不清是谁的,痛的同时,又有些快意。
由于贺峥的操作,皮划艇行进很快,不一会儿就快到岸边了。
姜逸笑了笑,声音是虚弱的,整个人都透着病态的惨白,但他好像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虚弱,反而很有精神。
他一脸真诚道:“那我是不是要感谢贺先生,愿意不求回报地救我一命。”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您,只好向您保证,我以后见了您一定会离您远远的,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碍您的眼。”
贺峥额上青筋暴起,手指不自觉蜷起,他一把抓住姜逸的手腕,有些失控地低吼道:“你敢!”
姜逸手腕被他的力道拽的生疼,却是觉得好笑,他的声音隐隐有些癫狂,掩饰着其间不正常的颤抖,“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还是说,你已经不知不觉爱上我了,想抛弃诺格纳,解除婚约跟我在一起?”
姜逸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一改平日里的小心翼翼,此刻每说一句话,仿佛都带着尖锐的刺,全部刺向了贺峥。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居然敢跟贺峥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但是他停不下来,仿佛报复性一般地刺激着贺峥。
每看他脸上黑一分,好像对自己又多一分厌恶,姜逸心中就会有种扭曲的快感。
反正贺峥从来都不喜欢他,再多讨厌他一分也无所谓。
贺峥不让他好过,他也不想让他好过了。
姜逸自我厌弃地想,贺峥要是讨厌自己到根本不屑于做戏,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被利用了?
然而贺峥看着他湿发黏在脸上,显出几分狼狈绝境下的负隅顽抗,突然又像是泄了气一般,很快他又冷静下来,“你的情况很不稳定,需要休息。”
姜逸也没奢望得到他的回答,甚至后知后觉自己有点可笑,贺峥可是深爱着诺格纳,怎么可能跟诺格纳解除婚约?
他甩开了贺峥的手,别过脸去,没有说话。
等到皮划艇快要靠岸了,他毫不犹豫跳进水中。
贺峥一瞬间想要起身,却又看到水只在他腰腹的位置时停住了。
姜逸没看到他的动作,他背对着贺峥,在三月冷寒的海水中浸泡着,拖着沉重而虚弱的步伐离开。
姜逸终于停止了言语间的讽刺,他仰头看着碧蓝的天,长叹一声,转头对他疲惫地笑了笑,眼眶却是泛红。
“算了,”他说,“贺峥,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所以,放过我吧,因为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这次不像以前那样置气,恶狠狠地赌咒发誓一样对他说这种话。
相反,他的语气尤为平淡,就好像,不再喜欢贺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听来让人觉得格外悲戚。
原来之前都是小打小闹的赌气,掺杂着委屈和愤怒,也不过是为了引起对方的重视。
而真正学会放下的时候,却是那么温柔,温柔且决绝。
贺峥坐在皮筏艇上,半天没有动。
助理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
总觉得,在姜逸说自己不喜欢他的时候,他好像很难过,像是一瞬间被什么重要的人抛弃了。
真奇怪,他明明之前巴不得姜逸不要喜欢他的。
*
姜逸住院了。
听着那个面熟的医生在一旁数落他,“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那么冷的天怎么还把自己泡凉水里?”
“你这还怀着孕呢,有没有想过孩子?”
“还有,你本就轻微贫血,现在我怎么瞧着你脸色更不好了?你去卖血了?”
姜逸躺在病床上,听着医生的连环三问,不禁失笑。
卖血?或许也算吧。
200cc血换了两百万,他已经占尽便宜了。
他偏头,看到医生身份牌上的名字,轻声道:“琼斯医生,你从前可不会对病人这么凶的。”
琼斯医生要被他气笑了,“你好意思跟我说这个?要不是你这么能折腾自己,三天两头跑医院,一次还比一次情况严重,搞得我同事都要怀疑我的专业水平了!”
姜逸笑了笑,没什么诚意道:“抱歉啊,咳咳,看来这几天还需要你多多关照了。”
他在海面上吹了风,又是泡凉水,又是溺水的,更别说在此之前才刚刚抽取了信息素,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他倒是想走,但也知道自己这样跑不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路上晕倒了,所以只能自己拖着病体来找“老朋友”了。
琼斯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你这次又发了两天烧,虽然凶险但好歹挺过来了,可下次你再这么折腾自己,别的不说,要是再这样,你能受得住折腾,孩子也受不住不是?”
姜逸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他以为这次孩子多半保不住了,却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许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孩子在他肚子里又长大了一点了。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幽幽道:“没事了,这回......算是彻底两清了吧。”
姜逸在医院住了几天院,期间冯俊给他发了消息,说奶奶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姜逸由衷感到高兴。
冯俊又借着问他现在在哪儿,并说自己一定会想办法还他钱。
姜逸没有回。
他将手机丢在一旁,看着床边的输液瓶出神。
或许是因为怀孕生病的原因,他最近很嗜睡,常常睡到不知道时间,有时碰上半夜刚好清醒,脑子却疼得睡不着。
他就这样抱着脑袋,痛苦地去回想着过去。
他想起大学时候有一年,学校开办联谊舞会,也是为了送别毕业的学生专门开办的。
贺峥正是那一届的毕业生。
很多人想邀请贺峥做舞伴,但也有很多人碍于贺峥的冷面气场,望而却步。
姜逸不怕他,软磨硬泡缠在他身边,像只小麻雀一样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吵。
“今天会和猫猫一起跳舞吗?”
上体育课的时候,贺峥坐在树荫下看书,姜逸突然就从树上窜下来,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金边白色面具,还有一朵漂亮的玫瑰花。
他的笑容热切,具有蓬勃朝气,水汪汪的圆润眸子亮晶晶的,满眼期待地看着贺峥,如果不是贺峥不喜欢人亲近,毫不让人怀疑他会凑上前拿尾巴蹭他。
贺峥头都没抬,油盐不进,“不去。”
姜逸凑过来,把玫瑰花递给他,“去嘛去嘛。”
“......”
贺峥不耐烦地说:“姜逸,你很烦。”
姜逸手上顿了一下,他眨了眨眼,又没脸没皮地说:“不想要我烦你,那你就答应我嘛,我都打听到了,你还没有舞伴。”
“而且,你都要毕业了,我还没追到你,以后可能我们就见不到了呀。你就看在我追你这么久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吧。”
他总是这样,可以毫不顾忌地对贺峥述说自己的感情,仿佛一点也不知道含蓄和羞耻,听起来让人觉得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