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贺峥和家里的关系降至了冰点,贺嵘也再没唤过他一声哥,后来唤起他,也都是带着嘲讽和恨意。
如果不是因为贺峥的等级能力特殊,以及过早表现出的领导才能让整个贺家从上层的末流之中跻身上前,贺放天也绝不会一边恨他,一边要仰仗他,还要对外隐瞒着妻子死在儿子手中的丑事。
姜逸听完这个故事,久久没有消化过来。
他头一次在贺嵘面前露出这么震惊的表情,他甚至下意识想问这是不是搞错了,因为这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真的会有人因为想要让亲人摆脱束缚实现自由而亲手杀了自己的生父么?
其实站在姜逸的角度,却是会发现其中有些不太合理的地方。
在姜逸看来,贺峥和他爸爸的性子应该会比较像,他们都是有自己的思想,不甘于被所谓的命运束缚的人。
这样的人,已经抗争了十几年,会因为仅仅和孩子相处两年就选择屈服吗?
当然也不可否认亲情的力量或许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而且贺嵘一直坚称自己亲眼所见,他的爸爸也没有能将自己变成灰的能力。
而最重要的是,贺峥自己也默认了。
这些过去都只能是猜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概也只有贺峥和他爸爸两个人知道了。
不过听了这段过去,姜逸总算也窥得了贺峥的一些想法。
所以,贺峥其实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在讨厌他了吗?
“所以,他那么讨厌我是因为......”
“没错,他讨厌你是因为家庭带给他的影响,他害怕他也像我们的父辈一样,因为信息素将自己捆绑一辈子,从而失去他所向往的自由。”
“所以即使你什么都没做,他依旧会讨厌你。”
姜逸很轻地眨了下眼,沉吟片刻,苦涩一笑,“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信息素是上天赐给他的幸运礼物,是为了让他遇到贺峥,为了让他邂逅幸福。
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数值高到近乎完美的契合度,才会让贺峥对他的厌恶达到了极致。
而这一切的,都是从他自以为命中注定的相遇开始。
姜逸感慨命运弄人,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或许,他们这辈子从没有没有遇见过对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贺嵘收敛起方才的悲意,转而又是戏谑,让人几乎怀疑刚刚那个因为失去爸爸而痛苦的人不是他。
“我发现贺峥对你真的很不一般。”
“我刚回来的时候,在贺家老宅里他表现得很维护你,成功让我怀疑他对你有兴趣,于是我在你的身上放了一个微型窃听器。”
姜逸一怔,“什么?”
贺嵘挑眉,“哦对,你应该不知道窃听器的事吧,毕竟贺峥那种性子,不愿意相信任何人,自然也不会告诉你。”
贺峥的确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但是随后,他就想起来了。那晚在花房,贺嵘碰了一下他的后颈,他以为贺嵘是想调戏他,却没想到,原来他另有目的。
知道了这点,原先让他感到迷惑的最后一点都已经解开了。
他最近时常在想,就算是贺峥为了在贺嵘面前演戏,也没必要在后来一路将他送回别墅,还跟着他进车库,更没有必要在那时候吻他,等他动情的时候却又突然将他放开。
像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演绎得再深情,也不过是剧情需要,等拍摄完毕便会离场,曾经一切的柔情与温存,都宛如一场自我幻想出来的迷梦。
原来,贺峥当时吻他,只是为了不让他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惹起贺嵘的怀疑,故意弄出的动作也只是为了让那一边的贺嵘听见,而突然的离去,也不过是因为窃听器已经被他暗中取下了。
让他纠结又激动了许久,自以为看到了希望,整日在不安忐忑中度过的一个吻。
不过是一场蹩脚而不走心的戏。
他甚至都没想过让自己这个配角知道,只是将他当做工具一样,自顾自演完便散场。
贺嵘回来之前,他是治疗贺峥狂躁症的药,贺嵘回来后,他成了替他吸引贺嵘视线的靶子。
做“姜念真”的时候,他是贺峥为了替诺格纳出头被牵扯进去的炮灰,而等他做回了真正的姜逸,他又成了为创造他们美好婚后生活的垫脚石。
这些年,贺峥哪里有半分在意过他。
自始至终,他都只是贺峥达成目的的工具。
不过是利用,仅此而已。
“不过这都不重要,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成功让我相信了他心里有你,谁知道他又跟诺格纳扯上了关系,我被他弄糊涂了,没办法,只好拿你试试。”
“可就当我以为我猜错了的时候,我那个哥哥又给了我惊喜,他那么急着去救你,甚至还对我起了杀心。”
“所以,姜逸,我确信,他爱上你了。”
要是以前,甚至早半个月,姜逸听到这句话起码心里都还会存着几分幻想,然而现在他只觉得荒谬。
“哈哈......哈哈哈哈。”姜逸捂着肚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姜逸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我笑你傻啊。”
“你!”贺嵘有些动气,伤口被牵扯到,疼得他哼闷一声。
“你什么意思?”
姜逸笑意不减,眼中却满是讥讽,“你以为他来救我是真的在意我吗?不过是因为我的信息素能够为他所用,给他提供药引罢了。”
贺嵘皱眉,“你别想骗我,你之前不是才被诺格纳抽取了信息素吗?”
姜逸冷冷一笑,“你以为就这一次就能成功?说不定他们失败了呢。”
“你怎么知道?”
姜逸没有跟他解释他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些天住院的时候贺峥来过医院偷偷看过他几次,他虽然身体不好感知力差了些。
但是好歹有个标记在,他也能感知到贺峥就在附近,主要是他离得很近,就算是刻意收敛了气息,姜逸也发现了他。
贺峥这种时候来看他还能因为什么事?总不是心血来潮关心他吧?
姜逸宁可相信是诺格纳那边信息素提取出了问题,需要他继续献血罢了。
他掩下心中的讥讽,继续说道:“再说,他当着你的面救我,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放下的又一个诱饵?”
贺嵘迟疑了。
的确,以贺峥的性格,如果真的喜欢姜逸,就更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软肋,但是当时那种情况,如果贺峥不去救,姜逸也只有葬身大海的下场,若是贺峥真的在意姜逸,他是万万不敢拿姜逸的命去赌。
贺峥那样冷血的人,心里真的能装下什么人吗??
第56章 报复
“算了,也无所谓,反正我今天找你过来,也是因为有别的事。”
贺嵘玩味地勾勾唇,“要不要跟我合作?”
姜逸:“合作什么?”
“他这么对你,你就不想让他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吗?”贺嵘瞥了一眼他的肚子,“我知道你有了贺峥的孩子,但是以你现在的情况,要独自生下他,应该很艰难吧?”
“如果你答应跟我合作,在这几个月里,我可以保障你的一切生活,等到你把孩子生下来,也差不多是他结婚的时候,到时候各家名流贵族都会去参加婚礼,你说。”
贺嵘无不恶意道:“要是让莱登·费曼知道他的好女婿已经和别人有了孩子,他能受得了这种耻辱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
费曼家族这种在中央之城都能够占据重要地位的老牌贵族,哪里能允许别人这样愚弄自己?更何况,还是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
姜逸听到贺嵘说出了他怀孕的事也毫不惊讶,这种事情,像他这样的身份,只要有心去查,自然就能知道。
“如果他跟你有了孩子的事被费曼家族的人知道了,他们肯定不会饶了他。”
姜逸问:“你的目的就是这个?”
“当然不止。”
“这些年,他和父亲的仇恨越积越深,父亲对他很是失望,本来也有意于把整个贺家交给我了,要不是贺峥突然爆出和诺格纳纠缠在一起,哪儿还有他什么事!”
贺嵘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和愤恨,“可父亲还是偏心,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又临时变卦,还提前立好遗嘱,只要等到贺峥和诺格纳结婚,他就是贺家未来的继承人。”
“不过,”贺嵘冷笑,“如果他在婚礼上出了那样的丑闻,贺家,怕是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贺嵘越想越兴奋,脑海中甚至已经想象到贺峥宛如丧家之犬一样,被他狠狠踩在脚下的画面。
如果要报复贺峥,利用这个孩子的确是最好的利器。
届时他不仅结不了婚,拿不到他想要的权势地位,甚至还会被在场所有名流看笑话,不知到时候贺峥又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呢?
当然,之所以要等孩子生下来,是因为现在拿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与费曼家和贺家作对实在太自不量力了。
在孩子生下来之前,这两家无论是谁,都有无数种办法让姜逸肚子里的孩子,甚至是姜逸本人,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
“当然,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和孩子一笔巨款,够你们好好生活下半辈子。”
“说完了吗?”
贺嵘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明显愣了一下。
“没什么事,我该回去收拾东西走了。”姜逸作势要起身。
贺嵘忙道:“等一下!”
“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吗?你就不想看他被费曼家的人唾弃,被所有人耻笑吗?”
姜逸起身,冷冷道:“你既然知道他一直在利用我,那就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被利用,我又凭什么要利用我的孩子为达到我、或者是你一时的报复而不择手段?”
“再说了,”姜逸道,“这些原本只是你们两兄弟之间的事情,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纠扯进去,拿我当靶子,他在利用我,你又好得到哪儿去?!”
“而且,真要说起来,当年要不是你给我下套,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了,”姜逸看着他,咬牙切齿,“不是吗?”
姜逸说的是六年前,贺家晚宴上,姜逸替贺峥喝了那杯有问题的酒水,而后却误打误撞和贺峥滚了床单的事。
其实那段时间,正是姜逸刚刚走出冯家自己出来打工的时候。
那时他正四处漂泊,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却无意中偷听到有人要对贺峥下手。
之前贺峥因为晚宴的事耍了他,答应了做他的舞伴,转头却又找了其他人这件事,虽然一直让姜逸感到生气又难过,但是毕竟和贺峥认识那么久,他还是不忍心让他被别人陷害。
他顺道跟了过去,得知是贺家要举行晚宴,有人设计想让贺峥当众出丑,让他从此在众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他当时的工作刚好是给贺家运送新鲜蔬菜水果的地方,就借着运送水果的时候趁机偷偷混了进去,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贺峥在哪儿,却误打误撞刚好撞见了贺嵘吩咐人在酒杯里下.药,再给贺峥端上去。
他正想偷偷溜走,却不小心被贺嵘发现。
那时的姜逸很傻,一心怕贺嵘绑了他,就没人去给贺峥报信了,情急之下,他一把夺过杯子,喝下了那杯有问题的酒,也没想过会有怎样不可估量的后果。
贺嵘恼羞成怒,却又碍于前厅有许多客人在,只带了几个人偷偷拦截他,而后顺理成章地把他逼到了一个房间门口,他仓皇之下打开门,就遇见了贺峥......
后来再仔细回想,他才觉得后怕,原来他和贺峥都中了贺嵘的计。
凭他的身份,那么重要的场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人混进去,而又恰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听到有人要害贺峥的阴谋。
贺嵘只怕是早就听闻他跟贺峥的契合度很高,如果他发情了,再加上一剂猛药,肯定很容易引诱贺峥犯错。
所以,那杯酒,一开始就是为他准备的。
而他,大抵是从找到那份工作开始,就在贺嵘的算计中了。
因此他才一直对贺嵘敌意那么大,时隔多年再见,都难消他心头的痛恨。
要不是贺嵘,他根本不会被迫承受洗标记的痛苦,也不会与贺峥苦苦纠缠这么多年。
他也曾想过跟贺峥说他的猜测,可是他没有证据,而且贺峥从来不愿意跟他多说话,甚至当年那件事,贺峥只怕始终都是怀疑里面有他和贺嵘共同的手笔。
贺嵘顿了顿,才道:“你有脑子的时候,还真是不好骗。”
姜逸打开了病房门,看着门外拦着的保镖,冷笑道:“所以你现在准备如何?利诱不成打算威逼吗?”
贺嵘依旧是那副好商好量的语气,“你既然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怕?”
“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总得为孩子想想吧?”贺嵘看似轻松的话语里充满了威胁。
姜逸嗤笑一声,“贺嵘,你查我的时候,似乎没查彻底?”
贺嵘再次感觉不妙,“什么意思?”
“我的身体早在五年前洗标记的时候就落下了病痛,别说是孩子能不能健康.生下来,就是生下来了,燙淉我带着这个标记,还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
明明是关乎自己生死的事,他却说得那么轻松。
“这孩子命苦,生在我的肚子里,我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还怎么顾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