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凯想了想，夺过他的手机：“不行，这事儿交给你我不放心，我来。”
　　说着，他手指滑过屏幕，接通了Thor的视频。
　　果不出黄兴凯所料。
　　摄像头那边压根儿就不止Thor一个，好家伙视频一通后，屏幕里足足五六张大脸。
　　黄兴凯都给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干嘛呢？XLD不玩四保一了，改玩儿杂技？”
　　拥挤的一众大脸中，Thor艰难地扭动着脖子，试图四处张望，在摄像头的范围内寻找着那叫XLD众人束手无策的“泼猴”。
　　可他很快感到失望：
　　“凯哥玩不起啊，藏人是吧？”
　　黄兴凯嘿嘿笑了两声：“怎么，联盟哪条规则不允许藏了。”
　　“切——没意思！”
　　XLD众人异口同声嘘道。
　　倒是他们的教练多了几个心眼：“搞得这么神秘，别不是你们把tiad整来了吧？这你可就不厚道了凯哥，tiad试训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兄弟们吱一声。”
　　黄兴凯反正就是将装死策略进行到底：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
　　Thor打趣他：“行了别问了，看凯哥这幅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就算不是t神恐怕也是个野爹，恭喜啊凯哥，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听到这话，黄兴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确实，Thor说的没错。
　　他脸上的喜悦此刻已经是完全遮盖不住了。
　　如果不是言景身份特别，而且和BTW合同还没签下来，他简直想昭告全世界，tiad，就两赛季韩服第一的那个，现在来我们BTW了。
　　夏季赛都给我等着！
　　可他不能说啊。
　　且不提合同问题，就言景这个爱豆身份……黄兴凯已经完全可以想象，这件事官宣后会引起娱乐圈和电竞圈多么强烈的动荡。
　　以言景现在的人气。
　　说是山崩海啸，恐怕都不为过了。
　　也因此，黄兴凯必须沉住气，必须憋住，且一点儿口风都不能暴露。
　　至少至少，要等言景已经确定下赛季在BTW了，随后他再和俱乐部的其他人员商议决定官宣的一干问题。
　　所以此刻，黄兴凯的笑意收敛的很快：“行了，也不怕你们猜，我们确实是来了位新打野，今天是他第一场试训，有不靠谱的地方多多包涵。至于身份嘛……”
　　黄兴凯神秘眯了眯眼：“尊重选手意愿，暂时不能说。等官宣那天，你们会知道的。”
　　他都这么说了。
　　XLD众人自然也不会那么不识趣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只是……多多包涵几个意思？
　　will没忍住：“你是想让我包涵他三级反野，还是包涵他公屏预警搞我心态？”
　　Thor语气凉凉：“说不定还是包涵他绕视野回马枪秒杀老鼠，二级抓下呢。”
　　黄兴凯：“……”
　　看得出，这群人是被打的怨念很深了。
　　但也不怪XLD众人创伤后遗症。
　　就言景这个齐天大圣，黄兴凯自己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好狠的猴！
　　迄今为止，在打野位置上，黄兴凯还没有见过把猴子玩得如此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的玩家。当然这也跟打野猴子刚刚兴起，出场率不高有关，可这不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言景能够时刻走在版本的最前列吗？
　　反正黄兴凯这个主教练是被打服气了。
　　李善泽之前和他沟通过，和言景的训练赛足足安排了两天，整整四场训练赛。
　　两人都一致同意，等到四场训练赛完整结束后，再队伍内部投票决定是否留下言景。可眼下，四场训练赛甚至只打了一场，黄兴凯的心中已经下了结论。
　　结论很简单：
　　他需要言景。
　　BTW更需要言景。
　　只是，BTW素来不是他黄兴凯一个人的一言堂。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李善泽，都相当尊重队员们的意见。
　　包括这一次原首发上单离队，签约原S冠上单的事，也是经过队伍集体投票通过才被确定下来。
　　毋庸置疑，在这一场训练赛前，队员们是非常不信任言景的。
　　但这么精彩的一场bo3打野个人秀结束后，队员们的想法，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和XLD的视频挂断后。
　　怀着这样的疑问，黄兴凯再度拧开了训练室大门。
　　……
　　咯吱的一声。
　　像是隔绝着凡世的结界被打开，门里的世界嘈杂又吵闹。
　　冷气扑面而来。
　　黄兴凯定睛一看，不算狭小的训练室里，几个选手竟然都没在自己座位上。
　　林小凡和陆扬凑在言景的座椅后面，伸长了脑袋看着言景的屏幕；而蒋延则把自己的座椅拉到了lion的附近，挤在lion的电脑前。
　　与此同时还口中念念有词：
　　“唉上啊上啊，你一个猴子怂什么。”
　　“和他打，怂你就输了！”
　　这是和谁solo呢？
　　黄兴凯有些一头雾水，本以为是lion和对面XLD的上单友好交流，1v1真男人大战，结果没料想一扭头，竟然是和言景。
　　“什么情况？”
　　黄兴凯懵了，扭头问这个房间里唯一还保持着正常状态的李善泽。
　　李善泽答道：“lion主动提出的，猴子貌似是他本命英雄，就想拿出来和言景solo试试。我看反正休息时间还很多，就让他们开了。”
　　“好家伙……这么社牛的么？”
　　黄兴凯没绷住。
　　李善泽轻笑了声：“没事，也挺好，职业选手用游戏说话。”
　　黄兴凯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点头：“对，你说的不错。”
　　游戏是他们这些选手的职业，也是拉进选手距离最好的方式，而在众多方式之中，再没有比这1v1solo能更清晰意识到对面真实水平的方法了。
　　并且黄兴凯没有错过的是。
　　在这场队内即兴solo中，林小凡和陆扬这两人可是坐在了言景的身后。
　　选手们自己或许不觉得，可在他这个主教练眼里，显然，这是两人已经接受了言景，并且试图和言景亲近的证据。
　　换句话说。
　　林小凡与陆扬，已经在这项选择题中，交出了属于他们的回答。
　　黄兴凯便不由得有些放心。
　　不过，林小凡和陆扬的意见固然重要，更重要的还是房间里另一个人的看法。因此，黄兴凯并没有打断此刻训练室里热火朝天的solo，而是抬了抬下巴，给了李善泽一个眼神：
　　“出去说？”
　　常年的相处让两人默契异常。
　　李善泽当然知道黄兴凯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拒绝，只微微点了点头，便跟在黄兴凯的身后，两人轻轻合上训练室门，一路走到了别墅顶楼的天台处。
　　这里空间开阔，环境清新。
　　又不会受到下层的干扰，是黄兴凯和李善泽经常会来谈事情的地方。
　　到了天台后，黄兴凯十分自如地就掏出了一根烟来，点上，吞云吐雾。午后强烈的光线下，他不由得舒适地眯起了眼。
　　“少抽点，敏姐看了又要生气。”
　　李善泽说。
　　黄兴凯笑了笑：“很久不抽了，今天高兴，偷偷抽一根，别告诉她。”
　　说着，黄兴凯把烟灰弹在了烟灰缸里。
　　李善泽的视线落在那透明的烟灰缸上，眼神很是平静：“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黄兴凯反问：“你没有吗？”
　　李善泽不置可否。
　　他倚靠在天台的栏杆处，那搭在栏杆上轻轻敲击的手指，仿佛也已经泄露了此刻他并不如表面般淡定的情绪。
　　黄兴凯没得到答案，也不恼，而是自顾自说着：“这局猴子让我很惊喜，真的。你知道我更看重的是打野的节奏，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才会让他拿猪妹这种英雄，他拒绝了我，好吧，这也在情理之中，是我自己昏头了，让一个野核玩工具人完全就是暴殄天物。可他这个猴子，虽不是猪妹，却打出了比猪妹更好的节奏效果。”
　　“三级那波入侵，大胆之余还很细节。”
　　“他知道猪妹不会走，所以卡着视野蹲他，硬是生生拿到一血。”
　　“后来那波下路抓老鼠，灵性！先打烟雾弹，当着对面的眼位去上路，让对面以为他是要去帮剑姬了，结果掉头就是一个回马枪，而且在回马枪的过程中避开了所有眼位，没有让任何对面的敌人发现。”
　　“猴子的熟练度就不说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他在视野的把控上做得真好，很多路人玩家操作上或许不输职业选手，可就是不懂视野，进了职业赛场被对面稍稍布控一下视野就不会玩了。”
　　“可言景不一样，我能感受到他对视野很敏锐，甚至他还会利用视野的误区。这种意识我一般只在那种老油子打野选手身上看到，言景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李善泽评价道。
　　黄兴凯老毛病了，遇到喜欢的选手和操作，就喜欢翻来覆去的啰嗦。最夸张的记录是，他曾经有一次在李善泽打完一场关键性比赛后，整整一个月都对他孤身抢大龙翻盘的盲僧赞不绝口。
　　饶是BTW上下都是李善泽的粉丝。
　　那段时间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
　　说起来，这已经是去年的回忆，步入今年的春季赛，除了个别场次，李善泽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这位老伙计如此啰嗦。
　　甚至听起来还有些怀念。
　　“哈哈，你懂我。”
　　黄兴凯又狠狠吸了一口香烟，最后的烟蒂也即将燃尽，他把烟掐灭，说：“行了，咱俩之间就不卖关子了，我想签他，你什么意见？”
　　说罢，黄兴凯扭头看向李善泽。
　　李善泽还是老样子，这个男人总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仿佛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撼动他一般。
　　他对选手们的评价也总是意简言赅，行，或者不行，一向给的干脆利落。
　　但今天，破天荒地头一次。
　　沉吟片刻后，对言景他给出了另外一种答案：
　　“他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薪火永不灭。


第27章 过去
　　年轻的李善泽。
　　King？
　　黄兴凯怔楞了片刻, 饶是他对言景也是赞不绝口，但仍然觉得，李善泽的评价未免有些过于高了些。
　　没别的原因。
　　那可是King啊！
　　英雄联盟职业联赛永远的无冕之王, 所有打野的最高基准标杆。经历过整整九年的考验, 大赛，小赛，没有一场拉胯, 无论山巅谷底都保持最佳竞技状态。虽说现在因为手伤的缘故暂时退出了比赛的舞台……可毫无疑问，在黄兴凯这个主教练, 也是老队友心中, King就是世一野，没有之一。
　　更何况, 李善泽说的还是年轻的自己。
　　旁人或许没什么发言权，黄兴凯可太知道了。谁让他也是初代BTW成员之一呢？
　　作为当时BTW的首发辅助, 见证了那时如日中天，在野区横行霸道的King，说实话，很难再有一个打野让黄兴凯尊敬，乃至于崇拜了。
　　若此刻说这句话的人是别人，黄兴凯有一百个证据来证明King绝对不是言景这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可以比拟地。
　　偏偏，说这话的是李善泽, 就是King自己。
　　黄兴凯无话可说。
　　但他仍是忍不住：“我说你是不是休息一段时间休息傻了？说什么胡话呢。言景再强也还没经历过比赛的正式考验，这么多年了, 天才打野哪一年没有，但又有哪一个可以像你一样九年如一日在巅峰期。反正你这话我是不认得, 你现在给我好好修养, 等明年身体好了, 我还是会让你上的，你不许推脱。”
　　李善泽无奈摇了摇头。
　　他知道，有些话说出口连黄兴凯也不能理解。但无论能不能理解，他的的确确是这样认为的。
　　春季赛季后赛。
　　BTW拿到了第四名。
　　表面上看，联盟16支队伍，第四名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很差的结局。甚至在过去的历史长河中，BTW不是没有过比第四更差的战绩。
　　但很多人忽略了一点。
　　在联盟将季后赛改为双败赛制后，排名前四的队伍都拥有了至少两次bo5的机会。而最终排名第四的原因无外乎是——
　　BTW连续输掉了两个大场。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星期五。
　　李善泽记忆犹新。
　　雨水和林小凡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哪一个打湿了李善泽的队服。
　　那天他的心情很麻木。
　　麻木到三天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手腕动弹不得了。
　　后来，李善泽去了医院。
　　医生告诉他他的手腕因为常年打游戏，磨损的厉害，必须尽快进行治疗修养。
　　这个结果似乎平平无奇，整整九年，他近乎是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了英雄联盟，就算是机器，也会有生锈的一天。
　　只是，那天后他没有再打开游戏，甚至连网络上的游戏视频也很少看。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身体。
　　为了修养然后更好地出现在赛场上。
　　但只有李善泽自己清楚，恐怕这个机会相当渺茫了。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
　　李善泽自己一时也无法形容的清楚。
　　只是下意识地，看到英雄联盟，那股曾经热爱的感觉没有变，但他会想起那天队友的泪水，会不可自拔地想起游戏里那乍眼的三比零，会回想到基地被推时，他微微发颤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