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死死盯住孟渔阳。
“还真是?”孟渔阳哀嚎一声,转身对着楚云西信誓旦旦,“云西啊,你可要信任伦家,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伦家真的是第一次。”
楚云西:“说人话。”
孟渔阳:“我也不是不害怕,我只是害怕时的反应比普通人小一些。”
他磨蹭回楚云西面前,伸手,试探着碰了碰楚云西手背,又迅速挪开:“云西,你感受到了吧?”
“感受到什么?”老何追问。
孟渔阳笑嘻嘻:“当然是我的温度啊。”
老何:…
楚云西看看自己手背,又看孟渔阳。
孟渔阳:“交感神经兴奋,引起周围血管收缩,所以手脚冰冷,这是害怕和紧张时的典型症状。手都牵过了,云西你总该信我也害怕了吧?”
看楚云西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孟渔阳把注意力又转回尸体上。
尸体面部着地,看不到正脸,但看衣服和发型是张信元没跑了。
冰箱前的地面上,除喷溅痕迹外没有其他血痕——这太奇怪了,这么具血淋淋的尸体,总不能是自己从二楼蹓跶下来,并且自己把自己关进冰箱的吧?
除了这点之外,还有另一件事孟渔阳也特别在意——张信元的死因。
第15章 森林(十四)
摸出副手套戴好,孟渔阳轻手轻脚将尸体翻个面——张信元的尸体从趴着改成仰面朝天,但整体上还维持着扭曲造型。
看着尸体正面,孟渔阳呼吸一滞,愣了三秒钟,他才再次吸进口空气。
老何被惊吓过一次,有了心理预判。再看见尸体正面,他只是脸色差了几分。
楚云西面无表情。
宋合几个人刚走到储藏室门口,看见尸体,林芳和赖柏捂着嘴又去了公厕。宋合、郑星、陈岳三个人倒是没吐,但脸色都奇差无比。
郑星忍了一会儿,爆粗口:“这tm变态吧?开膛破肚?”
“不止。”孟渔阳深吸口气,“开膛破肚后,凶手还拿走了里面的…器官。”
郑星倒吸口冷气。宋合和陈岳都没说出话来。
孟渔阳把尸体放平,轻轻捏了捏僵硬程度,又认真检查胸腔,头部、颈部和四肢,检查完,他站起来脱掉手套。
“怎么样?”老何问。
孟渔阳摆摆手。
“到底什么情况?”宋合急了。
孟渔阳还是摆手。
楚云西抬眸看孟渔阳一眼。
孟渔阳:“云西,你知道吧,理论联系实际有点难。我这好歹第一次直面尸体做详细检查,那什么…让我先缓缓啊。”
站了快两分钟,孟渔阳拍拍胸口,正色道:“死者:张信元,根据尸体僵硬程度推测,距离死亡时间大概4-6小时,不过我之前也只会纸上谈兵,没有任何实践经验,所以死亡时间范围建议相对扩大一些。”
他看看时间,算了算:“昨晚12点到5点,大概的死亡时间在这一范围。”
“12点到5点?”郑星一拍脑袋,“这不就是走廊怪声的时间嘛!”
“你也听见了?”孟渔阳问。
“那么大声能听不见嘛?老陈啊,你也听见了吧?”郑星转头看陈岳。
陈岳勉强点头,面露惧意。老何和宋合对视一眼,都没开口。
“还有林芳,她也听见了。”郑星补充。
孟渔阳:“林芳?等等,你怎么知道林芳听没听见?”
“我…”郑星语涩。
陈岳解释:“小刘死了以后,林芳就搬到我们房间了。”
孟渔阳看看郑星,又看看陈岳。
郑星脸唰的红了:“看屁看?我tm就是好心,又没对她做什么!”
“我明白我明白,君子嘛,发乎于情止乎于理,就像我对我家…”话说一半,看楚云西开始掏匕首,孟渔阳赶紧将话题引回正事,“死亡时间大致确定,至于死亡原因…”
“都tm剁成这样了还用想?”郑星说。
孟渔阳摇头:“不是胸前的伤。”
孟渔阳在脖子上比划两下:“这里,致命伤在这里,而且不是刀伤,是齿痕。”
所有人都是一愣。
楚云西目光微沉,第一次认真看向尸体。
郑星不敢置信:“什么?你是说张信元是被动物咬死的?”
孟渔阳再次摇头,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个人,轻轻说了个“人”字。
一个人咬死了另一个人?这也…那得多大的动静?总不可能同屋的还听不见吧?郑星骂了句靠,拔腿朝卫生间跑:“糟了,林芳、林芳还跟赖柏在一起。”
林芳和赖柏刚走回门口,迎面碰上冲出来的郑星。郑星一把将林芳拽到身后:“赖柏,是你!”
“是…是我什么?”赖柏懵了。
听完郑星的解释,赖柏捂着嘴又跑了趟卫生间。
孟渔阳叹口气:“我也没说是赖柏咬死的啊。”
等赖柏终于吐够,拖着可以媲美面条等两条腿,一步步挪到储藏室门口,孟渔阳贴心的替他拍拍后背,差点儿把赖柏又拍吐了。
孟渔阳满脸歉意:“手劲儿用大了?不好意思啊,做实验拍仪器拍习惯了,没控制好力度。”
赖柏摆摆手,想看尸体又不敢看。
孟渔阳:“情形如你所见。你给我们讲讲,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赖柏深吸口气,回忆了一小会儿,他双手渐渐发起抖:“我说了你们可能不信。”
孟渔阳:“那也要说了才知道。”
昨晚,赖柏和张信元回房间后,俩人聊了会儿天。分析完现状,张信元先睡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困意来袭,赖柏临睡着前忽然想去厕所。
见张信元睡熟了,赖柏也没叫人,甚至连灯也没开,他摸着黑来到走廊。
惨白月光从小窗子射进来,在地面投下嶙峋形状,赖柏搓着胳膊一溜小跑,急匆匆进了卫生间。解决完生理问题,赖柏揉着惺忪的眼睛小跑回房间,关门、上床、入睡,一气呵成,直到今天早上…
“早上、早上我醒了,看到满地的血,我…”赖柏声音抖得厉害,“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
“你昨晚回去就没发现异样?”宋合问。
赖柏摇头。
“血腥味没闻到?地上有血没感觉?”宋合完全不信。
赖柏还是摇头。
宋合还想说什么,被老何拉了一把,没再开口。
赖柏小声说:“我有鼻炎,闻不着味。卫生间满地的水,我走回房间是感觉鞋底黏,但我以为那是在卫生间弄湿的,也就没注意。”
郑星:“那走廊的奇怪声音呢?那么大的动静,你听不见?”
赖柏:“我…我以为是卫生间水箱坏了,才哗啦啦卡哒哒的响…”
孟渔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郑星问。
“我知道赖柏能活下来的原因了。”孟渔阳摸摸下巴,“心大啊,赖柏,你这心可太大了。”
张信元死了,目前已知凶手是人类,而在场的人里,嫌疑最大的是赖柏。
孟渔阳看看手掌。刚随手一拍,就差点把赖柏拍趴下,而且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出来,赖柏背后全是冷汗。
呕吐时,会伴随应急□□感神经兴奋,作用于汗腺的话,汗腺分泌会增加,这是种生理反应,看赖柏满头满背冷汗的样子,看来是货真价实吐了几遭。
看见尸体就吐成这样,行凶的话,没等得手就得先把自己吐晕了,孟渔阳摇摇头,把目光从赖柏身上挪开。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老何:“除了赖柏以外,其他人呢?昨晚12点到5点间,你们都在哪里?”
郑星、林芳、陈岳三个人一整晚都在屋里,可以互相作证。
老何和宋合也表示,一直待在房间。
老何看向孟渔阳:“你们呢?”
孟渔阳无辜地眨巴眼睛:“我们肯定也在房间里啊。”
“有谁能做证?”老何问孟渔阳,目光却落在楚云西身上。
孟渔阳挪两步挡住老何视线:“搞笑呢?都是两人一间,你和宋合就能互相作证,我和云西就还得再找证人?”
宋合冷笑:“不是你们,是他。你敢保证,你昨晚整夜都是清醒的?”
“别说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保证吧?”孟渔阳冷冷勾起嘴角,“除非你们是海豚,左右脑换着睡觉。”
眼看有僵持趋势,老何拍拍宋合胳膊,把他拉回身边。他又扭头对孟渔阳道:“小于,你先别急,你第一次进副本,有些事情不太清楚。”
他抬手指郑星和陈岳:“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进来的除了我和宋合是老手以外,郑星和陈岳也都是有经验的。”
“如果不信我和宋合,你可以问他俩,这个云西身上有煞气。”老何说。
郑星和陈岳表情凝重起来。
孟渔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什么叫煞气?”
老何:“我说不好,但你多进几次副本就明白了。一个人在副本里杀过人和没杀过人,气场是不一样的,杀过人的身上会带着煞气。”
孟渔阳垂眸看楚云西。
老何:“所以,小于,你现在好好想一想,你真能保证昨晚他没有离开过房间?或者这么说吧,昨晚,你能保证你没被外力影响,曾经失去过意识?”
孟渔阳偏头看看楚云西,楚云西海蓝色的瞳孔波澜不惊。
孟渔阳:“老何,你胡说什么呢?还外力影响?怎么着?你该不会是想说,我曾经被云西打晕了?”
老何微微眯起眼睛。
孟渔阳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摆摆手:“我不行了,老何,你该不是武侠剧看多了吧?还真觉得一巴掌就能把人拍晕?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听我句劝啊,少看电视多读书。”
老何:…
“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这么多大活人,也不能硬饿着吧?要不,我们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先弄点吃的?不过先声明啊,我不会做饭。”见没人再说话,孟渔阳提议。
林芳从郑星背后走出来:“我去吧,我厨艺不太好,但做个早饭还能行。”
郑星连忙道:“我跟你一起。”
目送两人离开,孟渔阳对着楚云西勾起嘴角:“云西啊,你喜欢吃什么?那个郑星自称是厨师,我估计他做饭应该比老王强点。”
楚云西没说话。
“你生气啦?”孟渔阳趴在轮椅旁边,小声嘟囔,“他们怀疑他们的呗,咱犯不着跟一把大年纪就只知道看电视的计较。”
楚云西还没说话。
孟渔阳舔舔嘴唇,正想再说点什么,隔壁厨房里传出林芳尖叫声。
第16章 森林(十五)
案板上,摆着几块肉。其中一块,还在微微晃动。
林芳躲在郑星身后,脸白的好像复写纸。
孟渔阳眨巴眨巴眼睛,推着楚云西进了厨房。宋合跟在他俩身后,看见案板上的肉,他皱起眉:“这什么东西?”
郑星没说话,林芳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怎么回事?”老何也跟着走进来。
郑星指指案板,脸色很难看:“我们进来就看见这东西。”
孟渔阳放开轮椅,走过去看了看,脸色也郑重起来:“这是心脏。”
除了最大的那颗外,孟渔阳数了数,案板上还有或大或小几块,默默将人体胸腔内的器官名称背诵完,孟渔阳在案板上依次找到了对应部位。
看着这一案板血淋淋的东西,联想到隔壁储藏室冰箱里,张信元尸体那异常状态,孟渔阳沉默下来。
案板旁边还摆着两个碗,一个瓶子,一个小布袋。孟渔阳看了看,其中两个碗是空的,瓶子里是极细的白色晶体,袋子里是白色粉末。
之前林芳说过,刘佳雨的提示是蘑菇、肉、油、面粉、蜜和盐。
从包里拿出蘑菇,又将头盖骨和勺子依次摆好,孟渔阳猜测:“下一步,我们是不是要自行找到油和蜜,然后煮锅汤?”
是或者不是,都只能试试,可是几个人把厨房、储藏室翻了个底朝天,一滴油或者蜜的影子都没看见。
郑星:“没有油和蜜,这任务还咋做。”
“油和蜜?哪里能有油或者蜜呢?”陈岳小声嘟囔。
孟渔阳偏头去看楚云西,发现楚云西早控制轮椅到了窗边,正隔着玻璃晒太阳。
“云西,你怎么这么喜欢晒太阳啊?”孟渔阳凑过去。
温暖阳光洒在身上,孟渔阳惬意的眯起眼睛,窗外不远处,大片大片一串红吐露着花蕊——花蕊上,晶莹的花蜜一滴滴滑落。
“蜜有了。”孟渔阳说。
接了大半瓶一串红花蜜,大家返回厨房,继续犯愁。
蘑菇、面粉、蜜和盐,还有用人体组织充当的肉,孟渔阳目光一样样扫过去,定格在血肉模糊的心脏上:“云西。”
楚云西抬眸看他。
孟渔阳迟疑几秒钟:“云西,我应该知道油在哪里了。”
所有人都扭头看他。
“墓地。”孟渔阳说。
“这里能有油?”郑星气哼哼踢开白骨,“你耍我们吧?”
孟渔阳:“耍你又不好玩。”
在孟渔阳极力劝说下,楚云西也来了墓地,他在墓地边上找个有阳光的地方,安安静静站定,银色发丝沐浴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十分漂亮。
“好美。”孟渔阳由衷感慨,欣赏了一小会儿,孟渔阳推郑星一把,“你看,林芳是害怕还是中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