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直到白易的手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底,陆望飘远的思绪才被强行拽了回来。
“望望?”白易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陆望连忙摇摇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额角滑过一滴冷汗。
白易继续说道:“叔叔不知道你来了这里,不然不会这么晚才过来,都没能好好招待你。”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遗憾,陆望也不知道他这副模样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能摆摆手:“是我擅自过来的,没有首先通知您,真的很抱歉。”
白易伸过手盖在陆望的手背上,他的手心没什么温度,让陆望的体温一瞬间降至最低。
他的声音依然柔和:“叔叔还要先谢谢你,玖玖这段时间病情严重,只有你在身边,他才会好一些。”
“白易叔叔……”白易的话听着客客气气,但陆望总感觉怪怪的,听了之后心里意外的觉得别扭。
“只是……”白易话锋一转,“望望,你不觉得,你管的有点太多了吗?”
陆望浑身一僵。
他不解地注视着白易:“您这是什么意思?”
“玖玖的命定Omega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他们俩会自己解决。”白易的语气冷下来,脸上却依然带着笑,“不管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陆望拧紧双眉,他没想到白易会说出这样的话。
心里的火一下子被点燃了,他没忍住漏出一声耻笑:“命定Omega?您的儿子都快被逼死了,您的口里却只有命定Omega?”
“林盛秋被逼到精神失常,用刀划自己的腺体,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而您……仍然想强迫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陆望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语气逐渐激动起来,“我说过,我是林盛秋的爱人,我有权利知道他的情况,并且在他痛苦的时候站出来保护他。”
陆望激烈的情绪导致他浑身颤抖:“我不认为我管的太多,相反,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因为我爱林盛秋,我愿意为他献上自己的一切。”
他一口气说完,白易愣了几秒,难以置信地抬眼看他,随后笑了笑。
陆望眉间蹙得更紧。
他想不明白白易在笑什么。
对方扬起唇角,眼底满是嘲讽的意味:“你什么都不懂。”
他握着陆望手腕的手增了几分力气,白皙的皮肤上印上了一圈红色指痕,陆望吃痛到表情难以维持淡定,而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愣是一声痛哼都不愿意发出来。
“白易叔叔。”陆望的喉结上下滚动,“我确实不懂。”
“我不懂您口口声声说爱林盛秋,您对林盛秋的爱,到底是怎样的。”
“我只想知道,林盛秋此时感受到的,您觉得是爱吗?”
他的话似乎把白易激怒了,对方脸上的笑一下子垮了下去,冷冷地盯着陆望,白易眯了眯眼睛,那双勾人的眼睛几乎要把陆望吞掉:“你凭什么教训我?”
陆望冷笑一声。
“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不爱林盛秋的!”白易瞪大眼睛,另一只手用力地戳了戳自己的胸口,“你永远也体会不了一位父亲失去自己心爱的孩子这么多年的痛苦,也永远无法共情为了不让他再次失踪的担惊受怕!”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那都是因为这十多年发生的事情给我留下了阴影。”白易说,“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了!”
陆望将自己的手捏成拳:“您觉得您现在做的是对的吗?真的有考虑过林盛秋的感受吗?您把他关在这里,跟把一只鸟囚禁在铁笼中有什么区别。”
“您强迫他接受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东西,他没有告诉过您,造成他现在如此抗拒Omega的原因,就是十多年前的那场绑架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眼前的白易一瞬间像被狠狠击中了一样呆滞在原地,他松开陆望的手,一步一步跌回沙发上。
他怎么会忘记……
这个折磨了他十多年的噩梦。
那场大火烧走的,除了罪犯的尸体之外,还有他活生生跳动的心脏。
灰烬被厚重的大雪掩埋,冬日的冷风萧瑟,带来的只有散不尽的悲哀。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找不回自己原来的林逸玖了。
白易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四周寂静无声,陆望甚至能听见眼泪砸落在地面时发出声音。
——
在那之后,白易就很少过来了,就连尤池也被安排回到了自己的家,而林盛秋体内的信息素仍然堆积,由于他不接受Omega的信息素,最后只好选择人工抽取。
林盛秋的主治医生说,人工抽取的步骤很麻烦,在家里无法实施,几日过后他带了一批人过来,把林盛秋送去了郊外的一家医院。
一切准备完毕,被推进治疗室之前,医生转头对陆望说:“这个方法风险很大,我们只能保证让病人的生命不受到威胁,但是他的腺体……”
“人工抽取的后遗症对Alpha来说就跟直接把腺体割掉一般。”
陆望听后,担忧地看向林盛秋,林盛秋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握了握陆望的双手,低声道:“陆望,你相信我吗?”
“相信。”陆望点点头。
“那就不要为我担心。”林盛秋扬起自己苍白的嘴唇,“我会好好的来见你。”
说完,他拉过陆望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随后,林盛秋被推了进去。
第一次的抽取很顺利,林盛秋也没有多大的后遗症,但医生说顺利只是一个开始,后面的阶段会随着信息素减少而变得困难起来,疼痛会不断加剧,到时候考验的就是Alpha自己的忍耐力了。
随着治疗的次数增多,林盛秋逐渐消瘦起来,脸颊甚至跟着往下微微凹陷,他的脸色苍白,后颈腺体上的抽取印记根本无法消散,不小心碰到一下他都会疼的打滚。
陆望忍不住为他掉眼泪,整天一双眼睛通红,每到这个时候林盛秋就捧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吻他,把他脸上的眼泪全都舔进嘴里,然后扯出僵硬的笑:“疼的人是我,你哭什么呀。”
“你不愿意哭,我就替你哭好了。”陆望噘着嘴嘀嘀咕咕,下一秒又被林盛秋咬住嘴唇,他含含糊糊说,“明明之前那么容易哭,怎么到现在一滴眼泪都不掉了。”
他说的是在出租屋的时候,林盛秋那时哭的像被丢弃的小狗,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陆望牢记于心。
陆望顶着红肿的嘴唇望着林盛秋:“等我死后,一定要在我的墓碑上刻一个二维码,到时候别人扫出来就能看见你哭的视频。”
林盛秋挑了下眉:“那我也刻个二维码,里面就是你求着我再来……”
他的嘴被陆望捂住了。
陆望红着耳朵:“你……无耻!”
说着说着,他低下头害羞的埋进林盛秋的颈间:“林盛秋你变了,以前的你那么清纯可人,现在一点也不可爱了。”
“是吗?”林盛秋笑笑,“怎么清纯可人了?”
陆望:“你以前好容易害羞的,明明我不小心摸你一下你就会害羞的躲起来,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林盛秋眨了眨眼睛。
接着他拉过陆望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烫吗?”
陆望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回道:“烫。”
他又拉着陆望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了吗?”
手心下用力跳动的心脏几乎要带着陆望一起跳起来了。
陆望咬了一下下唇:“感受到了。”
林盛秋凑过去抱住陆望。
“这些都是我爱你的表现。”
……
最后一次治疗也开始了。
林盛秋躺在病床上,陆望站在一旁盯着医生的每一项准备工作,他紧张的就像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甚至在长长的针尖刺入林盛秋的肌肉时,陆望死死闭上双眼,不断地倒吸凉气。
林盛秋被他的样子逗笑,抬起手安抚陆望的脊背,怕自己的治疗还没开始,陆望就先被送去抢救了。
直到治疗室的门再次合上,陆望被关在了外面,眼前只有一扇冷冰冰的房门,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具体的治疗是怎样的,到底有多痛苦,这一切其实只有林盛秋一个人知道。
陆望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一屁股跌落在地,呆呆地盯着面前紧闭的病房,整个医院里一片寂静,偌大的等候厅中只有陆望一个人的身影,他低着头,无助地盯着地面上倒映出来的影子。
他无法形容自己是怎样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治疗室的门被人打开,林盛秋被其余的医生护士推入病房,他们的动作很快,从陆望身边路过时,陆望只能看见林盛秋紧闭的双眼。
主治医生最后走出来,他摘下口罩,轻声开口道:“治疗完成了,我们已经顺利把他体内堆积的信息素全都清理掉了。”
“那他……”
医生看出了陆望在担心什么:“他的生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目前只是短暂的昏迷而已。”
陆望松了口气。
“只是……”医生犹豫了一下,“我们已经尽量减少对他的腺体损害,可惜他的腺体在来之前就损伤严重,再加上这个治疗,恐怕……”
“他再也无法感知到任何信息素了。”
第63章 暖秋
等林盛秋恢复, 已经又过了半个月。
现在几乎快要彻底步入冬季,医院外树上的叶子全都掉的干干净净, 稍微深深呼吸一口, 冷冽的空气就会毫不留情地钻入鼻腔。
今天的天气算是近几天最好的,陆望站在窗前打了个喷嚏,然后把面前的玻璃窗户推开, 让温和的阳光落入病房。
他转过身, 看了一眼椅子上的林盛秋,他的那头黑发已经长的快超过肩膀,林盛秋一低头, 柔顺的头发会顺着滑下来, 轻轻遮住他漂亮的侧脸。
林盛秋垂着眼眸, 一只手撑在桌上, 握着钢笔认认真真写着什么, 陆望看不见, 只能听见笔尖摩擦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秋风从窗外钻进来, 卷起细软的发丝在空□□舞,陆望悄悄走过去, 伸出手指触碰到一根头发, 将它压弯之后又松手,随后视线顺势停留在林盛秋的后颈上。
人工抽取信息素治疗之后的痕迹仍未消散,白皙的皮肤中间总是镶嵌着一块淡淡的红痕,陆望把手指移过去, 指腹贴着微凉的皮肤,一寸一寸缓缓往下滑。
林盛秋抖了抖自己的睫毛, 手中的钢笔只停顿了几秒, 然后又开始动起来, 见他没什么反应,陆望的动作便变得更加大胆,他弯下腰凑近林盛秋的腺体,柔软的嘴唇贴上了那块皮肤。
细密轻柔的吻落下,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吻林盛秋的腺体,那块微微突出的软肉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感觉,吻着吻着,陆望探出舌尖细细舔舐,时不时还故意用牙齿轻轻咬几下。
直到听到眼前的人发出一声闷哼,下一秒林盛秋转过脑袋,抬起手握住了陆望的后颈,扬起下巴亲了亲陆望的嘴唇。
他们之间的吻一向激烈,林盛秋总是要陆望喘不上气的时候才肯放开他,温热的舌头交缠,林盛秋按住他的后脑勺更加深|入了一些,差点碰到陆望的咽喉。
口中的空气快要被林盛秋吞完了,陆望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手臂,鼻间发出“嗯嗯”两声,他侧过脑袋躲开林盛秋的进攻,委屈地说道:“你干嘛这么用力?”
“不喜欢吗?”林盛秋抬眼看他,眼尾染上一层淡淡的红。
陆望摇摇头:“不喜欢。”
紧接着他又被林盛秋抓住搂进怀里,对方垂下脑袋亲了几下他的鼻尖,低声道:“那就亲到你喜欢为止。”
说着,他本打算再凑过来,陆望伸出手捂住他,微微使力把林盛秋推远。
陆望从林盛秋的怀里跳出来,映在阳光下的脸颊泛着醉人的桃红,他站远了一些,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林盛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围着病房转了一圈。
再回来时,陆望手里拿了把剪刀跑过来:“林盛秋,我给你剪头发吧。”
还不等林盛秋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抓着林盛秋的发尾,闭上一只眼睛,握着剪刀的手在林盛秋脑袋上左右比划,接着只听“咔嚓”一声,无数根发丝轻轻飘落在地上。
林盛秋看不见陆望的动作,只听见身后的人一会儿一句“林盛秋我觉得我有剪头的天赋”,一会儿又是一句“你说我要是那天破产了,去桥下开个理发店说不定也能东山再起。”
话音刚落,他的剪刀就不受控制一般歪了一下,林盛秋眼睁睁看着他把一条直线剪成了曲线,陆望心虚地抖了一下,迅速撒开手里的这撮头发,开始祸害下一个地方。
“陆望。”林盛秋从镜子里看着自己逐渐离谱的发型,眼角抽了抽,“你这技术开张第一天就得倒闭。”
陆望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是随心派!”
说着,又是“咔嚓”一声,几缕可怜兮兮的发丝从他的手心里逃了出来。
由于陆师傅的技术实在是过于随心所欲,最后的成品就是林盛秋的头发一边高一边低,发尾的头发像山路十八弯一样急转直下,陆望捧着他的脸,紧紧皱着眉,眼底的神色变幻无穷,林盛秋觉得自己从陆望的眼里,看到了自己不幸的未来。
“啧。”半晌过后,陆望终于开口了,他对着自己的作品发出了这辈子能发出的所有拟声词,最后感慨道,“林盛秋,感谢你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