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砚:“……”
陆千阙见状不仅莞尔:“别这表情,其实很早之前先生和我就觉得这个传说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你想,地球上很多病毒在人类还没出现之前就存在了,说不定那些冰层之下就有这样一种能让人不老不死、吸血为生的病毒。也许有人曾经去了那里,幸运地在恶劣的环境下存活,却无意中将这种病毒带了出来,这极有可能是有科学依据的。”
宁秋砚暂时对这理论没有兴趣。
提起北极圈,宁秋砚总是会想到那个灰袍人:“先生是要去找那个灰袍人?“
陆千阙说:“不,这次和灰袍人没有关系。”
言归正传 ,陆千阙继续道:“总之传说虽然是传说,但是除了灰袍人,现在在北极圈附近的确隐匿着一些年长的吸血鬼。他们不是来自灰袍人那么久远的时代,相对没有那么强大,也保持着比较单纯友善的生活。他们算是素食者,除了猎食动物后的进食方式,其实和普通的人类部落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不过由于势力不足,自身的力量又总是被觊觎,所以他们像灰袍人一样,通常都隐匿踪迹,几乎很难被找到。”
宁秋砚点点头,等着陆千阙往下说。
陆千阙:“德山和约书亚游历世界,又常住北极圈,多少听说过一些有关于他们的故事。先生曾听说他们说,那支部落中有一名拥有特殊力量的吸血鬼,他掌握着有一种很古老残酷的、能克制吸食人血欲望的方法,经过反复训练实施,让部落能一直维持现有的生活。”
部分血族天生有特殊的力量。
像关珩,就能在吸食时品尝人类情感,与被吸食者产生共情。
那关珩是去找这名特殊的血族吗?
陆千阙很快回答,“是”。
宁秋砚问:“找他做什么?”
陆千阙靠在宽厚的椅背上,看着宁秋砚的眼神很复杂:“先生平常不吸食人血,又本来就有恐怖的自控力,只有一个人、一种情况能让他失控。他千辛万苦是为了什么,你猜不到吗?”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宁秋砚才终于明白过来,双眸圆睁,表情极为震惊。
紧接着,心跳也急剧失衡。
“这就不得不提起秦惟之了。”
说到这里陆千阙顿了顿,不用他多说,宁秋砚也绝对不会忘了这个人。
“秦惟之花了千百年的时间在北极圈寻找灰袍人,我在上次的收尾行动中发现,原来他并不全然是一无所获的。他去过许多的地方,无意中摸到了那个部落的行动轨迹,虽然他对他们不感兴趣,但是对我们来说却能派得上用场。”
宁秋砚还坐在原处,耳膜深处除了心跳声,只隐约剩下引擎的轰鸣:“我以为……为什么?”
他以为,这件事情再也不会有转圜的余地,并且早已接受了结果。
关珩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大概怕你永远也不会唤醒他吧。”
陆千阙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宁秋砚脸色涨红。
“这次是先生自己提前醒来的,去年暑假的整整两个月他都在等你,你心真硬,竟然真的看都不去看一眼。”陆千阙道,“先生等到十二月才走,他先到了朗伊尔和德山会和,那里的极夜有助于他们确认部落路线。一路找过去,现在都快走到一半了。”
关珩强横,也隐忍。
之所以默默地等待,是不确定自己的想法能否实现,也是为了宁秋砚能有足够的时间想清楚。
宁秋砚了解他。
“小狗狗。”陆千阙重新戴上墨镜,“如果能成功的话你将会是第一个被毒素羁绊者转化的黄金血,没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你期不期待?”
*
血族社会脉络宽广。
他们一落地机场,就有专人来帮助他们整备。
准备了人类的必需品,又送来了轮毂硕大、专门适用于严酷环境的车。正值极昼的尾巴,陆千阙在这里犹如一条死鱼,拿到驾照的宁秋砚负责开车。
在这里的路线坐标,他们没有找到关珩。
于是继续往下一个目的地走。
地理环境不同,这个时间北极圈就即将进入冬季,越往人少的地方走越觉得冷,宁秋砚不得不提前穿上了冬衣。
行驶在冰天雪地中,宁秋不仅没有冲下悬崖没有撞树,还冷静地避过好几次险境,他在想关珩看到的话会不会很欣慰。
即使准备了通讯设备,信号还是时有时无。
陆千阙只能扒着地图上做的标记寻找,来到冰川后他们无法再开车,陆千阙就搭了帐篷让宁秋砚扎营,自己独自出发。
在这里,宁秋砚第一次看见了极光。
荧绿色的光掠过天穹,倒映在冰山雪景,美得令人窒息。
关珩现在有看见这极光吗?
他希望有。
这场追寻像是一次特别的旅行。
让他跟着关珩孤独的脚步看见了更加美丽的世界。
一周后他们来到新目的地,换了车。
极夜来临陆千阙仿佛活了过来,宁秋砚得以休息。有一次陆千阙打通了关珩的电话,电流声嘈杂,陆千阙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就再次中断。
人类还是太脆弱了,这里不比渡岛的冬天冷,宁秋砚还是患上了感冒。
不幸的是,他们的车也在当天下午忽然抛锚,
于是陆千阙只能放弃前进,带宁秋砚留在了附近的小城镇,打算在这里整顿之后重新上路。
宁秋砚有点低烧,躺在小旅馆的床上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模糊地看见门口进来了一个人,不是陆千阙。
一只修长而冰凉的手,轻轻抚上了他发烫的额头。
这个人属于黑夜。
悄无声息地,披着一身风雪。
“宁秋砚。”
宁秋砚眼眶通红,他抬眼,对上了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幽黑凤眸。
第115章
宁秋砚开始一直都是低烧,关珩来了以后体温陡然接近40度,出汗喊热,连关珩也不敢随意给他用血,干脆将人抱起来,搂在怀中。
血族的体表温度与此时的人类互补,很快,宁秋砚舒适了不少,眼皮困得直打架,但就是迟迟不肯睡。
这个久违的怀抱让宁秋砚舍不得睡。
他问关珩:“我发的信息你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关珩长发披散,低头看他,“你说每天都会发,但有86天缺勤。”
宁秋砚心虚:“……那么多?”
关珩每天都看。
但是来到这里以后他常常都在偏僻的地方,很少经过城市,所以会好几天才收到一次。这点宁秋砚这几天在路上时已经想明白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直到这时宁秋砚还是感觉在做梦。
“前几天接到电话,我就返回来找你们。”关珩说,“今天和陆千阙再次联系上。”
宁秋砚确认了不是梦,把脸往关珩脖颈旁靠。
小狗似的,必须要和喜欢的人贴得很近。
“我不是故意漏发信息。”宁秋砚接着刚才的话题,“有的时候是太忙了,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恨不得把时间一天掰成两天用。”
早点累积完知识,早点拥有独立工作的能力。
那么就能早早地回到渡岛,整天整天地和关珩在一起,毕竟网络时代,工作地点可以不受限制。
这些关珩都知道,但却问:“还有的时候呢?”
不忙的时候,为什么不发信息。
宁秋砚:“……”
因为关珩没有回复。
关珩不用等到宁秋砚的答案,低头吻了宁秋砚的额头。
然而宁秋砚还是小声地回答了:“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打算,你不回复,我就会更想你。”
关珩:“是十二月决定的。”
宁秋砚问:“那前面几个月都在等我?”
关珩默认,宁秋砚很懊恼。
关珩没有说过做下决定的原因。
但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可能是在宁秋砚被秦惟之咬伤那天。
或许是饥饿本能驱使,或许是强烈的占有欲。
人类脖颈上致命的伤口刺激关珩的神经,他咬住宁秋砚的脖颈刺入毒素,强势覆盖咬痕的同时,也品尝到了血液深处的味道。
——是来自于宁秋砚身上强他数倍的,极深、即将失去他的恐惧。
明明知道血族无法被杀死,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生命危险,宁秋砚在目睹他伤痕之后那极度的痛苦深深撼动了他。
炽热的爱熊熊燃烧着,让一颗濒临死亡的心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之后每当想起那一刻,关珩都能感觉活着。
“我也很想你。”
关珩说。
话说得很淡,表达不比实际付出的万分之一,却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能阐述内心的句子。
宁秋砚身体一颤,滚烫的鼻唇触碰到关珩冰冷的颈侧,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关珩垂着睫毛,沉声说:“戴上耳钉之前你都在血契里答应了什么,背给我听——虽然你已经违反了约定,那个我们之后再说。现在把契约的内容背一遍。”
约定像是誓言,刻在宁秋砚的骨子里。
他吸吸鼻子,下意识开口:“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思想,行为,身体和情感,都只属于您,永远属于您。”
背完这一遍血契,宁秋砚怔了怔。
他好像现在才明白这约定的含义。
将一切都交给关珩,并不是指他成为了没有自我意识和选择权的禁脔,因为关珩没有对他进行过任何违反意愿的控制,这一点他早已知晓。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理解,约定内容代表的是关珩将永远是他坚不可摧的后盾,是包容他所有的港湾。
如果他想要的是绝对的占有,那么关珩终究会给。
刚背到这里,宁秋砚的嘴唇就被关珩吻住了。
人发烧的时候连口腔也是滚烫的,关珩吻得很重,撬开他的齿缝,从内到外品尝过一遍之后,克制地将人放开了些,冒出来的尖牙贴着宁秋砚脖颈处的耳侧。
宁秋砚不仅没有躲,还顺从地往后仰,将纤细的脖颈完全暴露在关珩面前,听见关珩问:“我允许你擅自在身体上穿孔了吗?”
紧接着,微凉的手掌便来到平坦的腹部。
肚脐上缀着一枚脐钉。
两头都是暗红色的宝石,中间以银针相连,由耳钉改造而来。
属于关珩的标识,从来没有离开过宁秋砚的身体。
宁秋砚发着烧,脸已经看不出来红不红了,只能咬牙认错:“没有……我错了。”
齿尖一点点地刮过颈侧皮肤。
往下移。
最后停留在脖颈的血管上。
惩罚似的咬得很重,但是只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
人睡着了,陆千阙回来时只恭敬地站在门口。
他知道关珩这时会来,所以看见人并不意外。
关珩长发披在身后,夜色让他容光焕发,看上去和临走前没什么区别,仍然让人感到疏离和不易靠近。
他松松地抱着宁秋砚,见到陆千阙也没有松开,只淡淡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自作主张?”
陆千阙说:“我再不联系他,他就以为您要和他分手了。”
关珩显然不是指这件事。
他离开时给陆千阙留了权限,能让陆千阙第一时间察觉宁秋砚的动向,但没有说过陆千阙可以带人来这里。
“我认为单纯说您出门办事没有说服力。”
陆千阙道。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在您心里的地位,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
地位?
确实算得上有地位。
关珩不是喜欢默默付出,然后在特意表现狠狠感动对方一把的类型,他之所以不告诉宁秋砚,是因为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这时也没关系了,他们来得正好。
陆千阙如何不了解关珩的心思。
看着灯火下亲密相贴的两人,他若有所思。
关珩的肩膀宽阔,他要扛着一个家族的重任,要成为所有人的靠山,无欲无求,仿佛坚不可摧,但总是显得孤独。
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人,勇敢地朝他奔赴,想要带给他解脱。
或许永生并不是诅咒,孤独才是。
陆千阙回神,收起手下该有的样子,向关珩问道:“我听说需要特制的止咬器用以控制刺入血管的深度,都准备好了吗?”
关珩见过模型。
那种特制的玩意与其说是止咬器,不如说是一个刑具,一个兽嘴笼。
嘴笼根据面部骨骼定制开合角度,防止牙齿过深地刺入,上方还有一个镂空面罩,左右各有一根钢钉,用以抵住太阳穴,用以在嘴笼失控时插入大脑,从根本上断绝吸食过量的可能。
“差不多了。”关珩说,“我要先试两次,他们会协助我。”
一般来说普通血族使用足够。
但对象是关珩。
而且关珩面对的是对他有致命吸引力的黄金血,他的伴侣。
所以他还需要部落的人对他的大脑施压。
“如果失误了会怎么样?”
陆千阙问。
“小宁会死吗?”
关珩道:“不会失误。”
事实上经过分析他们认为那种特殊的威压结合止咬器不可能失误,因为压强与钢针足以挤爆粉碎任何一个血族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