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熠隐隐露出微笑,指尖的旋律渐趋明快,所有人在安静、寒冷、落着初雪的月夜里,看见了一只目光如水的梅花鹿。
鹿站在一颗仅剩枝丫的树下,仿佛静静注视眼前的人,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它仰起修长脖颈,吻了吻光秃秃的枝头,那里因而开出一朵朵不同颜色的花。
白的是皮肤肌理,嫩粉的是指尖,更深色的心形花瓣飘飘摇摇落下,被一只手接在了手心,仔细掩藏。
忽然之间,夜风骤起,枝头开出的所有花瓣被扑簌簌吹落,鹿的身影在风中时隐时现,时熠修长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音乐里那只漂亮的小鹿时而从树后露出头,时而温柔衔来埋藏在雪里的红色果实,时而踏破林地里的一汪积水,踩碎积水下藏着的那个平静的里世界。
演奏至此的时熠微蹙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鹿在这时来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试探着伸手触摸的瞬间,抢先将他撞了个满怀。
考场里,所有的听众都被震得心神俱颤,音乐也在这时戛然而止,像极了一个还未讲完的故事。
这是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头一回在听过曲子以后,迫不及待地想问演奏者“后续怎样了”。
而时熠微抿着唇,缓慢地在钢琴前站起身,听见钟教授慢慢地给他鼓了几下掌。
即兴期末考的分数总是现场就出,钟教授微微一笑,说:“九十九分。”
时熠胸膛中一颗心还在不住跳动着,他显然还没从演奏的状态中出来,连九十九是什么概念都体会不了,只听见其他考生一齐哗然,用力地给他鼓掌。
“本来想给一百的。”钟教授注视着他,目露满意,“想了又想,还是等故事圆满了,我再添上那一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时熠熠,连教授都知道你要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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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接下来的日子里,时熠除了参加必要的考试,就是和Crush一起泡在练习室里,从早到晚。
自从参加《一日三餐》登上热搜、引发讨论后,Crush今年收到了不少跨年夜演出邀请,陈韬精挑细选,结合他们意愿,最终保留的是b站线上演唱会、备受观众瞩目的草莓台跨年晚会。
正好这两场跨年晚会都有在北京设置分会场,他们便省去了到处飞的时间。
鉴于这两个舞台性质大不相同,Crush选了不同的表演曲目,b站这边是粉丝投票选出的曲子,草莓台的舞台则是用Crush全新编舞的曲子——他们希望能把握住现在难得的热度,给观众眼前一亮的感觉。
为了呈现最高质量的舞台,在临近演出的那一周,他们几乎是住在了练习室。
时熠在这段时间被排练占据了心神,便常常无暇去细思做过的那个梦。
但有时中途休息,他依然不可避免会想起陆景明,实际上他也有一两周没见过他了。
只有每天他们披星戴月地离开公司,时熠回头看公司大楼,总能看见陆景明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
就好像陆景明在陪他们排练一样。
时熠咕咚咕咚灌下半瓶水,此时岳晚寒正好站在自己旁边,仔细琢磨着舞蹈动作。
“大寒,”时熠斟酌许久还是开了口,“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岳晚寒停下来,扫了他一眼:“什么事?”
时熠悄悄挪过去,一鼓作气说:“我有个朋友……”
岳晚寒:“这个朋友是你吗?”
时熠差点儿没被口水噎着,迅速摇头,脸也迅速热了起来:“不是我,真不是我,就是我那个朋友……他最近做梦,梦见他和另一个朋友……比较亲近。”
“这另一个朋友是你?”岳晚寒仍然在反应。
“也……不是我。”时熠纠结得乱薅自己卷发的发尾。
主要是除了岳晚寒,他没别的人可以商量了,因为钟文铎一定会一脸慈祥感慨地看着自己,至于森皓森然……他们听了以后非得嚷得所有人都知道。
“亲近是……这种?”岳晚寒一本正经地将两只手拍在一起,十指交合。
时熠热着脸几乎抬不起头:“差不多。”
岳晚寒却了然地点了头,他永远能用十分严谨的态度对待一切荒唐的发问。
“也不奇怪。”岳晚寒告诉他,“我曾经梦见过自己和朋友亲近,但我和那个朋友已经好几年没联系了,更没见过面。”
时熠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十分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梦里我们牵手在田里跑来跑去,爬树看星星,斗卡斗蛐蛐。”岳晚寒想了想,将手搭在了时熠肩头,“有一种说法是,当梦见跟很久没见的朋友亲密,说明对方正在慢慢忘记你。”
岳晚寒平时很少说这么多话,可见他是在很认真地在为自己排解烦恼。
“总之,如果是很重要的朋友,记得多联络感情。”岳晚寒总结道。
……
时间一晃就到了12月31日当天。
天气非常寒冷,但胜在晴朗,北京的街头满是穿着新衣服出门跨年的年轻人。
而对Crush五人来说,这是他们有幸与舞台共度的第二个跨年夜。
b站今年的跨年晚会是现场直播,Crush是第八个出场,妆造做得简单又自然,五个大男生穿着颜色很奶的棉质卫衣,牵着气球带着笑容登场,唱了他们组合最甜最可爱的一首歌。
五个人都状态绝佳,直播间的弹幕几乎被刷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Crush妈妈的五个小男孩】
【为什么我不在现场!为什么!脸贴屏幕面目狰狞!】
【今晚甜度爆表了救命!】
【不敢相信这个可可爱爱的舞是酷炸的寒寒编的!它拯救了广播体操星人时熠熠!】
【时熠熠已经不是广播体操星人啦!人家进军广场舞鬼步方阵了(狗头)】
【舞蹈区翻跳热潮预定】
【不愧是Crush第一甜妹,时熠熠你甜得我心颤】
【双子的wink直接把我送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旦接受了大哥在带孩子的设定——】
【年轻真好!!老阿姨嘴角下不来了好家伙】
【还想看的姐妹快转战草莓台!Crush十点半还有一场啊啊啊冲啊啊啊啊!!】
【安可鲁!!!安可鲁!!!】
b站舞台是Crush五人主动选的,因为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从这个平台里收获了数不尽的美好。没有行程的时候,他们总是聚在一起开直播,有时是做饭,有时是玩游戏,有时是翻唱大家喜欢的曲子。
这些无疑是他们过去一年里弥足珍贵的一部分。
“谢谢大家!”五人牵手一齐谢幕,都笑得一脸灿烂。
今晚第一场的顺利让他们心里十分满意,从舞台上回到后台通道,双胞胎走路仍然是用蹦的,一人揽着队长和岳晚寒,一人揽着时熠,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的后台休息室是公共的,聚集了不少人,不仅有几个百万up主,还有作为压轴出场的NUT。
NUT今年跨年夜也是两个场,一个是春明卫视开场,一个是b站压轴,两边的出场时间都非常炸眼,可见他们团排面有多大。
不过陈韬曾偷偷透露过,NUT今年没拿到草莓台的邀约,据说是草莓台选了Crush,就没选看上去“差不多”的NUT,毕竟一个晚会不需要这么多的男团。
而草莓台的知名度,自然比春明卫视这种非主打娱乐的地方台大多了。
于是,前有NUT夺得“年度最佳新人音乐奖”,后有Crush夺得草莓台跨年晚会邀约,如今两团面对面相遇,空气中的气氛多少是有些微妙。
不过两边队长还是主动带头微笑,钟文铎一手将一只双胞胎拎过来,像过年见亲戚一样摁头寒暄。
对方的门面欧阳琛也正好与时熠对上了视线。
欧阳琛长得精致漂亮,桃花眼,眼角一滴泪痣,刚出道就是当之无愧的门面,斩获了数不尽的颜粉。
他是NUT里的团宠,据说不仅娇气还贵气,粉丝和队友都喊他“少爷”。
时熠对他笑了笑,很自然道:“期待你们的压轴舞台。”
欧阳琛则是扫了他一眼,回答:“你们的舞台我看了,很有意思。”
Crush随即与NUT及其他艺人合影,陈韬则时刻留意着时间,每隔两分钟看一次表。
虽然这里离草莓台的会场不算远,大约三十分钟就能到,但越早到总是越稳妥的。
“好啦,感谢大家,我们就先行一步离开了。”在必要的照片都拍完后,陈韬插进来,将他的孩子们带走。
Crush一个跟一个出去,时熠走到一半,在后台通道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转头,看见是同公司的师姐徐若烟,她旁边正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男人。
徐若烟是星闻正在捧的新晋小花,今年25岁,北影毕业,人长得比较瘦小,说话也温声细气。
那个男人露出令人作呕的猥琐笑容,肥胖的红手一次次试图往徐若烟腰上揽:“赵总开玛莎拉蒂送你去,不好吗。”
“不用了,我的经纪人还在外边等我。”徐若烟很礼貌地拒绝,并躲开那只手,焦急地等经纪人快来找她。
“若烟姐。”结果是一个好听的声音先喊了她的名字。
徐若烟转头,看见同公司的时熠和森然。
“你说好让我们搭你便车的,现在可以出发了吗?”时熠问。
还不待徐若烟反应,森然便虚揽过她肩膀,催促道:“我们很急的,马上轮到我们上台了……”
他们三个就这么离开了原地,从徐若烟经纪人等待的西南门出去了。
徐若烟也是在草莓台有第二场,她一邀请,森然一心动,真拉着时熠坐上了她的保姆车。
陈韬在接到电话以后直想喷火,两小东西英雄救美是很好,可这要是被拍到了——即便是同公司师姐弟的关系,也容易被人从中做文章。
而且擅自行动还不打报告,刚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少了两人,直把他们吓得满地找。
时熠只能笑着不停说抱歉,主要他也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能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式。
“行了,你们两个到了赶紧和我们会合。”陈韬说完挂了电话。
车内时间跳转至9:06,车子发动,向着草莓台跨年晚会会场驶去。
徐若烟的司机车开得飞快,才二十分钟就到了。
“刚才真的很谢谢你们,改天一定请你们吃饭。”徐若烟许诺道。
时熠和森然在会场后门下了车,等待与大家会合,徐若烟的保姆车则是直接开进了会场内部。
室外冷得要命,时熠和森然都冻得发抖,站了十分钟却还没等到人。
时熠只得打电话过去,陈韬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里克制着无奈:“小陈开错地儿了,我们正在绕回来,你们先进去做妆造,我们大概……小陈,还有多久到?”
“抄近路,最多十分钟!”小陈的声音隐隐传来。
“十分钟。”陈韬说给时熠听,“我们是十点半上台,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的更新时间是明晚九点,谢谢大家ovo
这章没有小鹿,下章小鹿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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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捉虫)
18
时熠和森然先做好了妆造,坐在草莓台为Crush单独准备的休息室里,一人手里捧了一杯工作人员给的热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等了很久很久,依然没等到另外四人。
时熠和森然的手机忽然亮起来,弹出了一条新消息,来自Crush的五人微信群。
全群最帅的皓皓:小陈绝对有问题
时熠一颗心倏地一跳,小陈是他们保姆车的司机,接送他们有半年了。他和陈韬都姓陈,但更年轻,大家就叫他小陈。
然然ovo:我去他怎么了?你们在哪儿呢?
大寒:韬哥把他赶下车了,现在是韬哥开车
Crush劳模铎:我们堵在江明大桥上【位置】
大棉袄时熠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全群最帅的皓皓:一开始是导航定错位置,定到了另一个会场,到了才发现走错
全群最帅的皓皓:然后小陈说知道怎么抄近路回来,结果开进了村里,差点掉不了头
全群最帅的皓皓:出来以后硬是要开上最堵的江明大桥,他如果不是故意的我森皓名字倒着写!
Crush五个人瞬间都很气,但这会儿已经没时间细思和骂人,他们还有不到半小时就要上台了。
一想到这件事情,时间的流逝就仿佛加快了,所有人耳畔都回荡着倒计时的滴答声。
不断有工作人员敲门进来确认,每一次时熠都说“马上就到”,旁边森然眼睛紧盯着微信里的位置共享,手死死地攥着拳。
还有二十五分钟。
即便是交通顺畅,二十五分钟也不够用,到场以后还要做妆造。
冷汗从时熠额角滑了下来,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体会到无力,他既没有办法拖慢时间,也没有办法帮助队友快速地来到面前。
他能够做的只有焦灼地等待,还有不断地说服自己别放弃。
他们这么难得等来的舞台,做了这么多辛苦的练习,难道要就这么放弃吗。
但是如果真的赶不上,舞台上不可能只出现他们两个人。
拜托工作人员延后出场顺序?这绝对不可能,Crush又不是什么超大牌,即便真是,也没人敢这么耍大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