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易捂着裆躺在垫子上发出鸡叫的时候,步槐颇有一种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感觉。
把人背起来就往医务室跑。
“哦哦哦——”郝易痛苦哀鸣,“我的脸还在吗?”
步槐点头附和,“在在在,你的脸是电焊的,结实着呢,啊啊啊——你别薅我头发。”他吃痛地仰起头。
郝易冷哼,“我看看你头发是不是电焊的。”
步槐:“……”
当校医说郝易右腿疑似骨折的时候,步槐再也笑不出来了。
慌忙背着他又去医院,挂号,拍片子。
最后结论:郝易的右腿的确骨折了。
从医院出来,郝易的右腿打了石膏,僵直着。
趴在步槐背上,都得把腿支棱起来。
步槐心里又心疼,又懊悔。
他说要报名的时候,为什么不拦着?
但郝易心里就心心念念那一千块了。
“步槐,我明天下午还有一千米没跑呢。”他哭丧着脸。
步槐气道:“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跑一千米?你是准备僵尸跳?还是蝎子步?”
郝易的下巴磕在他肩头,伤心得直哼唧:“我的一千块呀,就这么飞走啦——一千块呀,那可是一千块——”
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千万呢。
步槐啧了声:“你什么时候这么财迷了?”
郝易:“有财的时候没觉得,没财的时候就迷了。”
“好吧,我好像一直都没财,怎么突然就迷上了呢?”郝易不自觉地感叹起来,倏地掐住步槐脸侧的皮肉,顺时针转了一圈,“养你可真费钱。”
步槐咬牙受着,拉住他的大腿,把他往上掂了掂。
心想:咱两到底谁养谁?
90、“三号赛道的那个「贼」是谁?”
一千米比赛即将开始,观赛场上有人窃窃私语。
“跑步还戴着脸基尼?搞得跟要去抢银行似的。”
“三号赛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高二六班的郝易,”
“郝易有这么高?”
步槐穿着一身轻便的蓝白运动服站在三号赛道上,圆领套头短袖,下身是齐膝的运动短裤,脚踩一双白色运动网鞋。
整颗头都被脸基尼裹住,黑色的,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
在绿茵场上极其突兀。
瞬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这还要从昨晚说起,郝易蹦着一条腿回家的时候,给郝不闻和秦不问吓了一跳。
郝易倒是没喊疼,还唱起了歌,“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郝不闻看着步槐,惊恐道:“他是不是摔到了脑子,脑瘫了,我就说他有这方面的隐患吧,早说带他去看医生看医生,你们偏偏不信,这下好了吧,隐形变显性了。”
“呃……”秦不问气急,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不会说话能不能别说话。”
步槐哭笑不得,“郝叔,秦姨,郝易没事,脑子好着呢。”
郝不闻不信,把手往郝易脑门上一搭,“我怎么觉得他不太好,激情派跳蚤突然变成了文艺派歌唱家?其中必定有诈。”
「跳」这个字,可是戳中郝易命门了。
文艺派又变回了激情派,“你才跳蚤,你全家都是跳蚤,我是跳神,跳高之神。”
郝不闻点头应和,“对,你是跳绳,跳绳。”不能跟脑瘫计较。
「脑瘫」此时心情极其不佳,冲着秦不问,憋着嘴,满脸委屈,“麻麻,你的宝贝鹅子要尿尿。”
秦不问满脸担忧,快速看了郝不闻一眼。
你好像是对的。
心里又焦急又心疼,轻手轻脚地搀扶着他,“好孩子,走,妈妈带你去尿尿。”
步槐低着头,笑得浑身发颤。
然后详细地把事情都跟郝不闻说了一遍。
郝不闻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没彻底放下心来。
带郝易去看脑子的事情刻不容缓。
为了提前缓解郝易的症状,郝不闻大手一挥,直接给了一千块。
但郝易拿着钱,还是高兴不起来。
“我都提前打听好了的,没人愿意跑一千米,那几个参赛的都是别的班硬推出来的,平日体测才刚过及格线,这一千块我本来是很有机会的。”
给的没有挣得香。
这是郝易17年来,第一次挣钱的机会,摆在眼前,就这样溜走了。
他心塞。
步槐实在不想再打击他。
你体测貌似从来没及格过。
既然爸爸给了表示,那他也表示一下吧。
毕竟将来都是一家人。
可套着脸基尼站在赛场上的那一刻,步槐就后悔了。
早知道从体育部拉个人代跑得了。
但又一想,郝易没钱全是因为给他买了手机。
幸福的泡泡冲走了尴尬,此刻他又浑身充满了动力。
全校师生,包括门卫大爷都认识他。
不裹严实点,百分百露馅。
可他裹得再严实,这身形也是骗不了人的。
“你看他,像不像是步槐,我记得上次体测步槐都187了,郝易还是167,他一个高个子帮一个矮子替跑,肯定会被拆穿的。”
听见这话,旁边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口罩,瘸起一条腿,手持拐杖的——矮子。
重重咳了几声,不满地瞪了她们几眼。
有老师发现了不对劲,喊道:“那个「贼」……”
“嘭——”枪声同时响起。
比赛开始。
步槐率先跑出去。
那老师忙挥手制止,“你等一下,那个「贼」,三号赛道的「贼」,你停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爱的呼唤
可比赛都开始了, 哪能喊停。
为了避免被「逮捕」,步槐小跑慢步,又原地踏步跑了一会儿, 第二名才吭哧吭哧追上来。
步槐看着快虚脱的男生, 跟他并排跑着,凑近些, 小声道:“同学, 商量个事呗。”
男生满头大汗,脸唇发白,听着他平稳的声音,不喘不哼的, 劈着嗓子惊叹:“哇,大哥你真牛。”
被人夸了就得有回应,步槐笑眯眯,“牛吧。”
贼嘚瑟。
倏地,他扭头看向场外,准确无误地找到「铁拐郝」,骚气地挥手。
然后举起大拇哥,大声嘿了声。
郝易看不见他的表情,都能想象出他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呦呦呦, 了不起。
他撇嘴。
可瞧他戴着脸基尼的模样,又忍不住笑起来。
这主意还是他想的, 没想到步槐真的戴了。
那张嘴嘿的样子, 让他想到了植物大战僵尸。
郝易抬起手,冲他比了一把枪。
“呃——”
步槐单手捂住心脏, 佯装中枪的样子。
全场沸腾了。
要是再看不出他是步槐, 那真就是瞎子。
“步槐是在看我吗?是在看我吧。”
“啊啊啊, 没想到他会来参赛,他好厉害啊,一下子就跑进了我的,那个心巴。”
“他不是来参赛的,是替郝易替跑来的。”
“郝易?不就是高二那个矮子混血,长得跟洋娃娃似的,一点男人味都没有。”
“男人味是什么味?”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几个女孩吓了一跳。
扭头看向穿着黑衣戴着帽子口罩,手里还拄着拐杖的人,“你是谁呀?”
郝易冷冷地呵了声,酷酷的,“男人。”刻意压低嗓音,故作深沉。
“所以,男人味是什么味,麻烦解释一下。”
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当然是步槐那样的,才能叫男人味,太帅太man了。”
“切,呵呵。”郝易冷笑。
枪也不开了,抬手冲着赛场上的步槐——高傲地举起一根小拇指。
步槐一脸蒙圈,谁又惹到他了?
“大,大哥,别谈情说爱了,快,快扶一把。”男生累得都快翻白眼了。
步槐转回头,搀着他。
两人并肩齐跑。
“我去,真佩服你。”男生有气无力道:“平时下个楼我都嫌累。”
“那你还来参加比赛?”步槐疑惑。
男生:“一,一千块钱。”
嚯,还真是要钱不要命。
步槐觉得他那表情,像是马上快过去了。
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人还离得老远,他故意道:“后面的人快追上来了,你这一千块钱怕是悬了。”
男生翻着白眼,粗声粗气地啊了声,已然忘了面前搀扶着自己的人就是竞争对手之一。
步槐:“我有一个办法,保证你能拿到钱。”
男生立马回魂,眼睛瞪得老大,“什么办法?”说话都没那么喘了。
“我拿第一,保你拿第二,然后我再给你一千块钱。”
男生:??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步槐:“不是玩笑,我跟一个人打赌,我必须要跑第一。”
男生:“跟郝易?”
步槐奇道:“你怎么知道?”
男生:“你这个赛道就是郝易的,名单都是提前公布的。”
步槐:“名次我拿,钱给你,一会儿冲过终点线,你帮我拦住老师,别把我抖落出去就成。”
男生:“可是你这样,大家都知道你不是郝易吧。”
步槐:“你是第二名,我被拆穿,第一名一定会给你,只要你咬死我就是郝易,不要第一名的名次,那就没事。”
男生不放心地问:“真给钱?一千块?”
步槐点头,“分文不差,一千块。”
男生:“成交。”
被步槐带着跑过终点线,男生径直扑向那「抓贼」的老师。
紧紧抱住。
步槐看准时机,撒丫子跑路。
“郝易,郝易你慢点跑,郝易啊——”男生仰头干嚎,生怕别人不知道,铆足了力气喊。
最后按照计划,男生咬死了第一名就是郝易,他没有异议,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
反正除了第一名有一千块,后面的名次毛都没有。
男生缓过劲,刚出赛场,步槐就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一千块现金偷偷塞给他了。
领完奖后,拿着奖牌和奖金去跟郝易邀功。
可郝易却黑着脸,成功把他想邀功的话卡在喉咙里。
“怎么了?谁惹你了?”
郝易重重哼了声,把身上明显大了几号的黑色外套脱下来,扔给他。
“还给你,臭男人味。”
步槐拿着衣服,把头上的脸基尼脱掉,皱起眉,“什么臭男人味?”说着低头闻了闻,“不臭啊,我的男人味是香的。”
郝易撇嘴,“香,香的都招蜂引蝶了,喜欢一个还不够吗?”
“够够够。”步槐立马看着他笑道:“我只喜欢一个。”
切,人家苏棠棠可不见得喜欢你。
郝易嘴唇紧抿,瞪着他,真是越想越气。
拐杖杵着水泥地面,都恨不得杵出一个洞来。
“钱给你。”
……暂时不杵了吧。
郝易接过钱,心里美,面上却强忍着。
“走吧,请你吃饭去。”
步槐心里也美,扶着瘸腿的「小蜜蜂」,可着劲地往跟前蹭。
——让他采采蜜。
91、心心念念的周边买到了,郝易那叫一个开心啊。
不高兴的事情转头就忘。
课间却不忘对步槐进行「爱的呼唤」。
打水也唤,想吃零食了也唤,连上厕所都唤。
步槐甘之如饴。
这不,下课铃一响,就收到了郝易发来的微信。
郝大一个宝贝:【我要尿尿】;
步槐立马回。
【马上来】
他跑得飞快,生怕慢一步,郝易就会尿裤子。
赶到的时候,郝易正在吃酒鬼花生,嘎嘣响。
“比上一个课间还快,给你点个赞。”他看着步槐,笑得眉眼弯弯。
只要他一笑,步槐保准晕乎乎,严重的时候连腿都软。
这是病。
没得治。
“走吧。”步槐背对着他,蹲下身。
郝易趴在他背上,往他嘴里塞了一粒花生米。
动作娴熟又自然,仿佛做了无数遍。
步槐嚼着,背着他往外走。
郝易手里还剩了几粒,粘在手心。
他把手往前伸。
步槐自然而然地低下头,伸出舌尖把他手心的花生米卷进嘴里。
边嚼边说:“有点咸了,又硬,吃多了不好消化,你平时少吃点。”
郝易拍了拍手心的残渣,“哦,我就今天吃了,没吃多少,其他的都跟同学分了。”
“喝水了吗?水杯里的水还够吗?”
“够了,你上个课间才给我打的,还没喝。”
“吃这么咸的,怎么能不喝水,你一会儿把水喝完,我再给你打满。”
“好。”
到了厕所,郝易右腿还打着石膏,只能左腿使劲。
步槐站在他身后,架住他的肩膀,“你尿吧。”
郝易对着小便池解开裤子,掏出小鸡鸡。
“医生说我下个礼拜就可以去拆石膏了。”
两人伴着嘘嘘声,闲聊起来。
步槐眼观鼻鼻观心,想着如来佛,金刚经,十八罗汉,观音菩萨……
洗涤内心的污浊,不敢越界。
“拆完了也别快走,慢慢的。”他咕咚吞咽了下口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再修养修养才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