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路景策没有意识到。
　　但对方只是如常地跟他说话，连语气都和三年前没有一点变化。
　　“我想起来了，学长当时夸过我舞台感好。”
　　“还夸过我学唱歌快，适合当团里的vocal。”
　　“还说我是同批练习生里长得最好看的。”
　　易匀星愣了一下。
　　路景策侧脸看他，凤眼眼尾噙了淡淡的促狭笑意。
　　“这么说来，学长确实夸我比较多一点。”
　　何止是一点，他当时觉得路景策小小年纪就孤身来当练习生，爹娘都不怎么管他，可怜得不行。
　　所以所有的夸奖，几乎都毫不吝啬地给过对方。
　　“你……”
　　易匀星挑了挑眉，压低声音。
　　“路景策，那你记不记得我还跟你说过，在公共场合要注意形象。”
　　“我把摄影师支走了，这些监控拍不清我们在说什么，没有别人，没有镜头，不算是公共场合。”
　　路景策面不改色。
　　“何况，如果学长把这里当公共场合的话，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路老师’？”
　　易匀星发誓自己从对方无波无澜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低笑。
　　可惜，作为一个专业的练习生，他很清楚去到了舞台上他迟早得称呼对方“路老师”，否则光是“不懂礼貌”这个评价就能把他淹没。
　　“路老师。”
　　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叫了出来，有些想看到对方脸上诧异的神情。
　　“路老师喜欢这个称呼的话，我还可以多叫几次。”
　　青年清朗的嗓音里有些年少盛气的反击，一下子剖开了外头温和的外壳，毫无戒备地泄露出了真实的情绪。
　　路景策突兀的喉结滚动一下，表情未变，低声回。
　　“我挺喜欢的，学长。”
　　不过，只喜欢你私下里，用这种语气，这样叫我。
　　作者有话要说：
　　臭情侣初露端倪


第7章 我出去鬼混回来了
　　走了不到两分钟，易匀星已经能看到不远处拐弯过后签到点的一角。
　　原来只走远了这么点距离，他也会迷路。
　　“那我先过去了，没记错流程的话，你们导师应该要到初舞台才能露脸吧？”
　　路景策点头，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放任他离开。
　　“再等一下，学长。”
　　对方的指尖轻轻拽上了他的袖口，骨节分明的手修长漂亮，幽蓝的尾戒在阳光下漾出了澄澈的颜色。
　　易匀星看到路景策另一手在取他自己戴着的领夹麦克风。
　　他假装没有发现对方的意图，弯唇笑：“你怎么还有这个坏习惯，抓人只抓袖子……是小狗吗？”
　　路景策眸里的墨色凝滞了片刻，从善如流地改为用掌心包裹住了他的整截手腕。
　　“签到点那边马上要点名了，你看他们都戴好了领夹麦。”
　　对方细致地给他夹好了麦克风。
　　麦克风的接线自然地滑进他的衣领，易匀星只觉得对方掌心的温度有点高，他被握住的手腕隐隐发烫，而麦克风的接线又很凉。
　　他低下头，压下有些重了的呼吸，娴熟地把接线从背后的衣摆处绕了出来，对方很快把接口接上传送器，别在了他的腰后。
　　腰间轻微的触感隔着衣料一瞬而逝。
　　“好了。”
　　“路老师把自己的麦给了我，打算怎么办？”
　　“再去要一个就是了。等初舞台之前，我会让工作人员把耳麦带给你。”
　　路景策松了手，易匀星眼尖地看到对方的耳尖上飘过一小簇薄红，在玉白的皮肤上极为惹眼。
　　“以后……学长叫人‘老师’的时候严肃一点。”
　　“我哪儿不严肃了，小路老师？”
　　“你哪儿严肃了？”
　　路景策勾了勾唇，嗓音泛哑。
　　“尾音都带波浪线，还是好几个波浪线的那种，以后不许这样叫别人‘老师’了。”
　　易匀星赶在十点前的最后几秒跑回了签到处。
　　理所当然地吸引了所有练习生的目光。
　　一方面是他一头银白的短发本来就惹眼。
　　一方面是认出他脸的人不在少数。
　　另一方面，就是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100个练习生，乌泱泱地站了一片，把签到处占得满满当当。
　　“易匀星？”导演看着并没有怪他卡点才到的意思，“先过去站好吧。”
　　“星哥，星哥，这里——”
　　易匀星寻着欧阳杨的声音走到了一个角落站定，对方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要迟到了呢，导演刚说要开始点名……吓死我了。”
　　既然路景策先让摄影师带着欧阳杨回来了，摄影师又不傻，肯定跟导演说过他和路景策待在一起。
　　何况他并没有晚到，导演不可能会为难他的。
　　易匀星安抚地拍了拍欧阳杨的肩，一手还是没忍住去摆弄路景策刚给他挂上的领夹麦，玩笑道。
　　“我这不是在外面鬼混回来了吗？”
　　空气安静了一刻。
　　青年清朗的嗓音通过麦克风，明晃晃地传遍了整个签到点。
　　他怔了一瞬，很快意识到他刚刚摆弄领夹麦可能没注意按到了开关。
　　几个练习生没憋住开始笑，导演也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哦？你去哪儿鬼混了？”
　　我去跟路老师鬼混了。
　　“去看了咱们场地的两栋湖景别墅。”
　　几个练习生“哇”了一声，开始小声讨论。
　　“节目组住宿条件这么好？给我们住湖景别墅啊！”
　　“易匀星是我知道的那个易匀星吗？！”
　　“他居然已经去四处看过了……原来是可以去逛的吗？”
　　导演给摄影师使了个眼色，摄影师恨不得把镜头怼到易匀星脸上。
　　“就看了湖景别墅？为什么没去看舞台，没去看训练室？”
　　舞台和训练室都见过太多次了。
　　“因为湖景别墅承载着我的梦想。”
　　“你的梦想不是舞台吗？”
　　易匀星直白道：“我的梦想是赚钱。”
　　周围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欧阳杨弯下了腰，上气不接下气：“太真实了……全世界打工人的梦想……都是赚钱……”
　　“哈哈哈哈哈，有道理，有湖景别墅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巧了，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导演原本指望易匀星说点漂亮话提高一下节目组的逼格，至少也谈谈什么舞台啊追梦啊之类的，闻言哭笑不得。
　　但又舍不得这么好的素材，索性也朝着欢乐的方向脱缰狂奔。
　　“看来大家的梦想都很朴素，那既然这样，现在就拎好行李，咱们去看看湖景别墅，顺带看看舞台和训练室，怎么样？”
　　练习生们高声应道：“好——”
　　易匀星和欧阳杨已经提前看过别墅，并且对那两栋别墅八成是提供给导师住的心知肚明，所以也没有多么兴奋，跟在队伍的末尾慢吞吞地走着。
　　“哎，星哥，话说我走之后节目组后来让你干嘛了？”
　　“没什么，跟节目……没多大关系。”
　　见他不想细说，欧阳杨也没有问，活跃地转了话题：“星哥，你看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几个人，他们都是自带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粉丝，有点名气的爱豆。”
　　队伍前排，也就是摄像机最多的位置，理所当然是最佳的争取镜头的地方。
　　易匀星应了一声，他来节目来得仓促，其实并没有提前了解过其他练习生。
　　“你认识的人多吗，要不给我介绍一下？”
　　“我就是听说过他们……我们公司就派了我一个人来，这里的人除了你，我都不认识。”
　　欧阳杨仔仔细细地给他介绍了一圈，最后说。
　　“走最前面的，就是黄头发那个，应该是周明宇。他可厉害了，之前已经参加过一次选秀，就差了一名没能出道，微博粉丝有两百多万呢！”
　　周明宇最近上热搜很多，而且都是正面的词条，应该是节目组想要力捧的选手。
　　易匀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看完整个场地，应该就要进入初舞台环节了，一会儿我们找个地方热身一下。”
　　“……星哥。”欧阳杨视死如归，“你看到我的热身不要笑，看到我去到F班也不要笑，成不？”
　　“百来号人的初舞台，就算一组三四个人上去，也有将近四十个舞台，得录很久。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易匀星见他愁眉苦脸。
　　“一会儿我帮你看看，咱们保D冲C？”
　　“真的啊？”
　　“真的。”
　　“呜呜呜，星哥，你真好，你是我的神！”
　　果然，在练习生们还在惊叹“湖景别墅真好看我好想住”的时候，导演组开始泼冷水，宣布了初舞台评级规则。
　　“一会儿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会帮大家寄存行李。”
　　“所有人去练习室等候，叫到名字的进入候场区，候场区会有ABCDF五个等级的等级牌，大家先进行自我评级，选取等级牌贴在名字旁边。”
　　“之后就是初评级正式录制的舞台，五位导师以及属于各个等级的练习生座位都在那里。众所周知，咱们这次成团席位只有七位，也就是说，A班只有七个位置。”
　　“大家注意，自我评级不是可以随便选的。如果自我评级比导师评级高，那么这名练习生将再掉一级，比如你自我评级是A，但是导师给你的评级是B，那么你只能去C班！”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一片哀嚎。
　　“为什么啊，这也太不公平了！”
　　“那我直接选最低的评级不就好了？”
　　“安静，安静一下！如果自我评级比导师评级低——只能去自我评级的那个班！比如你自我评级是F，导师给了你A，那你也只能去F班！”
　　“苍天，那岂不是最佳的只有自我评级和导师评级一样？”
　　“那也太难了吧，谁也不知道导师的标准啊。”
　　“可能是希望我们不要太自傲，也不要太自谦吧……毕竟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话是这么说，但是本来能去好班的实力如果因为评级去到了差班，也太亏了……”
　　节目组并不理会练习生们的议论，很快有工作人员接过他们的行李，然后带他们去到了练习室里。
　　大练习室有五个，应该是对应ABCDF五个班的。
　　走廊后排还有几个小练习室，只是锁着门没开。
　　五个大训练室每个都有上百平米，容纳101个练习生绰绰有余。
　　易匀星随意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带着欧阳杨走了进去。
　　几个大公司来的练习生组合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训练了。
　　“星哥，那我先跳一遍你看看？跳得不好，你……你别笑啊。”
　　进入初评级舞台表演的顺序是随机的。
　　易匀星原本觉得这么多人，靠前轮到自己的概率不高。
　　但是他花了一个小时指导完欧阳杨，对方开始认真地重复练习，他简单做了个热身，就听到广播叫到了他的名字。
　　“请个人练习生易匀星到候场室进行自我评级。”
　　欧阳杨“卧槽”一声：“星哥，这才刚表演完四组就轮到你了？！刚刚那几组有大公司的，但是几乎全是D和F，C很少，B就一个！导师肯定很严格，你……”
　　“我先过去了。”
　　易匀星脸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并不因为即将上场有什么压力。
　　“你那个音记得降K唱，会好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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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首A
　　易匀星走近候场区，门口有人把耳麦递给了他，好像是路景策的经纪人。
　　他看了一眼耳麦的接收器背后贴着的“路景策”的名字，不动声色地换下了领夹麦，把耳麦戴上了。
　　候场区大约二十平米的房间，白色灯光打得很亮，摄像机前的桌子上摆放了五个等级的等级牌。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径直走到了“A”级的等级牌前面，抽了一张贴在了名牌旁边。
　　好歹他也是节目组大导师的前队友。
　　虽然现在落魄了，自信还是要有的。
　　候场区离正式表演的舞台很近，只隔了一段短短的走廊，排在他前面一组上场的组合才刚过去，他至少有十几分钟的时间热身。
　　导演坐在总控室盯著录制，拧开保温杯杯盖喝了口茶。
　　“已经评级多少练习生了？”
　　“将近二十个了。”
　　导演瞪眼：“一个A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之前那个拿B的练习生人气挺高，唱跳也不错，但是没发挥好唱破音了，最后路老师还是只给了他B。”
　　导演点点头，目光偏移几度落到了候场区的镜头上，一口茶叶差点呛住喉咙。
　　“……易匀星在干嘛，他在做广播体操吗？”
　　“额……”
　　一旁的工作人员打量了一会儿录制屏幕，青年正在压腿，黑色修身的长裤将腿型衬得又长又直。
　　大约是有点出汗，对方的眼睫微有些湿漉，浅灰色的眼瞳像刚被雨水润过一样。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小姑娘，悄悄红了脸。
　　“他应该是在热身吧？”
　　导演盖好了保温杯。
　　“你真别说……有的人就是命里带火，他随便动两下，看着都帅。素材都丢给后期，告诉他们好好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