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白敛的脸上红绿灯一样变化颜色,脸颊烫得几乎要冒气了,带着恨意瞪着程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又委屈又愤怒。
他转头看向陆枕流:“陆哥,他针对我。”
你挺有意思的。
明明是你先针对别人,眼下倒是倒打一耙说被针对。
程漱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陆枕流低声道:“但这次确实是你做错了,他说得不对吗?”
白敛蓦地怔在了原地,脸上的滚烫愈演愈烈。他几乎咬碎了一口牙,看着程漱走到自己面前挺拔的背影,眼中是数不尽的恨。
这花瓶是怎么了?之前笨得要死,怎么现在突然变得伶牙俐齿了?
可能说会道有什么用?只有一张脸又有什么用?
白敛努力平复下自己难以平衡的内心,唇边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冷笑。
这次季度考核,虽然说是由上级命题现场抽签,但白敛手中已经拿到了所有主题的消息。在场的工作人员中,有几个和他关系很好,所以能轻松地抽到他最想要的题目。
可以说这个最优奖是志在必得了。
程漱自然不知道白敛心里在想什么。
他只能感受到两道灼人的目光直白地炙烤在他的后背上,足以体现目光主人对自己是有如何的怨恨,于是在心中暗暗冷笑。
之前耍小手段让他背锅的时候,这位白莲主角受可是心安理得的很呢。
“下一个,程漱。”
程漱向喊自己名字的工作人员点了下头,一点也不紧张,轻轻松松走进了考核用的舞蹈教室,目光扫向评委席坐着的几个人。
很好,没有一个认识的。
他走进来的时候,正在观看直播的粉丝们原本想好好嘲一下他,毕竟之前几次季度考核,程漱的妆容不是朋克亮粉色,就是烟熏妆,活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等等,这人是程漱?】
【他不会没化妆吧?这么没有礼貌?】
【下午看过他钓鱼的人表示,应该是化妆了的,但化的是淡妆】
【颜狗沦陷了,陆枕流弟弟对不起姐姐今晚不回家睡了qwq】
程漱大大方方地走到评委席前站定,伸手从签筒里抽了张纸条,慢慢展开,有些意外地“嗯”了一声。
一边的工作人员将他手中的字条,展示给评委以及镜头前的观众看。
那张签上写了四个字——以柔克刚。
还挺有文化。
不容他仔细思考,坐在最左边的评委先开口道:“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准备。”
程漱微微蹙眉,回想起了原书的剧情。
原主抓到的签和自己抓到的一模一样。原主本身就学艺不精,准备得不充分,拿到题目后直接傻眼了,磕磕绊绊地随便跳了支舞,屁滚尿流地被赶下了台。等考核结束,黑粉在他微博下面团建,连嘲讽带人身攻击。公司迫于压力向他提出解约,限他一周之内从宿舍滚出去。
这是他一切悲惨未来的开始。
他抬眸,在评委后看见了自己的经纪人宋洪。
宋洪似乎料定了他对这个题目没辙,面上带着讥笑,就等着他说自己跳不出来狼狈滚蛋。
程漱对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对评委们一抱拳:“献丑了。”
他说完后蓦地阖眼,将双手举到了面前。
宋洪有些疑惑。
这是彻底开摆了?
但紧接着,程漱的手指就随着挑好的音乐动了起来。
他的十指修长瘦削,宛如最精密的机器一样,随着音乐律动着。每个骨节弯曲的角度似乎早就被计算好了,不像寻常人一样会软塌弯折,而是被一股定力支撑着,就如同美术生常用的摆好了造型的手模,棱角分明。
他挑的是一首电音国风。音乐开头很激烈,就像武侠剧中打斗的背景音,程漱的手指便也如刀如剑,在指缝与指缝间交叉穿梭变换,宛如两个旗鼓相当的侠客打得难舍难分。可中途音乐倏然平和下来,他并拢十指,指骨又好像忽然柔软了下来,波浪似的绵延不绝。
分明全身上下只有十指手掌和胳膊在动,可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深深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他靠音乐和十指创造的武侠世界中。
纠缠,撕扯,分散,而后聚合。就好像终生无法分裂,又互相折磨同生共死的光与暗抑或善与恶。
待音乐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程漱慢慢睁开眼,舒了一口气。
这手指舞是他穿书前参加选秀时和同期练习生学的,没像人家跳得那么专业,浅尝辄止,足够他拿去耍帅就行了。会跳的歌也就翻来覆去那么三四首,如果是穿书前的他参加什么季度考核选这个,估计已经被评委痛批门外汉扫地出门了。
不显得特别摆烂,但绝不会太优秀抢去其他人的风头,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他轻轻活动着十指,准备好了迎接四位评委劈头盖脸的嘲讽和谩骂,低头等了半天却也没听见他们说话。
程漱有些诧异,刚抬起头,却听见有人好像情不自禁地鼓了掌。
继而掌声像能传染似的,倏然席卷了整间练舞房。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的第一个手指舞是《时光代理人》的片头,那个真的酷死了,于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T T
第6章
【这是什么舞蹈啊?】
【跟着做了两个动作,手指要打结了】
【之前总看有人说程漱是废物水平不行,怎么我现在看还可以啊?】
【我要路转粉了,这个手指舞好酷啊】
弹幕在疯狂讨论程漱刚才的手指舞,程漱本人则有些迷茫地站在评委前,不知道他们在鼓什么掌。
穿书前他的公司是圈内有名的大公司,里面人才辈出,想出头就一定要努力练习,不然就会被人毫不留情地甩在身后。如果像白敛这样不好好练习,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怎么给别人使坏,那估计也在公司里待不了多久就要被人扫地出门了。
同样的,他们也更看重练习生的唱跳水平。手指舞也好,乐器演奏,或者是舞枪舞剑也罢,这些顶多只能算个加分项和才艺表演,绝对不会被拿出来在内部考核上展示。
所以程漱原本以为自己的会被评委们阴阳怪气,却没想到获得了掌声。
“我......”
我可以走了吗?
鱼还扔在桶里没处理,程漱不太敢想象半死不活的鱼如果为了求生从水桶里蹦出去的话,自己的厨房会变成什么德行。
几个评委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半晌,最中间那个抬起头看着他:“你练习了多久?”
“多久?”
程漱想着他的鱼,差点一个“五年”脱口而出,险之又险地被他咽了回去,斟酌道:“大概两周吧。”
他怕自己说不到一周显得过于摆烂,于是加了一周。
“两周就能练成这样......”
几个评委再度窃窃私语起来,程漱抬眸,看向坐在评委身后的工作人员们。
这些工作人员里有不少都是和白敛交好的,包括宣发这种重要的部门。每次“深境”官博发表的物料中,就属白敛的物料最多,俨然“深境”第一太子爷。
就算他将来打算摆烂回家继承家产,那现在这段暂时的偶像生涯也不太想在“深境”度过。
宋洪的脸色很差。
他刚才的目光一直在程漱身上,等程漱手指舞结束后才如梦方醒,继而怔愣在座位上。
身为一个带过一些练习生和小偶像的人来说,他看过的舞台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其中良莠参半,更多的还是毫无感情的摆拍和机械性的表演,鲜少在舞蹈或唱的歌中听见过于炽热的情感,却没想到在程漱的手指舞中感受到了。
他本身也是个对舞台的细节和情感十分麻木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洪有些紧张地直起了身子。
如果他都察觉到了,那公司的几个评委会不会也......
“你的手指舞刚刚跳得真的很好。”
坐在最中间的长发男人说:“很新颖,我们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奇特的表演形式了。这是你的优势和特长,请一定要保持下去。”
新颖......吗?
程漱眉心微蹙,觉得有些尴尬。
他已经很久没像小学生一样站在台前被所有人当众表扬了,一时间觉得浑身上下哪都不对劲。
“他说他练了两周......”
“假的吧?小敛练习了两个月呢......”
“之前他好像没这么厉害吧?被透题了?现准备的?”
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飘到程漱耳中,他也只是翘起唇角笑了下,完全不在乎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爱说什么说什么。
他穿书前听见的难听话比这过分多了,还不是好好地活着。
但他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这四位评委一副捡到宝的样子。自己分明没有做什么太出彩的事,放到之前的公司也不过是中下游的水平,真的犯不着这样惊讶。
而且就算是这么一个手指舞,他站再前世的角度上也能给自己挑出无数毛病。例如抢拍,动作不稳,幅度不够,情感宣泄不到位,这些他心里都清楚明白得很。
“宋经纪。”
一个评委开口道:“你是这位练习生的经纪人?”
宋洪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讷讷地“嗯”了一声。
那个评委戴着副眼镜,镜片却挡不住他探究的锐利的目光,径直刺向宋洪:“这个练习生实力上乘,你这一年里却没给他安排一次通告?”
宋洪双唇颤抖了下,一滴汗从脸颊流下:“没,没有甲方找他。”
“没有甲方?”
那评委从一摞纸中抖出一份履历:“这是他这一年的活动经历。明明有好几个甲方来找公司开价,甚至是大型商场剪彩热场这种小活你都不给他安排,你怎么敢的?替公司决定雪藏练习生吗?”
宋洪咬着牙,低下头道:“是因为他实力不行,所以我才......”
“实力不行?”
长发评委忽然开口:“这么蹩脚的理由你也找得出来?”
宋洪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经过刚才那场表演,程漱在大家的眼中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什么也不会的废物花瓶了,而是一跃成为“练习两周就有惊艳表演”的天才。
“不是宋哥的错。”
一直在前面站着当哑巴的程漱忽然开口,声音温柔得很:“是我的问题。我身体一直不太好,是宋哥担心我,生怕我累着,所以才不给我安排工作的,你说是吧宋哥?”
宋洪几乎要把牙咬碎了。他不知道程漱现在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但看着好像是个能下驴的坡,于是再怎么嫌弃也只能忙不失迭地捏着鼻子滚下去:“是,他......他身体一直不好,受不了高强度的练习和工作,所以我才......”
“行了,我们知道了。”
四个评委显然心里明镜一样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懒得听宋洪继续狡辩,让程漱出去好好休息。
程漱从舞房出来,正好和下一个进去的陆枕流擦肩而过。
“呦,这么久才出来?”
这群练习生在等待考核的时候不让拿手机,只能聚在一起闲聊。一个站在白敛身边的练习生阴阳怪气道:“不会是又跳不出来,或者干脆读不懂题目,在里面跟评委老师哭吧?”
“他也不是没哭过,”另一个接茬道,“每次都不行,全靠卖惨留下来,也不知道谁的脸这么大。”
“别这么说人家。”
白敛终于出了声,一开口就是浓浓的茶味:“人家也尽力了。再说,你们要是被淘汰放得下脸来哭着求别人吗?”
程漱深表赞同:“没错,尽力了就是最好的。”
白敛被他噎了一下,声音也不似刚开始那样从容镇定:“如果尽力,被淘汰也不会怎样,是吧?”
“当然。”
程漱伸了个懒腰,T恤被向上拽了拽,露出半截腰线:“淘汰了就回家继承家产嘛,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一个说话的练习生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嗤笑:“哎呦,你们看咱程哥,已经想好被公司淘汰后该干什么去了,敛哥,你想好了吗?”
“我?”白敛笑了下,“我不会被淘汰,所以从来没想过。”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
吵死了。
程漱好像没听见一样,只看着那扇被开开合合的门,盘算着什么时候能结束,自己好溜回宿舍去歇着。
“程哥怎么不说话啊?”那练习生说,“是被评委训惨了吗?”
“唔,你声音太小了,没听到。”
程漱回过头,十分诚恳地对他笑了下:“你刚才说什么?”
他正要再重复一遍,一边的白敛黑着脸拽了他一下,低声道:“你是不是傻?别人明显在耍你,你还真实心眼地再说一遍?”
那练习生瞬间明白过来,刚要去质问程漱,考核用的练舞房却被人打开了。
练习生们走了进去,将原本还算空旷的练舞房挤得满满的。
刚才夸了程漱好几句的评委站在最前面,双手下压,示意他们安静:“刚才我们的考核已经结束了,现在公布考核位次,以及需要离开公司的人。”
陆枕流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向程漱看去。
他现在很矛盾。
一边觉得队长绝对不会对自己那么冷漠,更不可能这样不思进取,不求上进。另一面看着对方那张和队长一模一样的脸,却又总想着要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