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他的样貌实在太具侵略性,没几个人真的把他当弟弟,哪怕是忙内也天天流哥陆哥地喊着,唯独程漱一人执着喊他弟弟。
平时在别人面前是弟弟是小陆,私下相处时是小流。小流是两个人的秘密,从未讲给第三个人听。
遑论那句紧跟其后的“不是故意要走”,是在回应两人穿书前那最后一次争吵吗?
那会儿他们刚刚获奖,他就听见了队长宣布要退出圈子。
当时陆枕流如遭雷击,可是看着周围队友难掩悲伤却没有惊讶的表情,他忽然就明白了——
程漱退圈这事,公司知道,其他队友知道,或许粉丝也知道了些许,但只有陆枕流不知道。
瞒着他的原因是什么呢?不外乎是程漱觉得他年纪最小,藏不住事,也不可能成熟地面对分别。
而关于那电光石火的刹那,陆枕流能记得的只有他抱住程漱后周遭忽地暗下来的灯光,以及漫长的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书中世界。
所以什么是刚才程漱昏迷前所说的“不是故意要走的?”
是对穿书前那个“小流”还未说出口的解释吗?
陆枕流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却发现无论如何没法真的平静下来。
他的队长真的和他一同穿进书里来了吗?
原本身处陌生世界的不安消失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可当肯定的答案已经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陆枕流却又有些害怕。
如果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他真的能承受得住这份打击吗?
***
程漱浑浑噩噩间做了很多梦。
梦里自己同样穿进了这篇同人文里,但不一样的是,他是那个走了原剧情的“程漱”。
原剧情中,“程漱”他只是想追自己的梦,却遇见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他因为喜欢这个人吃尽了苦头,被白敛和其他练习生锁进道具间整整一天,任凭他喊哑了嗓子也没人来开门。经纪人待他不好,他没有通告,每个月靠五千块保底工资在偌大首都艰难生活。
而哪怕是这样,“程漱”也仍在偷偷喜欢着“陆枕流”,哪怕只是远远看他一眼也好。他将“陆枕流”站姐发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桌子上,每天靠这些照片得到动力。
直到有一天,“陆枕流”说他恶心,说哪怕是已经睡了他,自己也不会喜欢他的。
后来“陆枕流”和白敛终成眷属,“程漱”的世界终于崩塌了。彼时他被算计被全网唾弃,打开私信是成堆的谩骂和侮辱。他终于不堪重负,选择跳楼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站上高楼时,一股从心底而生的绝望和孤独感席卷而来,于是他义无反顾地从高处坠落。
如同坠入深海。
程漱被这种绝望和孤独包裹着,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有空气从指缝间流逝。
蓦地一片温热覆上了他的眼睛。
一个人在他耳侧轻声道:“队长,我在。”
程漱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梦中那人说话的尾音仍缭绕在他耳边,听得他尾骨发麻。
他眯着眼向四周看去,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间病房里。
昏迷前的种种涌入回忆,程漱想起了那个撞在自己身上的小员工,想起自己回宿舍后发现情况不对想找药,想起了陆枕流将自己抱在怀里冲出宿舍楼。
陆枕流。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陆枕流依旧一身练习生的T恤,手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
“你醒了?”
陆枕流慢慢走到他床边,拽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感觉还好吗?”
程漱深吸一口气,想抬起手,却发现自己胳膊根本用不上力,只好作罢:“还成。”
“你是芒果过敏,”陆枕流说,“医生说要留院观察四到五天。”
程漱“嗯”了一声:“二公是......”
“六天后。”
陆枕流从口袋里拿了个苹果出来:“不用担心,来得及。”
“可我没时间练习,”程漱说,“来不及的。”
陆枕流斩钉截铁:“我相信你,肯定来得及的。你就算不练习,也会跳得很好。”
程漱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小陆老师怎么不给我发鸡汤了?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什么类似只有努力才会幸运不努力没有好结果的话吗?”
陆枕流怔了下:“你很喜欢听我说这些吗?”
“......倒也不是。”
笨死了。
怎么看不出别人在和他开玩笑呢?
程漱觉得陆枕流一本正经提问的样子耿直得有点傻,像一只拆了房子主人说干得漂亮还以为在表扬它的阿拉斯加。
程漱嘴上又下意识地乱撩:“只是你没发表那些卷王言论,我以为你在心疼我。”
陆枕流哽了下,动了动唇,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心疼也......也是有的。”
“行了你,别骗我了。”
程漱叹了口气:“逗你玩呢,别当真。”
“我没有,其实我......”
“好啦。”
程漱越听他解释越觉得他像一只笨狗,不忍心再调侃实心眼小孩:“你没事就回去吧,我在医院躺满五天就能出去了。”
“不行,”陆枕流一口回绝,“医生说你需要人照顾。”
程漱“啧”了一声:“你不是B1组的组长吗?回去练习,别留在这儿。”
陆枕流从一边的架子上拿下来一把小刀,闻言看了他一眼:“你这么讨厌我吗?”
“不是讨厌你。”
程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主要他原本人设是个渣攻,再加上刚才做了那个梦,让程漱停摆许久的警惕性再次活跃了起来。谁知道现在这个OOC的渣攻哪天又会再渣回去,联合白敛一起霸凌他玩/弄他?
为了自身安全着想,程漱觉得两人交情还是淡如水就可以。
他斟酌道:“我是觉得你好歹也是个Top,实在不用亲力亲为地做这些事,不然你心里也会不舒服吧?”
“是因为这个吗?”
陆枕流笑了下,将手里的苹果削了皮,切成小块放在塑料小盒里:“我是自愿照顾你的,没有心里不舒服。”
“来,队长,吃点苹果。”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队长队长(意味深长.jpg)
第32章
程漱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忽然反应了过来:“之前不是死活不叫我队长么?这是怎么了?”
陆枕流捏着塑料小叉子的手抖了下:“因为想明白了一些事。”
“什么事?”
程漱探究地看着他:“终于想明白自己不喜欢那个人了吗?”
“......不是的。”
陆枕流索性将手上的水果放下,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队长, 我问你一件事。”
他的态度实在过于严肃认真, 让程漱不由得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嗯?你问。”
“队长,你是不是......”
陆枕流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鼓点似密集地敲打在他心口, 连带着他的唇舌也变得分外干燥。
他近乎魔怔地渴求那一个回答,却又在触及真相的时候变得小心翼翼。
万一是自己想错了呢?万一是......
无数个万一阻塞在他的喉中,让他全然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问得出口。
陆枕流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 发现程漱仍静静地等着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就好像穿书前,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每一刻一样。
那时陆枕流有个坏毛病, 有不开心的事就憋在心里。其他队员或许看不太出来, 但程漱却能看得出来,排练间隙就把人拉进单独的小练习室里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陆枕流或许说着说着就不想说了,程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不催促也没有不耐烦, 似乎只要他不说, 就能一直等下去。
他眼眶忽然有些泛酸:“我就是想问你,你是不是也......”
陆枕流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的第二次询问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了。
“队长!队长我来看你了!”
屈俊明“砰”地一声将病房门推开,哭爹喊娘地扑了进来:“队长呜呜呜呜我好担心你啊!”
程漱被他吓了一跳,抬眸看去, 就见屈俊明刚想扑到他身上, 却又因为顾及着他的身体收敛了动作。
“队长我们没挤上第一辆救护车,”屈俊明说, “我们自己晚上翻/墙偷跑出来, 叫了出租车才能来看你的。”
程漱听后, 目光扫过屈俊明后面站着的两个人,觉得有点心情复杂。
不知道明天的娱乐版头条该怎么写。
知名选秀综艺基地练习生集体逃跑,这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
他轻咳一声:“你们出来和导演组说了吗?”
“不能说啊!”
屈俊明叹息一声:“万一和他们说了,他们不让我们出来怎么办?那不就看不了你了吗!”
......也算有几分道理。
一直沉默的宋拙依旧顶着那张厌世的脸。他将屈俊明拨开,上前一步,把一个硕大而喜庆的果篮端端正正摆在了程漱床头。
果篮五彩缤纷,里面放着苹果葡萄火龙果哈密瓜,没有芒果。
程漱被他逗笑了:“这又是干什么?”
“没有空手来探望病人的道理,”屈俊明说,“我们石头剪刀布决出胜负,输的那个人负责蒙上脸去基地外的小卖部买果篮。”
宋拙轻咳一声,懒得理屈俊明:“队长你......身体还好吗?”
三人又七嘴八舌地说起程漱昏迷时的场景,不知不觉将一直沉默的陆枕流挤到了旁边。
陆枕流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明白自己现在是在逃避。一面想知道真相,一面又觉得无法承担如果真相和自己所想不一样的绝望。
不过是另一种“近乡情更怯”罢了。
他刚以为自己要脱离其他人讨论的中心,可以松一口气时,却忽地听见屈俊明拔高了音调的一句话:“队长你不知道,陆哥当时抱着你都吓哭了!”
他话音刚落,整个热闹的病房骤然沉默,变得鸦雀无声。
陆枕流猛地抬头:“什么?”
屈俊明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忘了他陆哥是个没感情的杀手。
“不是的,陆哥我的意思是......”
尹古深吸一口气,给屈俊明递了个台阶想免他一死:“算了,我们换个话题。”
“别换话题了,”程漱毫不客气道,“差不多回去吧,不然节目组不好办。”
屈俊明这回拐带了两个人出来,说不好是不是被粉丝拍了。如果拍了又发网上,职业营销号能带起来一波不小的节奏。
他们似乎也知道影响不好,规规矩矩地和程漱道了别后就准备离开病房了。
一直坐在床边的陆枕流也站起身:“队长,我也走了,等我有空再来看你。”
程漱微微仰起头看着他,忽然问道:“之前吓到你了吗?”
他想起穿书前那一次自己过敏,也是“陆枕流”将自己抱到医院里。应该是被他发病的样子吓到了,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程漱罕见地心软了下:“对不起啊。”
“你道什么歉,我又没有被吓到,”陆枕流移开了目光,“之前也不是没......”
他倏地止住了话头,转过头生硬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
医院让程漱最好留院观察五天,程漱就实打实地真留院观察了五天,一天也没提前。
有个护士知道他是练习生,私下问过他不回去是不是会耽误练习,却被程漱糊弄过去了。
白敛在的队伍,想来也不会给他分什么重要的part,他这回可以理直气壮地划水。
所以说躺满五天也不错。
节目组在他入院的第二天就派了人来,简单地询问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程漱只告诉他们是食物过敏,却并没有将可能是白敛害他的想法说出来。
这得自己查。
程漱虽然想做个与世无争的咸鱼,却实在不能容忍自己被人这样陷害到甚至差点丢了命。
等他病好了,他绝对要找到实锤把白敛锤死。
而让程漱有些意外的是陆枕流。
也不知陆枕流是怎么和节目组商量的,隔三差五就跑来医院看他。虽然待的时间不多,也就够削个梨削个苹果。
程漱告诉陆枕流自己其实没什么大碍了,但还是决定歇满五天。他本以为依着陆枕流卷王之王的性格会对他的决定表示反感和蔑视,却没想到这位弟弟听后煞有其事地点头赞同,说他的身体确实太虚弱,多休息一会儿是好事。
“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程漱说,“我参加公司季度考核不练习,你看着我就像看着仇人。”
那会儿陆枕流正在给他切苹果,闻言手里的小刀差点掉在地上,说出的话却依旧镇定自若:“是我当时不懂事。”
程漱旁敲侧击了半天,想套出陆枕流变化如此之大的原因,却总是被人四两拨千斤原封不动地踢了回来,久而久之他也懒得问了。
出院当天,节目组派车来接,走的是另一侧的门,完美避开了蹲守在正门处的娱记。
他回到基地后直接去了宿舍,先冲了个澡,准备去吃午饭。
这个时候练习生们大多数还没结束上午的练习,食堂里的人很少。程漱换了身衣服,不用像平时一样人挤人,有了足够的时间挑自己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