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弘岳按压住心里飙升的萌度,忽然找到话题:“井渺,你还记得我们也参加过一次研讨大会吗?”
小可爱一脸困惑:“唔?”
“啊啊对不起我忘了,你可能记不得了。”江弘岳兀自回忆着,“那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啦。”
锦杬站在台上有些紧张地开始说话:“各位老师们好,我是ZD01组助理研究员锦杬,请问01组钟院是否能听见?”
音响里传来了轻微的衣料摩挲声,3D投屏里出现一张清爽的脸:“你好,我是钟源,网络测试正常,可以开始会议,金教授因工作原因暂不在城邦内,此次会议缺席。”
女孩子站在上面深呼吸,她作为很多助理研究员中的一个,也是今年才加入了01组,一下子面对很多高级别科学家,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
她看向一旁斜靠着桌子站立的席斯言,老师对她点了点头,锦杬鼓起了勇气。
“短期基因阻断剂从开始研发到成功投入市场制作以来,我们研究的方向一直是以屏蔽高低级人体里敏感因子的靶点......”
她将夏至的基因图列及临床表现展示出来,动态曲线的变化让下面的人都沸腾起来。
“请问这位低级Omega和高级在一起最长的时间是多久?”一个科研人员举手提问。
“我们的测试是五分钟。”
“那这不对啊,这个耐受度......”
钟源在议论声里冷静打断:“一万四千多个节点里,有十二个惰性变异,这不是五分钟能够达到的。”
全体冷静下来。
“14561。”井渺冷不丁地开口,“是14561个节点里,有12个变异。”
江弘岳眯着眼睛晕乎:“啊?哪里写着?”
井渺认真道:“要自己数。”
“......”江弘岳嘴巴变成O型,然后竖大拇指,“不愧是你。”
钟源问的措不及防,锦杬有些慌张地低头翻阅资料,这个时间他们还没核算完,钟院只是看着图示就得出大概结论了吗?
“额,因为、因为之前在分析序列变化,所以时间......”锦杬紧张地回答。
“是四个小时。”席斯言走上台,他接过锦杬手里的话筒,注视着钟源,“他和一个高级呆在没有隔离壁垒的空间里,有四个小时。”
下面炸了锅,连钟源脸色都变了。
“哇,真的假的?一个低级高敏的Omega和一个高级呆在一起四个小时,身体表现那么平稳?”江弘岳惊叹,“井渺,你知道是谁吗?”
井渺心虚地点玻璃:“不知道。”
哥哥说不能告诉任何人,要保密的。
江弘岳没什么怀疑,持续惊讶:“啊啊啊,席斯言真的是我的神!早知道那时候我也跟着你学基因工程了......不对,我和你不能比,你能参与北极星而我连第二阶段的演算都是毕业后进了数学研究院才看明白的。”
井渺听不太懂他说什么,继续在玻璃上画圈圈:“嗷。”
席斯言挽起袖子,声音平静:“我们一直以来都将主要的研究方向放在靶点屏蔽上,结合信息素及腺体的敏感度,所以阻断剂的制作成本无法下压,时效也是暂时的,因为人体一直在变化,构成物却恒久不变。”
钟源沉默片刻,隔着屏幕和席斯言对视:“所以,你发现了新的方向。”
席斯言抬起光效电容笔,在电子屏上写下四个大字。
他的板书和席斯言这个人一样,端正而飘逸。
“我想,我们要思考高于科学,却从不脱离科学的东西了。”席斯言目光澄澈,高挺的身躯笔直,“这个行为,叫做【人类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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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十四
“你好!”十五六岁的大男生热情洋溢地冲进宿舍,“我是你未来四年的舍友,数学系,江弘岳!哎?我进错了?”
江弘岳看着那个跪在床板上认真铺床的人,有些恍惚。床幔遮住了他半个身体,只留下塌陷的腰和细细的脚腕。
这是个男孩子?哦不是不是,这是个大学生?
井渺从床上下来,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他点头:“你好,数学系,井渺。”
江弘岳愣了愣:“哇,你看起来好小啊!你有十五岁了吗?虽然现在大家普遍早慧,但是你看起......”江弘岳组织语言,“也太小了。不过没关系,我家住在杏林街道那边,你呢?”
井渺没什么表情,很是淡定:“我从第五城区来,是个孤儿。”
江弘岳顿时有点窘迫:“不、不好意思,我......”
“没事。”男孩子脖颈上戴着最常见的普通款黑色抑制环,有条不紊地收拾自己少量的行李。
江弘岳有些尴尬地进来,也开始铺床,然后频频地偷看新室友。
啊,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着这么漂亮的Omega。
“对了,井渺,今天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大学生研讨会和讲座,关于基因的,听说都是很厉害的老师们,有一个一科今年才22岁,好厉害的,你要去听吗?”江弘岳发出邀约。
“基因?”井渺重复了一遍,然后摇摇头,“我不感兴趣。”
“哦哦,那没事。”江弘岳无谓地耸耸肩,“虽然我们数学和基因是打不太着,但是我好想去看看22岁就成为一级科学家的大佬啊。”
井渺没有回应,他铺好了床,开始摆弄学校分发给他的初始通讯器。
江弘岳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一点点心酸。
学校派发通讯器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这位学生买不起通用型通讯器,井渺看着那么小......
明显是洗的发白的衣服裤子,最常见的基础款白球鞋,甚至一个柜子都放不满的行李,无一不昭示着这个男孩子的清贫。
中心城区很少见这样朴素的人,而且还是一个金贵美丽的Omega,江弘岳都能想象到他成年以后,该多么漂亮。
“井渺,额......要不我们去吃饭吧?我请客,新舍友嘛,以后多多照顾啦!你没来中心城区多久吧?给我个做东的机会,我带你尝尝中心城区的美食!”江弘岳憨厚地笑,心事几乎写在了脸上。
井渺礼貌地弯了弯嘴角,又低下头:“谢谢,我不饿,现在有点累,你去吧。”他戴好通讯器,眼神有些疏离,“下次我请你。”
“好吧。”江弘岳沮丧地低头,继续收东西。
晚上快八点的时候,江弘岳终于排进了那个研讨会。
AA大学基因学院新生只有一百多个人,却用了学校最大的礼堂,上千人塞在这个空间里,抬着通讯器啪啪啪地对着台上拍个不停。
江弘岳感慨AA学子对于学术的向往与热情,他长这么大都没在中心城区见过这么多的人群聚集。
上面的讲师是一位看起来就富有智慧的中年Alpha,他的右下方坐着几个年轻的科学家,几乎都是A,各个气质卓然。
“啊,井渺不来真的可惜!”江弘岳想着,很是遗憾,这里少说也有好几十个Omega,可是都没有他室友看起来漂亮呢。
这样想着,江弘岳又打了井渺的通讯号码:“井渺!真的你来看看吧!好热闹,这些老师好厉害!基因是我们的未来啊,我给你占了位置,特别好的二楼俯视!你来吧你来吧!”
井渺叹了口气,他今天已经拒绝了江弘岳太多次,实在是盛情难却,大家以后还要相处好几年。
“好吧,谢谢。”
Omega挂了电话,认真地给自己穿好鞋子外套,缓慢地往礼堂走。
他不感兴趣,也不喜欢中心城区。
太吵了,不习惯。
男孩子低着头走在路上,不久后就到达了江弘岳给他占领的位子。
“哎哟你可算来啦,再晚一点,席斯言都要讲完了!”江弘岳拉过他,隔着扶手指着下面正在讲话的Alpha,“天了噜,帅死了!这就是那个22岁的一科,是不是是不是,所有Omega和Beta心中的梦中情A!”
旁边的一个学姐忍不住笑出来:“小学弟,才几岁就要早恋啦?”
江弘岳挑眉:“我明年就成年了,花痴无罪!学姐不是吗?刚刚我都看到你捂嘴尖叫了。”
“唔......被你发现那就不装啦。”女孩子疯狂挥起手,“啊啊啊,席老师!看这里!您真是太帅了!怎么样才能和您一起共事啊!”
全场一阵爆笑。
带有回声的呐喊吸引了下面讲话的Alpha注意,他抬起头来,高挺的鼻梁和呈着星辰的眼,周围是大大小小的惊叹声,似乎俯视这位Alpha的盛世美颜,又是另外一种直击心灵的视觉冲击。
席斯言笑了笑,并没有一丝尴尬:“希望除了我的脸,同学们更关注我刚刚所说的话。”
“关于共事的问题,也许大家努力一些,以后毕业就能考到基因研究院来。”
Alpha惯性地挽了一下袖口,自信而从容:“基因工程的意义有很多,我们的努力是打破物种之间的界限,人们的进步不应该牺牲和丢弃普罗大众,历史告诉我们这是完全错误的选择,我们的光明在于所有人,而不是在于高级。”
席斯言笑着,脖颈上的白色抑制环隐隐折射出微光:“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如果没有坚定的信仰和钢铁的意志,科研这条路上的荆棘不会比战场少。我们孤独、坚持、推翻、打破、怀疑又接受,这个过程,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目标吸引,是无法走到最后的。”
井渺愣愣地听着,看着,浑身僵直,仿佛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五感渐退,世界只剩下席斯言的声音和规律节奏的鼓点跳动。
咚咚、咚咚、咚咚。
“AA大学是整个城邦最高级的学府,他包容、优越,代表未来。我等着你们之中的某些人,走到我的身边,我们一起创造,那个共同、共存、共进步的未来。”
世界色泽似墙皮剥落一般开始褪色,只留下无尽的漆黑,那个男人站在黑夜里,浑身浴光,静谧盛放。
席斯言把话筒交给下一位演讲者,从大礼堂的侧门匆匆离开。
“啊啊啊帅死了,他有没有伴侣啊!”
“听说这位学长是低敏Alpha,很难和其他信息素产生反应。”
“呜呜呜我愿意为了老师努力!”
“去你的,你可是学土木测绘喂,还能跨大洋去学基因哇。”
“哈哈哈哈哈。”
井渺的世界缓缓涌进画面和声音,嘈杂错乱里,他拉了拉江弘岳的衣袖:“他叫,什么名字?”
“啊?”江弘岳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下面讲话的老师,说道,“张什么来着......张囿,基因工程二级科学家!”
“不是。”井渺有一些急切,“刚刚、刚刚那个Alpha。”
江弘岳没听清楚,刚要凑近让井渺再说一遍,身边另一个男生激动道:“席斯言!刚刚那是席斯言!斯文的斯,语言的言,22岁一级科学家,小弟弟你好不专心啊,席学长的名字都没记住啊!”
“席斯言......”井渺愣愣重复,然后指着下面的张囿,“他们是一个专业吗?”
“这是基因学院的讲座,当然是一个专业啦!”
井渺点头道谢,看着席斯言离开的那道门,喃喃自语:“基因工程,席斯言......”
“我们从不认可玄学,那第九城区赖以信仰的是什么?我们从不相信灵魂,那么在成形之前就和母亲交流的胎儿是什么?意识型天赋的存在、无止境的进化、低级信息素开始出现具象......匪夷所思但确实在发生。”
人类意愿的提出让所有人都开始躁动不安,他们怀疑、不解,全是席斯言预料之内。
Alpha声音平缓,仿佛在和所有人有商有量,电子屏上出现纷繁杂乱的临床数据代入成果。
“我将这位Omega的反应公式代入一千组高低级基因排列里观察反应堆,48%都进入了惰性。”席斯言敲打桌面,“这个数值的意义,在座的各位应该很清楚。”
下面窃窃私语,几乎都在交流计算。
“可是我们还是觉得,净化天赋的实体化,才是最直接的办法。”一个年长的老教授说,“这个意愿只是一个标本,几十亿人群里唯一的标本。席院,样本说服力不够,谁又能保证如果展开大规模高敏低级、出现惰性变异点的人群耐受测试,会没有风险?人道主义不会批准人类意愿的实验。”
老教授的质疑掷地有声,连霁月这个局外人都脸色一变。
在麻醉天赋和降低痛感的腺体麻醉针出现之前,收集信息素样本就是一项受争议的事,不是所有人都有义务承受痛苦。
“哥哥......”井渺骤然紧张地拍了一下玻璃,眼里慌张毕现,“不要为难哥哥。”
小孩无措地拍打着玻璃,眼睛开始变得通红。
江弘岳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还在自顾自思考:“是啊,而且还得是未成年样本,父母怎么可能同意呢?”
井渺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他不知所措地情绪蔓延,母体的紧张连肚子的生命都开始不安。
“哥哥,哥哥......”
仿佛感应到什么,席斯言在争吵声中忽然扬起了头,二楼的旁听室和隔离室都沾满了人,江弘岳和井渺那一间,只有他们两个。
席斯言看到他的Omega那样专注地注视着自己,仿佛周遭都是空白的,井渺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汽,看着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舌战群儒没能让席斯言有丝毫的慌张,只这一眼,他平静的海面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