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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渺!”江弘岳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写在脸上,他捂着嘴,左顾右盼,仿佛在确认现在发声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真的是你!”
男孩子跑上来,一把抱住井渺:“我以为你......能再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席斯言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几乎要上去分开他们。
井渺一脸懵地被拥抱住,身体惯性退了两步,他一脸惊恐地推开江弘岳:“我、我有小孩子,不能这么用力地抱我。”
江弘岳尴尬地松开他,然后不知所措地拽自己的白大褂:“小孩......”
井渺身形偏瘦小,宽松的外衫下几乎看不到腹部的隆起。江弘岳顺着他全身上下看了一圈,然后难为情地挠头:“抱歉、我不知道,真的很抱歉。我听临智学长说,你受了伤,记不得以前的事了......那,你还记得我吗?”
席斯言站在井渺身后两米,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井渺摇摇头:“对不起,我有点自闭。”
“......”席斯言上来揽着他的肩膀,“他的意思是,大概都不记得了。”
井渺看着自己身边的Alpha,反应了一会,然后笨拙地补充:“啊,对,我不记得了......我不太会说话。”
江弘岳倒是没有在意,面露伤心:“你以前也不怎么说话。”他重重地叹气,眼里的遗憾浓重,“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知道你真的忘了我,我还是......还是很难受。”
那种真情实感的悲伤感染着井渺,他抬起手,又无措地收回来:“抱歉。”
“你不用道歉的。”江弘岳笑笑,然后看着席斯言,“不过,你、你就是席老师家里传闻的那个Omega吗?领主和夫人领养的孩子?真好啊。”
他一半庆幸一半失落:“真为你高兴,井渺。”
井渺消化了一下他的话,然后严肃地说:“我不是爸爸妈妈领养的孩子。”他紧紧拽住席斯言的手臂,“这是、这是我的Alpha。我已经有他的小孩子了。”
席斯言目光柔和的像外面的暖阳:“嗯,你好。我是席斯言,井渺的合法丈夫。”
江弘岳愣愣地伸出手,半弯着腰和他握手:“老师您好、我、我叫江弘岳,现在任职数学研究院。我和井渺,以前是室友.....我是一个Beta,您别误会。”
席斯言笑笑:“没有误会。”
临智正好打了水过来:“要不我们申请一个中间教室叙旧?”他打开通讯器想要呼叫内线,“这样隔着区域分界墙聊天,有点像在彼此探监。”
“哦,是啊,我在第四区,你们在第六区。”江弘岳也感到这么站着有点尴尬,“而且要是我们区的人知道席老师也在基地,估计都要过来了,那大概会是集体探监。”
井渺忽然捂着嘴,呵呵呵地笑起来,笑的肩膀微微发抖:“你好像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席斯言看着井渺难得的反常,有些不自然地附和他扯了扯嘴角:“是吗?”
“我觉得江弘岳,讲话很有意思。”小孩笑的眼睛弯弯的,“哥哥,我喜欢听他讲话。”
井渺没有接收一个往常会温柔哄着他的Alpha,他看着席斯言挂不住嘴的笑彻底消失了,一张冷峻的脸更冷了,像井渺小时候按错按钮,空调里吹出来的那种零下的风。
“哥哥......”
席斯言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往井渺身前走了一步,几乎把Omega完全挡在了身后:“江先生,认识你很高兴,按照任务流程,后面区域线会取消,届时我们再和你见面详谈,好吗?”
江弘岳一脸不解:“啊?哦,可以,好的!”
他点头:“谢谢。”
想要拉着因为别的男人笑的这么可爱的小孩回去,要教育他不能对着别人笑这个问题,很严肃,特别严肃。
临智眼里没有了最初见到席斯言的崇拜和意外,反而有点......嫌弃。
他叹口气,和江弘岳说:“其实他们想知道,井渺学基因工程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江弘岳睁眼睛,“他是为暗恋对象学的,进大学第二天就开始学,甚至还去问过系主任能不能换专业呢......”
幽暗的兰花信息素香味漫在空中。
Beta虽然不像AO对信息素的味道敏感,但是空气中某种信息素味道浓重时,也会有感觉。
江弘岳的话戛然而止,他怔怔退了两步,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一个花香Alpha的压迫或许影响不到临智,但是江弘岳被他糟糕的表情吓得腿软了。
“我......我先走了!”江弘岳匆匆给席斯言留下自己的通讯号码,“老师您、有事、有事呼我。”
临智看着一溜烟跑开的江弘岳,没忍住笑出来:“他确实很有趣,对吧......”临智忖度了一下,然后轻轻喊,“渺渺?”
席斯言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哦!”可惜井渺一失忆仿佛把脑子也送走了,根本没注意到自家Alpha已经黑的看不到五官的脸,“是很有趣的!”
“渺渺,你今天还没有去找甘医生量血压。”席斯言冷冷地摊了一下手,“要抱吗?”
Omega歪歪头,然后乖乖走近席斯言的怀抱,声音很小很小:“可是,爸爸教我,在基地,不可以让你总是抱我。”
“今天可以。”席斯言看着他的眼睛,“那我背你,要吗?”
“要!”
席斯言表情稍微松动了一些,然后把Omega稳稳地背起来:“我们先走了,多谢你帮我联系江弘岳。”
临智靠着柱子,感觉自己可能有点被霁云感染了:“席斯言。”
“嗯?”Alpha回头看他,眼神冷的吓人。
临智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然后抬了下眼皮:“额......井渺貌似十四岁进大学的哦?”
“嗯。”
又是那种......不压迫但是很吓人的兰花香味。
“没......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临智默默退了两步。
席斯言转头,看到井渺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还有,他现在和你不熟,不要乱叫。”
临智:“......”
如果人真的能踏着光在时间里掌控流逝的真理。
我会想要从你出生开始,就看你看过的每一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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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智:我在你的醋里发现了微量信息素。
第42章 跳动
席斯言一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第一个星期以后,从前科学研究院的很多人都知道了他在这里,之前休假了三个多月,现在被逮到,席斯言和井渺的宿舍门都快被踏破了。
大约一半真的是探讨研究,一半是借此名目来看他的Omega。
但是井渺出奇的乖和不受影响。
那些人在宿舍外面的小客厅和席斯言说话,井渺就在隔离壁垒里面的小桌子上演算北极星。
今天竟然没几个人来。
不过井渺也能感受到席斯言今天心情不太好。
“哥哥,我想去查资料的阅览室上网。”井渺从座位上站起来,忽然觉得腹部有点轻微的动静。
他停了一瞬,然后低头皱着眉说:“你乖一点。哥哥,小孩子好像动了?”
席斯言一个人坐着,面前是很多基因图列的投影,他仿佛陷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他是在伸展拳头吗?就像医生说的那样?”井渺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自说自话,“哥哥,你要来听一听吗?他在动。”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井渺有些无措地抬头,看到一动不动地席斯言。
“哥哥。”井渺缓缓走到他面前,一脸小心翼翼,“渺渺今天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席斯言瞳孔变化,吐了一口气,一副如梦初醒地样子:“哥哥刚才在思考,怎么了宝贝?”
“你、你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井渺可怜兮兮地扯着自己外套上坠着的两个毛球,“你......你之前,就是这样,我和你说话,你总在发呆。”
井渺的呼吸开始凌乱,他用力地捏着那两个毛球:“渺渺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哥哥,不要生气,我会改的。”
席斯言愣了愣,轻轻抱着他的腰仰视他:“渺渺为什么会这么想?哥哥,哥哥只是......”
“我害怕。”他控制着不掉眼泪,把眼睛鼻子憋得通红,“你一个下午不理我,我害怕。”
席斯言想扇自己两巴掌。
他以为井渺长大了,那些他犯浑的日子就会被抹掉。
这一刻井渺拧巴着的脸蛋,和红晕的眼,仿佛在提醒他回忆几个月前的日子。
他把哄小孩当成公式,总是强调“你能不能乖一点”,然后在自己的世界里,很久不和他说话。
那时候井渺在做什么?
“阿姨,他今天做了什么?”
“渺渺今天在院子待了很久。”“渺渺今天没有出房间。”“他今天在厨房和我一起摘菜。”“苏姐回来的时候,他跟着苏姐在客厅看了一会动画片。”
......
席斯言休息在家的时候,他那么开心,但是总听到自己说“渺渺,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听话一点。”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洋娃娃坐在书房的地毯上,如果没有人提醒,他可以很久不说话,也不喝水。
直到蒋阿姨或者苏皖来敲门,提醒席斯言应该给他倒一杯水。
他在两点一线的生活里,面对不再爱自己的爱人疲乏且痛苦。那个别墅很大,席斯言从卧室到书房,再从书房到客厅,从厨房到院子,再回到楼上的卧室。
井渺很乖,亦步亦趋地跟着,手里不是拿着小玩偶就是拿着一些少儿读物,然后在他停留的时候,安静地留在身边。
原来那时候,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人,一直在害怕。
他爱撒娇、爱哭,但也实在是一个很乖的小孩,和进入基地的每一天一样。
知道不能打扰他,知道每天要完成作业,要对着电子屏幕听里面的人讲课,回家会扑进他的怀里,永远在倒计时他回家的时间。
那席斯言,你在说什么?
“你总要离开我。”
“我们总会分开的,你要学会长大。”
“渺渺,没有人会陪你一辈子,爸爸妈妈会老,我也有自己的人生。”
“不能再抱我,不能再亲我。”
席斯言发觉自己眼眶开始湿润,他抖着手摸上井渺的脸颊:“对不起,对不起宝贝。我错了,对不起。”
他站起来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语气无措:“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小时候......你小的时候,哥哥也很小,我也不懂事。我要和你在一起的,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井渺小声地吸了一下鼻子:“哥哥,哥哥,不要不高兴,不要不理我。”
他到底用了多久的冷漠和敷衍,才让一个小傻子这么害怕被抛弃。
席斯言和他分开了一些,骤然甩了自己一巴掌。
井渺的抽噎停止,愣在原地。
Alpha的力量通常是Omega的几倍,一掌下去,席斯言的脸上出现了浅淡的指印。
“我以后再不理你,你就这样打我。”席斯言拽起他的手,往那个印子上按。
“不要不要!”井渺猛地抽回手,又快速地捂着席斯言的脸颊,“不要打,不可以,我会心里不舒服,不可以哥哥。”
“好,好。”他把小孩白嫩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忍不住的眼泪砸在他的指缝里,“那可不可以原谅哥哥,我们、我们还去阅览室吗?”
井渺摇头:“我、我不想去了。”他脸贴着席斯言的胸口,“我只是想知道,哥哥为什么不高兴?我想,哄你开心。是自森哥哥说的,他说我不会哄Alpha。”
小孩语气闷闷的:“这个可以查吗?我要怎么哄你开心?”
席斯言愣了愣,然后抽纸巾擦他眼角的泪:“你亲亲我,就是哄我了。”
井渺抿抿嘴唇,好像有些不情愿,但是他想哄席斯言,就还是低头在他脸颊碰了一下。
干燥的唇瓣摩擦过席斯言的皮肤,他怔怔地看着井渺有些苍白的脸,眼睛珠里还是害怕和胆怯。
“不是说了半个小时要喝一次水吗?”席斯言站起来,尽量避开井渺的眼神,接了一杯温水,把人抱在怀里小口的喂,“不听话?多久没喝了?”
井渺捧着杯子,认真算:“好像有2个小时43分钟。”
席斯言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不听话,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啊!”Omega眼睛忽然一亮,他低头指着自己的肚子,深情雀跃,“他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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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会动了吗?”
井渺削着苹果的手一顿,他侧头,看到席斯言半寐着眼睛,半张脸都陷在枕头里。
背后仪器滴答滴答地响,模拟出来的日光浮动在这间病房里。
他的Alpha瘦削苍白,浑身生气渐失,连声音的孱弱不可闻。
“不会呢哥哥。”井渺把苹果肉放进榨汁机,轰隆隆的声音里,变成奶白色的液体,香甜沙糯,“医生说,要四个月以后才会胎动,哥哥希望是个Omega还是一个Alpha?”
席斯言努力睁开眼,发现眼前的人只剩下要求浸泡在光影里的轮廓。昨天,他的视力还没有问题。
他用刻在脑子里的记忆把井渺的五官和神情补在这团光影里,声音沙哑:“都好。”席斯言手指微微抬起来,似乎想要落在他的腹部,“像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