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鸢亲了亲他额头,说:“我带了药,你吃了头就不痛了。”说罢扶米夏到了床上,给他倒了热水,喂了药,又去楼下厨房给他点了碗清淡的白粥。
米夏服了药,吃了热食,只是一刻钟便不那么难受了。
贺南鸢冒雨前来,身上衣服都是潮的。米夏催他去洗浴,随后也将自己的衣服脱干净,挤进去一道洗了。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小小的淋浴房里,肌肤贴着肌肤,一黑一白,分明水温也不高,米夏却仍觉得滚烫,烫到仿佛都能听到“滋啦”一声淬火的声音。
“不难受了?”贺南鸢抄了把散落的长发,露出光洁的前额。
水珠落到他褐色的肌肉上,米夏搂住他的脖子:“不难受了,我后天就走了,满打满算咱们还有一天一夜可以相处。半年,上次见你还是半年前。我他妈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贺南鸢没再说话,吻住他的唇,将他抵到墙上,抬起了一条大腿。
白皙的脚掌勾住结实的后腰,晃动间,脚跟不住蹭着贺南鸢腰间的一块红色胎记。那胎记乍眼看去,颇像一只振翅高飞的雄鹰。】
救命啊!!
我心脏狂跳,从床上一跃而起,把候在我床边的郭锐跟王芳都吓够呛。
“我天,这怎么了,跟诈尸一样?梦游啊?”
王芳打量着我,不敢近前,还是郭锐过来轻轻推了把我,拿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见我有反应,忙叫我的名字,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环顾四周,不认识,问:“这哪儿?”我扶着胀痛的脑袋,记忆有些错乱,“今年几几年啊?”
郭锐与王芳互看一眼,郭锐掏出手机就往外走:“我得给他爸打个电话,让他知道孩子的情况……”
王芳拿手在我面前比了个“五”,问:“米夏,这几根手指你数得清吗?”
我看了眼:“两根。”
王芳连忙缩回手,喃喃:“这眼神都不好使了呀。”说完作势就要起身喊人,被我一把拉住了。
“五根,五根手指王老师!我没傻,眼神也没问题,我跟您开玩笑呢!”
王芳趔趄了下站稳脚跟,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调皮呢!”
医生拿手电对着我眼睛照了几下,照得我两眼直冒金星,确认有点轻微脑震荡,没啥大事后,就让出院了。
郭家轩他爸郭锐开车将我和王芳一道送回了学校,下车前还特地叮嘱王芳有事再给他打电话。
“米夏,你爸说晚点给你打电话,你记得接。”郭锐叮嘱完王芳又看向我。
我撇撇嘴,敷衍道:“嗯嗯,再说吧。”说着先一步进了学校大门。
“欸你这孩子!”郭锐在后面叫,我只当没听到。
王芳将我送到了寝室楼下,道:“你回寝室好好休息吧,今天的晚自习就不要去上了,等会儿我让宿管阿姨给你送饭上去。”
我点点头,裹了外套,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王老师,我这脑震荡也不知道几时能好全,您看明天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上课了?
“明天你要是走不动道,我亲自来接你去教室也是可以的。”王芳冷冷打断我的痴心妄想。
是了,她执教十多年,遇到的顽劣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这点小心思。
我表情一收,啧了声,也不装了,摆摆手道:“那我还是自个儿去吧,谢谢王老师好意了。”说着脚步麻溜地往楼上跑去。
郭家轩那脚着实有些厉害,吃完宿管阿姨端上来的饭,我突然觉得一阵头晕反胃,就爬床上躺下了,连手机都没玩。
大概躺到九点,手机铃声响起,我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一看,是米大友打来的。
“喂?什么事?”我接起来,语气不善。
“什么什么事?你说什么事?把你送那么远都不给我安生,踢个球都能踢进医院。操他妈郭锐给老子打电话的时候哭哭啼啼的,我还以为你快不行了,差点当街下跪。”米大友大着嗓门道。
我唇角微勾,道:“他哭是因为把我踢进医院的是他儿子,我要有什么事你还不宰了他。”
当初米大友把我送来山南,托的他一位战友的关系,那战友帮我安排好了学校,又叫自家小舅子,也就是郭锐照顾我。我做了错事,米大友罚我三年流放不得归家,中秋、国庆,连寒暑假我都是在郭家过的,掐指一算,也有一年多没回海城了。
“你有事没?”米大友问。
“有事,快死了,这儿治不好,你把我接回去治吧。”
“没事是吧,没事我挂了。”米大友不吃我这套,见我对答如流,知道我这是没事,就要把电话挂了。
“等等!有事有事,我还有事没说呢!”我连忙叫住他。
电话那头没说话,但也没挂。
我软下语气:“爸,今年过年我能回家不?”
耳边呼吸一窒,过了会儿,我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看你成绩,看你表现。”
又是这句话。
我握紧手机,刚软下去的刺瞬间又坚硬如铁:“我是你儿子米大友,我是你亲儿子!你对邱允那便宜儿子要啥给啥,千依百顺,到我这你装什么严父呢?我妈活着你不管我,她死了你给我送这穷山恶水的破地方。我在这过苦日子你在海城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是吧?你,你没有心!”
“啪”一声,电话挂了。
我瞪着被挂断的电话,粗喘着,又回拨过去,响了两声就被掐断了。
得,看来今年过年也没戏了。
坐床上冷静了片刻,我看了眼时间,要九点半了。生气归生气,个人卫生还是要搞好。丢开手机,我下床拿了洗漱用品,打算趁大部队没回来前把澡洗了。
温热的水流划过肌肤,脑海里,贺南鸢的脸一闪而过。顿时落在肌肤上的水珠就跟一只只蚂蚁似的,让我毛骨悚然,很不自在。
扶着墙壁,我低垂着脑袋,陷入沉思。到底为什么会做那种梦啊?我钢铁直男一枚,要做春梦对象就算不是莫雅,也该是个女的吧?
难道是早上那个匿名提问的缘故,让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操了。
为什么偏偏是贺南鸢,恶心死了。
后脑勺还肿着,一碰就疼,光洗头就洗了我一刻钟,又因为一些不可名状的心理,导致我觉得自己好脏好脏,在花洒下冲了好久。等洗好澡围着浴巾走出淋浴隔间,外头陆陆续续进来不少人,都是上好晚自习回来的。
我往自己那排储物柜走去,刚走到口子那儿,就看到我那储物柜对面站着个赤着上身的颀长身影。
那肤色,那头发,一看就是层禄人,加上他左耳上的金色耳环……只是个背影,我就断定对方是贺南鸢无疑。
晦气,太晦气了!
要不去隔壁避一避?我也不是说怕了他,但……我现在看到他确实浑身别扭,不受控制地想要捂屁股。
攥紧了围着下体的浴巾,我正要暂避一二,贺南鸢弯腰脱下长裤,覆着薄薄肌肉的后腰上,一枚眼熟的红色印记勾住我的眼尾。
我视线一下子直直落到那处地方,不顾这是在人来人往的澡堂子里,震惊地看着贺南鸢后腰处的红色鸟型胎记,只觉得五雷轰顶,恐怖至极!
不是,为什么他真的有个胎记啊?我他妈还能在梦里隔空开透视?
这胎记这么特别,我见过不可能不记得,而且我平常和贺南鸢都是相看两生厌的,谁会没事盯着他屁股看啊?
一时,我脑子里乱得很,后脑和前额受伤的地方一跳一跳的,整个脑袋都疼起来。
身体不稳地晃了晃,我闭上眼,踉跄着扶住身旁的柜门。
好晕。
“喂……”
耳边传来拖长音调的一声,再睁开眼,贺南鸢已经向我走来。他全身只穿了条平角裤,身上的肌肉线条比梦里的要单薄一些,但也颇具雏形。
离谱,17岁就有腹肌这件事是合理的吗?我心里直泛酸。
“你没事吧?”他例行公事般地询问,脸上丝毫不见忧心。
我迅速将扶住柜子的动作变作撑住柜子,浴巾下的小腿交叉,单脚脚尖点地,作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当然没事,好得很。”说着五指插进发根,往后一拨,“洗的有点热,站着凉快一下不行啊?”
贺南鸢上下打量我,点点头:“行,当我没问。”
他转身走回自己柜子,我盯着他后背看了又看,忍不住追上去。
“你身后这块胎记……天生的吗?”
贺南鸢弯腰拿东西的动作一顿,过了片刻,手里捧着个盆回头看我,跟看个傻子一样。
我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多新鲜,后天的那能叫胎记吗?
“没事了没事了,你就当我没问。”我烦躁地摆摆手,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开始穿衣服。
过了会儿,身后传来锁柜子的声音,以及贺南鸢那凉凉的,依旧听不出忧心的话语。
“还是让王老师带你去大医院瞧瞧吧,别倒数第二都做不成。”
第3章 去他的神爱世人
“你!”我恼怒地转身,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
虽然是“帮扶”,但插班到一中的这些层禄人各个成绩优异,贺南鸢更是每次考试都没掉下过年级前十,都不知道是要帮他们什么。跟他们比起来,我和郭家轩才更像需要“帮扶”的对象。
班里常年垫底的除了郭家轩、我,还有一个叫林可的女生。郭家轩万年倒数第一没有悬念,我是倒数第二还是倒数第三取决于林可的发挥。她发挥好点我就是倒数第二,发挥差点,我就是倒数第三。
高二开学才一个星期昨天学校就丧心病狂搞了个全年级摸底测试,看林可信心满满的样子,这次我大概率又是倒数第二了。
成绩好了不起啊?我怒气冲冲拍上柜门。住过五星级宾馆吗?吃过米其林餐厅吗?去过世界上最快乐的游乐园,穿过四位数以上的衣服吗?小爷我出生就吊打你,你就算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一辈子也别想追上小爷!!
“少爷!”随着一声响亮的呐喊,郭家轩用完全有别于他庞大体型的敏捷身手一个滑跪抱住我的大腿。
“少爷,小的不是故意的,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对您忠心可鉴,您可千万别厌弃了小的啊!最重要的是,别跟我妈说你被我踢进医院这件事,不然她一定扒了我的皮!”
“瞧你这胆子。”我抬抬腿,嫌弃道,“没事我跟你妈说这个干嘛?你和你爸别说漏嘴就行。行了,你别粘着我,恶心死了。”
虽然郭家轩是我好兄弟,但我暂时对一切雄性生物过敏,亲兄弟也不行。
郭家轩如释重负地站起身:“下午真是吓死我了,你都口吐白沫了,我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
一想到我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的样子被莫雅看到了,我就那个恨啊,连带着对郭家轩的语气也好不起来。
“你下次别传球给我了,我接不起,你把球传给贺南鸢,我想看他口吐白沫。”
郭家轩闻言皱起脸,兰花指一翘,食指抵在鼻下,一副马上要抹泪抽泣的模样。
“我知道,你还是怪我……”
“我先回去了,你慢慢洗。”我连话都懒得听他说完,拿上自己的洗漱用品,独自回了寝室。
往常熄灯了我还要玩会儿手机才能睡,今天却因为身体抱恙,十点半就躺床上歇下了。
然而,这一觉却并不安稳。
【米夏睁开眼,贺南鸢已经不在床上。他伸了个懒腰,穿好衣服推门而出,撑着二楼护栏往下一望,在楼下的院子里轻松找到了贺南鸢的身影。
民宿老板养了只大狗,白毛,看不出什么品种,脸长得像金毛,但毛比金毛的短,见人就摇尾巴。
种满花草的院子里,大狗张嘴“哈哈”喘着气,被贺南鸢揉肚皮揉得四脚朝天。
米夏托着下巴,静静看了片刻,唇角不自觉勾起弧度。
突然,前一秒还在安心享受贺南鸢按摩的大白狗在视线扫到他后身体一僵,迅速翻身,盯着他的方向伏底身体,龇牙低吠,作进攻状。
米夏直起身,莫名其妙。
前两天见到他,这狗明明还热情得很,怎么今天就变了一副面孔?
贺南鸢朝二楼看过来,见是他醒了,回头摸了摸大白狗,似是安抚。可大白狗仍是龇牙咧嘴,满身戒备,没有松懈下来的意思。贺南鸢无奈站起身,仰头道:“你怎么它了?和它打过架?”
米夏冷笑一声:“老子这辈子就跟一条狗打过架,昨天还被他咬了两口,牙印还在呢。”
要不是大庭广众不能脱裤,他很有种当着贺南鸢的面展示大腿根那几个青紫牙印的冲动。
贺南鸢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先刷牙洗脸,我等会儿端早饭上来。”
两人在房里一道吃了个早饭,天气已经放晴,贺南鸢问米夏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米夏想了想,搅着碗里的粥说:“郭家轩前阵子跟我说,一中终于翻修了,还给换了新的课桌椅。本来这次过来,我是想跟你两个人故地重游的,谁想这么不巧……”
“以前怎么看不出你这么爱学校?”贺南鸢将手里的饼撕成小块,泡进面前的羊肉汤里,“咱们毕业得七八年了吧?一中硬是撑到现在才翻修,也挺厉害的,那个房顶……我们层禄的牛棚都要比它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