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没,”晏为炽点了点屏幕上的猫头,“另一半床是我的。”
三花蹲在了陈雾的肩头,尾巴缠绵地绕在他脖子上,脸蹭上他的头发耳朵。
晏为炽:“……”
养什么猫养什么狗,花花草草不是挺好。
真他妈要被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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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姜氏官网首登千金婚讯,话题一下就爆了,热度比近几年首城所有名媛加一起的婚讯报道还要高。
其他名媛是门当户对企业联姻,就她是个例外。
而且,
她哥满打满算才死一个月,她的婚期就公布出来了,腊月中旬举行,快了。
普通人认为喜事紧跟在白事后面犯冲,对新人很不吉利,起码要过一年才行,富豪要更迷信,大事都会算日子。
姜家安排得这么仓促,千金的肚子里有小的了?
那也不至于啊。
女方未婚先孕实在称不上什么新鲜的,能被对家拿来做文章的事情,不值一提。
难道姜家找高人算了,那个日期办能让姜氏的运势走上坡?
总不能是怕那个没家底没背景,在国外带同学搞软件的女婿跑,赶紧办婚礼把人拽住吧?
真要是这样,只有一个可能,女婿的八字能护住姜氏的命脉。
还是卦象的事。
姜家请净阳大师了吗?
禅茗寺的一个大客户调整行程腾出时间去寺里探消息,顺便听听经。
净阳给他讲了一会儿经,就被晏老爷子叫去了。
大客户也跟在后面,富得流油的身子骨走两步就喘气:“大师,姜家找过你没?”
“不曾。”净阳道。
大客户存疑:“没让你给算卦啊?”
净阳双手合十:“佛家只问因果,阿弥陀佛。”
“道家才卜卦是吧,那我替姜家问问因果。”大客户说,“儿子死了,女儿结婚,姜家这出好还是不好?”
净阳并未指明方向,只道:“因果并非命运前程。”
就是不测不算。
大客户有点生气了,香油钱前前后后加一起砸了有一个亿了,这大师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别的寺庙的大师就会算卦,只有这儿的不行。
但他没有发作,还是敬重的。毕竟哪儿的大师都比不上这位。
净阳停在一间禅院前:“施主请回。”
“我跟老爷子喝喝茶。”大客户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半点回应,他尴尬又恼怒地甩手走了。
下午,姜太太也来拜访晏老爷子。
同样的,不见。
这是普遍现象,自从晏老爷子来了禅茗寺,探望他的不论是友人商人,还是晏家人都吃了闭门羹,他谁都不见,只有净阳能出入他的住所。
姜太太没走,她在寺里住的这段日子白天做义工,晚上给去世的儿子抄经文,手指都磨出茧子了。
“师父,我心里发慌。”姜太太一身布衣,面上褪去了雍容华贵,素雅又哀伤。
净阳要去跟首座谈论明天的讲法事宜,他闻言,温和道:“姜施主,你的挂念,杂念,执着,所求都太多了。”
姜太太无言,她刚来寺里的那几天丈夫还会关怀两句,之后就没有了。
娘家那边希望她回去,活人比死人更重要,还让她记住自己是姜氏董事长夫人,能嫁给一个不在外养情人生私生子的丈夫已经比很多人要幸运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到中年,以为家庭美满人生美满,某一刻突然失去了儿子,又在某一刻和其他太太一样成为了所谓的“正房”,也叫“原配”。
不同的是,她的丈夫只养了一个,也没把人领到公众场合。
目前来说。
丈夫的行迹很隐秘,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那是她来寺庙前一晚发现的。
丈夫深夜回来,澡是在外面洗的,他很累的样子,躺床上就睡了,她把灯打开,默然地看着他。
就那么发现了。
丈夫的胸口有个硌出来的印子,新鲜的,两道,一横一竖。
她可以请私家侦探帮她查到更详细的东西,包括姜氏的哪个私密产业被用来当金屋了,藏的娇又是什么人,什么年纪……
甚至都能上演一出正房大战小三的戏码。
因为那些太太们没少讨论自己的方法手段,花样百出,她虽然没特意去记,却也知道一些。
但她没有那么做,不会那么做。
比起丈夫对婚姻的背叛,她更心寒的是,儿子葬礼那天他都要去满足自己的私欲。
姜太太不想回到俗世又放不下俗事,该做个了断了。
“我想为女儿祈福,除了焚香拜佛读佛经,念佛回向,我还能做些什么?”姜太太的眉眼间有着苦悲和迷茫。
净阳道:“诚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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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太太在佛像前跪了几个晚上,不知都想了什么,去附近的尼姑庵出家了。
姜家这可是拿足了噱头。
姜禧惊魂未定地跑到庵里:“妈妈——”
一门之隔,跪在蒲团上的不是姜太太,是已经洗去尘世烦扰,法号“妙空”的老尼。
姜禧把嗓子都喊哑了,门依然是紧紧闭着的,小尼姑板着个脸严肃地让她走,她委屈地哭了起来。
小尼姑吓到,“嗖”地跑了。
姜禧坐在门前,发抖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有点不舒服的肚子:“妈妈,我都没有和你说,你当外婆了。”
门里没有声响。
这是一个无声,也震耳欲聋的回应。
姜禧心里凉透了,她呆坐了很久,眼泪流不出来了,眼睛刺疼红得厉害。
小尼姑又冒出来,把踉跄着想爬起来却怎么都不能成功的姜禧扶住,脆生生道:“施主,请回吧。”
姜禧失魂落魄地走在来时走的路上,枣红色大衣的下摆贴着长靴筒,头发沾着山里的雾气要结冰,她冻得青白的手颤动着拨打电话:“明川,我妈妈不要我了。”
那头的季明川在跟团队开会商讨新项目的开发设计,他起身走到窗前:“哭了?”
姜禧轻轻抽噎。
“能出家,也能还俗。”季明川的眼底有几分不耐烦,语调低柔,“也许哪天阿姨想通了,就会回来。”
“不会的,我了解我妈,她是真的,真的……”姜禧难过得不能自已,“我求我爸把我妈带回家,他说他要出差,工作那么重要……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妈的事啊,他们几十年的夫妻,一直很恩爱,要是他养了小的,也和别的人一样乱吃……”
季明川声音沉了沉:“小禧,别这么揣测你的父亲,也别太纠结你母亲的做法,每个人的命运都由每个人自己做决定,尊重她吧。”
“我没有不尊重,我只是没有心理准备,几件事都没有准备,都很突然。”姜禧走出尼姑庵,入眼是一片苍凉山景,“我哥不在了,爸爸总是忙不回家,我就只有你了……不对,“她轻声,“还有宝宝。”
季明川回到座位上,正要找个借口挂掉,他的注意力已经落在了计划书上面:“什么宝宝?”
“我本来想过段时间跟你说的,”姜禧害羞且郑重,“我怀孕了。”
听筒里蓦地没了声音。
姜禧脆弱的神经末梢绷了起来:“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吗?”
浑然不觉的卑微,“现在不是时候?影响到你的事业了,还是你怕到时办婚礼会造成负面舆论?我也没想要孩子,我还小,我测出来的那一刻都吓哭了,我连个能倾诉的人都没有……你真的不想要,那我就,我就把孩子……可孩子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我……你可不可以再……”
“你怎么这么想我,”季明川失笑。
团队看到他的笑容越来越清晰,笑声也越来越大,笑得胸膛震动,集体顿觉毛骨悚然。
“我只是高兴得,,”季明川笑累了,叹息道,“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了。”他轻合起深黑布满柔情的眼眸,喃喃,“我还没想好怎么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就要去思考怎么做一个称职的父亲,小禧,我爱你。”
姜禧听到季明川这么说,不由得翘起唇角:“我也爱你。”
她压上了所有赌一场婚姻,赌自己的选择。
我会幸福的。
哥哥,求你保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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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禧怀孕的事没有对外透露。这是姜董的意思。
尽管这不是什么大新闻,掀不起什么风浪波折也不会引起争论,穿婚纱那天可能会显出肚子,或者出现孕吐的情况。
姜董请了世界顶级的婚庆公司来操办婚礼事宜,也在为接下来的一场记者招待会做准备工作。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开展着。
姜禧无所谓公布不公布,她拒绝了闺蜜跟姐妹们的大小局,成天在房间里待着,吃了点东西就吐,日渐消瘦脸色发黄。
有一晚姜禧不知道从哪知道了陈雾的联系方式,在提交好友申请的说明框里写上孩子的孕期。
就这么记录起来了。
临近期末,陈雾又请假了,系里都不管的,也管不了。
林科院给的活可以不接,但谁让他是余老的关门弟子,还有师徒这层关系在。
陈雾是一个人出差的,没有师兄跟前辈陪同。这次的森林环保没有实践,就是开会听讲座。
一张大圆桌,围着国内外顶尖林业局林科院的代表。他坐在会议室实属过于青涩,一众地中海里就他头发浓密还黑得发亮,要多扎眼就有多扎眼。
屏幕上是防火经验交流,每个人身前都翘着一根麦,想发言的就把麦拨到嘴边,陈雾几乎都在埋头看资料,不过谁点到他的名,他也能就着这个预防森林火灾的主题说上一段,从容不迫,思路清晰娓娓道来,不会怯场。
交流会的主办方是余氏,余盏是中途来的,他没讲话,坐椅子上听到了最后。
众人与他握手,他都应了。
余盏的事业重心早已搬到了国外,他还人情的商业联姻没了下文,就这么蹲在黄金单身汉榜首。
会议室里渐渐清空,陈雾才去余盏那儿。
余盏等他等得腰背都酸了,“这种活动我爸怎么也让你参加,你一个年轻人在唾沫星子里坐几个小时,不无聊也打瞌睡。”
陈雾拎着帆布袋:“也还好,我都习惯了。”
余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手抬起来想摸他头发,又放了下去:“先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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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么有格调的餐厅,就是个略显温馨的饭馆。
余盏让陈雾点的菜,他清了清杯子,倒上半杯茶水递过去:“小雾,我才知道姜卫民的女婿是你弟弟。”
陈雾抬眼。
余盏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他的不在状态:“没看新闻?”
陈雾说:“上午没有顾得上刷手机。”
余盏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他面前,随便点进一个推送的新闻。
标题是——报!姜氏上门女婿终于洗脱嫌疑顺利回到祖国的怀抱!
文章没什么可看的,小编赶工水准不行,余盏直接播放了夹在里面的录播视频。
画质一般,镜头还在晃,季明川戴着口罩孤身一人出现在机场,大量提前得到风声的媒体蹲点包围。
现在的他不再只是姜家千金青春爱情剧里的男主,或者男主之一,而是变成了姜家的准女婿,身价暴涨。
关注度自然就拔高了几个楼层。
以前没挖出来的,无人问津的,现在都挖出来被挑得稀碎,寒酸贫苦的出身搭配默默捐赠学校献爱心在姜氏公关的笔锋下摇身一变,成为励志的逆袭草根代言人。
投入互联网的资源渗透式宣扬他身上的优点,引起贫寒群体的共鸣,提升了姜氏的正面影响力。
董事会跟股东们稀里糊涂地迎来股市上涨了多少个点,一派大好景象。
媒体记者一窝蜂地冲上去,姜氏的保镖护送季明川离开。
“季先生,请问您对于外界说您入赘姜家吃软饭一事是什么看法?”
“……”
“姜董前几天亲自反驳这个观点,他说他欣赏你的才能,也认可女儿的选择,你们是豪门第一对家世不匹配的……”
“婚后你是要进入姜氏吗?”
“……”
“姜家大少爷前不久才意外身亡,股权空了出来,您作为……”
保镖打掉了记者的相机。
余盏关了视频。
“基本都是姜氏自炒,姜卫民要把姜氏跟季明川捆绑在一起。”余盏百思不得其解,季明川身上有什么值得姜卫民这么做。
真到了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余盏转动转盘,把一盘秋葵转到陈雾面前:“姜氏目前需要他造点维持热度,好压过姜凉昭的离世带来的损失,起码年后才能沉下来。”
陈雾夹了两根秋葵到碗里。
余盏沉吟:“小雾,你和你弟弟……”
陈雾言简意赅:“掰了。”
余盏没想到是这么短这么粗暴的回复,挠了挠眉尾道:“他风头正盛,背后有专业的团队加热,必要时候恐怕会用到你。”
陈雾咔嚓咔嚓啃着秋葵,口齿不清地说:“没事的,别担心。”
余盏有些意外,小雾在处理他弟弟的事上似乎……并不是完全被动。
“我圣诞要去伦敦,猫狗能不能放到大院?”陈雾突兀道。
余盏一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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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那天,陈雾被晏为炽从机场接到小别墅,他们窝在一起睡了一觉就去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