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每次打电话他们都说不了多长时间,烦的事情喻修景不会告诉徐祁年,能和他说的就是一些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可是没有徐祁年在的时候,有意思的事也并不多。
喻修景每天最期待的时候,就是能坐下来听听徐祁年声音的时候。
他会一个人待在片场的角落里,虽然才来了几天,但大家很快都知道他这个习惯,发现喻修景过去了,就不再打扰他。
这部戏的导演是喻修景的朋友,主角不是科班生,是被导演从一个理工科大学带出来的,听说专业是土木,没事儿就喜欢盯着片场临时搭起来的房子发呆,听说有一次甚至还上去帮忙搭景了。
这个男生挺茫然的,喻修景能看出来。
他走那天男主角才敢跟他搭一句话,别别扭扭拿着手机,大概是想加微信。
如果是一般情况,喻修景就算明白他什么意思也不会点破,只有这次他问:“我们加个微信吧,如果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男主角一脸诧异,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把二维码递给喻修景的时候手都在抖。
“谢谢景哥……”
“以后还想演戏吗?”喻修景问。
“啊,”男主角啧了一声,“其实不太想了,来这里主要是因为有钱拿。”
“想挣钱的话留下来,以后不是能挣更多吗?”
“以后就毕业了,毕业就好点儿了吧,”男主角尴尬地笑了下,“我是农村长大的,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导演会看上我,我还是觉得这一行……算了算了。”
“嗯,”喻修景点点头,“有自己想法挺好的。”
他们没聊多久,喻修景就离开了。
后来他想到这件事还是有些感慨,从前他听过多少前辈的话,如今他也成为“前辈”了。
但是谁都清楚,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经历可以被复制。
无论有多少经验,未来始终未知。
又和团队讨论了一次,喻修景最后还是决定接下《失意》。
在进组之前,他还要完成一个公益活动,是关于保护野生动物的。
喻修景本人要到山区的保护局去,亲自将捐款和物资带到。
对于他而言,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活动。
因为要长时间坐车,喻修景提前吃了晕车药,在车里睡了很长时间。
醒来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变成一座座深绿的大山,喻修景从车里拍了几张照片,挑了一张不花的发给徐祁年,说:【我去山里了。】
【空气好好。】
下车之后保护局的人来接待他们,整个过程进行得很快。
喻修景给一些喜欢他的工作人员签名,容悦走过来低声问他:“这边有一个滑翔伞基地,他们负责人让我问问你想不想去玩,可以拍一个vlog。”
人群太吵闹,喻修景没太听清楚,往她那边歪了一些身子,“什么?”
“滑翔伞,”容悦又说,“想去玩吗?”?
喻修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低了低眼。
“可以的,我去。”
其实容悦反而没想到喻修景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毕竟他看起来性格沉闷,不像喜欢这类刺激事情的人。
在这边的活动结束之后,他们开车去滑翔伞基地。
车子往山上开,入眼是高山之上的一片平地。
喻修景打开车门,头发被风吹得很乱。
一个年轻男人朝他们跑过来,和喻修景握了下手,自我介绍说他是这里的负责人。
“您以前有没有玩过滑翔伞呢?”那人问。
“没有。”喻修景摇摇头,跟着他往前走。
空气在这里显得更冷一些,绵绵及时把车里提前准备的外套拿出来给喻修景穿上。
“哦,到时候我们会安排教练带您一起,今天的天气也很好。”那人抬了下头,天上云层很少很薄,阳光没有遮挡地照在草地上。
“我可以先拍几张照片吗?”喻修景问。
“当然,需要我们帮忙吗?”那个人还以为喻修景是想拍一些和滑翔有关的照片。
“不用了。”喻修景拿出手机,往前跑了几步,对着天空、草地和悬崖拍照。
他身后的摄像机已经开始工作,宣传团队在离他并不算远的距离。
照片都是拍给徐祁年看的,喻修景拍完就发过去,徐祁年回复一个问号。
【是要做什么?】
喻修景:【滑翔伞。】
徐祁年:【感觉很好玩,怪不得李不凡喜欢。】
喻修景手指一顿,只回复一个嗯字。
教练过来和喻修景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开始带着他做模拟飞行。
等到可以起飞了,教练给喻修景穿上装备,把一个自拍杆拿给他。
本来喻修景以为自己不是特别恐高,因为游乐场里面的高空项目他虽然也害怕,但都还能玩。可是滑翔伞明显不太一样。
教练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悬崖边,起飞的那一瞬间,喻修景不可避免地腿软。
山川在眼中忽然变得渺小,喻修景睁开眼看向远处。
李不凡……
你每一次玩滑翔伞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飘在空中,喻修景好像被风推着往前。他心里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只是纯粹的震撼。
脚下是绵延的山和缩得很小的村落,喻修景完完全全沉浸在自然的景色中。
这样就很快乐是吗?
感觉到风的时候,喻修景想到李不凡写的那句话,他成为风了,风是多么自由。
我感受到你了。
喻修景短暂地闭上眼。
落地之后,喻修景面白如纸,也没有说话。
绵绵和容悦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特别紧张地上前询问。
喻修景摆摆手,脱掉装备之后和她们说:“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他走进停在一旁的车。
关上门,周遭的声音都被隔绝。
喻修景一只手半捂着脸,安静地垂着头。
过了一会儿,他眨了下眼睛,突然开始流眼泪。
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情绪是没办法一次就得到排解的。
李不凡走之后的这几年里,喻修景断断续续地因为他哭过几次。
太多瞬间会让他想起李不凡,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句话,一个字,或者一个很熟悉的场景。
有时候可能什么都没有,只是想到而已。
很奇怪的是,和李不凡有关的高中的事情,喻修景反而很少会想到,大学的时候比较多。
李不凡来找他和徐祁年吃饭,李不凡带着无人机跑酷,在地铁口和他说生日快乐,李不凡每一个那么阳光的笑容。
为什么他会离开啊?
喻修景捂住嘴,身体一下一下发抖,但声音很小。
他这样哭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点开徐祁年的头像,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半个多小时之后,喻修景脸上的红消下去一些,才从车里出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和容悦说:“我们可以走了。”
容悦担忧地看他一眼,喻修景就说:“我没事的。”
回程的路上喻修景还是在睡觉,醒来的时候容悦小声和他讲vlog已经剪出来了,团队帮他发上了微博。
喻修景登陆自己的账号,把那条微博转发给徐祁年。
同时问他:【哥你在家吗?】
时间接近他下班,徐祁年很快回复:【回家路上。】
喻修景抿了抿唇:【那我可以过来一下吗?】
徐祁年:【干什么?】
喻修景:【我的手好了。】
徐祁年:【嗯,知道了。】
喻修景:【想给你亲自检查。】
他发完这句话就马上关掉手机,偏过头看了一眼窗外,觉得脸上很热。
手机响了一声,喻修景过了一会儿才打开看。
徐祁年说:【还有半小时到家。】
“那个……”喻修景突然说话,声音没控制住有点大。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顿了下,才继续说:“不送我回家,我去年哥那里。”
喻修景到徐祁年家楼下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进城的路上有些堵车,他也心急但没办法。
到了之后给徐祁年打电话,徐祁年又下楼接他。
他已经换成了家居服,整个人显得柔软舒适。
保姆车没开走,在陪喻修景一起等。
徐祁年下来以后敲了敲车窗,容悦便把车窗降下来,看见喻修景站在徐祁年身后。
“谢谢你们。”徐祁年说。
“应该做的,我们先走了。”容悦笑着和他说了再见。
“正好在做饭。”徐祁年看了眼喻修景示意他跟上。
打开门,喻修景果然闻到一阵饭菜香。
在外面跑了一整天,中午还是吃的盒饭,喻修景也没动几下筷子。之前不觉得,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饿了。
等吃完晚餐,徐祁年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千层蛋糕给他,说:“下午同事买的,我不是很喜欢吃蛋糕就带回来了。”
喻修景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徐祁年,两只手接过那块蛋糕。“谢谢……”
徐祁年在他身边坐下来,打开电视放了一段今天的新闻。
喻修景吃得很慢,几乎不抬头,特别认真,甚至没有注意到徐祁年其实在看他。
这么多年,喻修景吃东西的习惯还是没变。
他做什么事情其实都不慌不忙的,吃东西的时候尤其如此。
嘴角沾了很少的一点奶油,喻修景伸出舌尖舔掉了。
他把一块切角的千层蛋糕吃得很干净,像求表扬那样展示给徐祁年看。
因为他今天晚上吃东西很乖,徐祁年笑了笑,把空盘子拿过来扔掉了。
电视里还在放着枯燥的新闻,徐祁年看着,忽然感觉手臂被人碰了碰。
喻修景的手沿着他手臂滑下去,握住他的手腕。
“我弹琴给你听。”
徐祁年一低头,他就摊开自己掌心。
“真的好了,连痕迹都没有。”
徐祁年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不显,只是嗯了一声。
他们一起进了那个房间,并肩坐在琴凳上。
这一次的曲子徐祁年没听过,不太懂。
他垂眸看着喻修景跳动的手指,好像回到那一年重庆一条巷子里的那个小房间。
一张老旧的木桌,一架永远发不出声音的钢琴,他对一个手指有痣的少年产生一种难以阻挡的沉沦。
木桌变成高大漂亮的琴,周围有温暖的灯光,喻修景指根的痣被一个“X”的纹身遮挡。可是看到他弹琴的时候,徐祁年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爱他。
喻修景好像感受到他在想什么,抬起眼和他对视。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温热的空气,视线潮湿地缠绕,呼吸也在相互凝望中渐渐变快发烫。
手腕不自觉地往下一压,喻修景的琴音完全乱了。
靠近徐祁年的那条手臂轻轻一抬,随着徐祁年低头靠过来的动作勾在他的脖子上,喻修景轻轻闭上眼,感受到徐祁年凶狠地吻他。
他的腰被徐祁年握着拖过去,徐祁年手一抬,喻修景跟着就往他腿上坐,整个人比徐祁年高出一些,便低下头。
他的舌头被徐祁年咬得有些疼,但整个口腔都在发痒,身体忍不住微弱地颤..栗。
嘴唇被吻得很湿,脸上也有徐祁年留下的细小水迹,亲吻的啧啧声响让喻修景害羞到双耳发烫,又控制不了地从喉咙发出哼声。
徐祁年揉了一把他的腰,把人抱起来,喻修景很自觉地用双腿勾住他,脚趾蜷缩起来。
爱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徐祁年想。
爱就是明明知道你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可是看到他想哭会心疼,他撒娇会没办法招架,他还没有很明确地说爱,就已经无路可退地沦陷。
面对喻修景,爱对于徐祁年而言,甚至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个归宿。
只要身边没有他,无论徐祁年走得多远,都会觉得很累很痛苦。
徐祁年一把推开房间门,带着喻修景跌进床里。
衣服一件一件丢出来,喻修景身上只剩一件棉质长袖。
徐祁年推高他的衣服,终于停下来,很深地吸了一口气,翻过身躺在他身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们沉重地喘息一阵,喻修景侧过身,一条手臂横在徐祁年身上,依赖地抱住他。
“哥……”喻修景咬了咬自己舌尖,“我……以前我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没有体谅你,包括当时我爸爸生病那件事,我没有怪你但是对你不好。”
他说起这些,眨眼的频率也慢了很多。
“我以前不懂事,我想不到这些,对不起……”
喻修景一直忍着,直到呼吸接不上了才吸气,声音在喉咙里发抖。
他手抓紧了徐祁年的腰,掌心贴着温热皮肉。
“我很想你哥,有你在特别好,”他断断续续地说,“不用原谅我,让我追你就可以。”
第70章 N.70 哪里那么容易难过
听到这些话, 徐祁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什么东西失去太久,再次得到都会不习惯。
沉默片刻,徐祁年侧过身, 用手指刮了下喻修景发烫的脸。
“要洗个澡吗?”
“嗯……”喻修景吸了吸鼻子。
洗完澡之后,喻修景还是穿了徐祁年的衣服, 他没有去客房, 这次进了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