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年光[现代耽美]——BY:江将绛
江将绛  发于:2022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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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瞬间引爆了群体热情,“草!”“真的假的?你也会被甩?”“谁呀?”
  教室里其他人都被这大动静引过去,女孩子们也好奇地转过身,所有人都望过来。
  只有黄奇贱嗖嗖地问,“被甩什么感觉,难受吗?”
  梁阁后摇着椅子,窗外的光渐渐明亮,祝余透过人群的间隙看见他半低着的侧脸,眼神也低低的,忽然笑了一下,眼睛都弯起来,“开心死了。”


第一百零三章 酸涩
  祝余在原地站着,手脚冰凉。
  整个早自习,他都感觉有人贴着他耳朵在敲锣,脑子里嗡嗡阵阵。
  他都分不清自己是对梁阁的忽然出现惶乱不知所措,还是对梁阁说出“分手了,开心死了”而痛苦得五感全失。
  直到早自习下课,班主任从前门进来,“祝余来一下。”
  祝余站起身,从前门出去,感受到周围一些若有若无地打量。
  祝余一直觉得他们班主任很有意思,他看起来真的很不想当班主任,总带着种浓烈的,痛苦的社畜感。而且可能因为内向,他很不喜欢找人谈话。祝余早先就发现每次班会前,他都会四处网罗优秀的教育沟通案例,照抄一些引人深省、激励向上的教育语录,还要整齐地誊写在纸上,怕自己忘记。
  祝余托着脸心下玩味地听他勤勤恳恳地把那些句子念完,最后以一句“你们还年轻,你们还来得及成为任何你们想成为的人。”结尾。
  但他又不是当得不好,他们班成绩,文娱,体育都很出色,他也不会死抠卫生和纪律,他总在疲惫又认真地奔走,有次祝余推门进办公室还见他贴着面膜倒在椅子上补觉。
  但到了高三,他也不得不频繁找人谈话了。
  “有原因吗?”他直接就问。
  祝余低眉,“状态不好。”
  “什么原因状态不好?”
  “自身原因。”
  “不和你打哑谜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其实这个成绩不算差,想上哪个大学都还有余地,但是苗头要遏制住,不能再降了。”班主任注视着他,“不要灰心,也不要太有压力,及时调整过来。高考确实促进阶层流动,你已经半只脚踏进新生活了,稳住。”
  祝余不清楚他这些话是不是又抄的教育语录,但他确实舒快不少。谈话很简短,说完班主任就叫他走了,“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谢谢方老师。”
  不到八点,校园里的雾还没散尽,朦胧地看到那方升起的橙红的太阳,他心境难得开阔一些,站在走廊上,冬雾吸进肺叶里,有种很清新的冷。
  他提脚要回教室,抬头就看见梁阁从楼梯转角那过来。
  祝余本能地无措,不知道该往哪藏,眼神生硬地瞥到一边,余光却还是没忍住悄悄投过去。
  他又和那个孟访一起,可能刚打完球上来,梁阁咬了根冰棍,没穿校服外套,穿了件灰色卫衣,脸上出了些汗,看起来高挺又清爽。
  他叼着冰棍,边走边和孟访说话,眼神直视着前方,但瞳孔根本不聚焦。他走路是这样的,眼瞳很黑,但眼神极散,把陌生人通通当障碍物,于是就显得尤其倨傲目中无人。
  他没看祝余。
  甚至不是上次冷战时那种刻意的无视,就是无差别的不在乎的对待路人的漠视。
  心像被狠狠捏了一把,原来不被梁阁放在眼里,是这种滋味。
  梁阁似乎心情还不错,懒懒散散的,有什么物件被他掂在手里玩也似的抛,抛高,又接住,没多会儿又改成绕着食指甩,缠住又绕开。
  距离慢慢近了,祝余垂下眼,要从他身侧过去。
  那物什倏然脱手,斜斜飞出去,正好击中祝余胸口。
  祝余惊了一下,倒不重也不疼,滚下来落在他鞋边。
  他怔了一怔,弯下身,把那物件拾起来,是块系了绳的玉牌,外边包了层不明材质的软壳,应该没摔坏,他踟蹰着直起身,正思忖该怎么递给他。
  梁阁转身就走,淡漠地,几乎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不要了。”
  和他同行的孟访,眼看他走了,“诶!这……不要了?!”
  又看了眼祝余,然后跟着跑了。
  祝余攥着那块玉牌站在那里,像一只被挤榨干瘪的橙,难堪得全身骨骼都收缩发疼。
  他听到渐渐远去的孟访在问梁阁,“怎么就不要了?我看也没坏啊,是脏了吗?”
  祝余怔怔立着,嘴唇不自控地张了张,听到自己牙关在隐隐打撞,他委屈得要溶解了。
  下了晚自习回去时,傅骧又故技重施,要祝余给他换创可贴,他把手伸到祝余眼前。手背上的伤痕已经结成了一道浅浅的褐痂,就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伤口。
  祝余今天烦躁得要命,连敷衍他都没心情,不耐烦地说,“你为什么不自己换?”
  傅骧的眼神骤然沉下去,他出手就拽住祝余前襟,蛮横地将他拖到眼前,他说,“是你要给我贴的,我本来不需要。”
  祝余有种窒息感,不知道是被傅骧勒住了前襟,还是因为他厌恶地屏住了呼吸。
  傅骧狠狠盯着他,又说,一字一顿的,“是你要给我贴的。”
  晚上祝余坐在书桌前,凝神端详着那块玉牌,除了雕了个精巧别致的牌头,玉面上再没其他雕琢纹路,是块“平安无事”牌。不知道是什么玉,摸上去非常润,皮色很漂亮,也没有脏棉绺裂等瑕疵,就因为被他捡起来过,梁阁就说“不要了”。
  他偏着头趴在书桌上,酸涩地看着这块牌子。
  不要了,他又说“不要了”。
  祝余先前一直担忧梁阁回到学校,会和傅骧爆发冲突,但没有。他们几乎无交集,各踞在教室的一边,两个人都安分得懒洋洋的,上课下课都没闹出过什么动静,倒是相安无事。
  而且梁阁并不常来,时在,时不在,祝余原本还以为他和之前一样是去机房了。
  他好像又回到那个时候,喜欢上梁阁却又害怕正视这种喜欢的时候,他总是端直地坐着,像在心无旁骛地学习,可教室再嘈杂,他都能清晰地辨听筛选出梁阁的声音,心微微抽动。
  任晴停在梁阁课桌边,她是个外向的女孩子,明快清脆的声线,“你昨天去打台球了?我在我表哥朋友圈看见你了。”
  梁阁掀起眼看她,“你表哥?”
  “嗯,尚师捷,他好像是练什么形意拳的。”她说着,快速地动了动拳头。
  梁阁都略有惊异,唇角稍稍往上抿,“尚师姐啊。”
  “诶,你们还去酒吧了?保送真的好爽啊,羡慕!对了,拍照坐你旁边的那个……”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是谁啊?”
  祝余的心登时像沙包一样悬起来。
  梁阁说,“不认识。”
  任晴不气馁,撑着他课桌,带着些少女的八卦与活泼,“不认识干嘛挨着你坐?她好漂亮。”
  梁阁低头做题,语气淡得漠不关心,“不知道,乱坐的。”
  但祝余悬着的心还是没落下来,又酸又苦地悬着,心底对着梁阁近似祷告地念念有词——你千万不要做我讨厌的事,好吗?我会生气的,生气哦!
  傅骧最近也不常在了,上次他拽着祝余前襟闷闷地发完火,又好脾气地把祝余衣服细细抚平,笑起来,凤眼神采焕然,“算了,以后我有的是时间教你。”
  然后他就开始忙了。
  祝余有种预感,事情又开始朝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了,也不枉他当着傅骧用过那么多种情绪说起那位“叔叔”。
  他疯狂地盼着事情快些发生,然后赶紧过去。
  周一第一节 课开了集会,这次效率倒快,表彰了年级前二十名,并通知散会后去年级组领奖状奖品。
  祝余刚到年级组,辜剑见了他,张口劈头盖脸就骂,“你就是骄傲!你什么心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耐?你就适合被人压着,你当了第一,完蛋!你自满啊,得意啊,信马由缰啊!这什么成绩,什么成绩,当了回第一你不得了!”
  辜剑是骂惯了他的,当班长的时候骂,当文学社社长的时候骂,现在照样骂,而且从来是当着一群人骂,一点情面不留,吐沫横飞。
  还是年级主任把他按下来,年级主任有点胖,教语文,说话抑扬顿挫,他和辜剑常年配合,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得非常默契。
  “及时调整过来就好了嘛,成绩有波动正常的。你看看祝余,最好的就是这点,不卑不亢,下回肯定上去了。”
  祝余还是那个样子,稍稍低着头,乖顺又受教的好学生模样。
  他最知道自己什么样,他才不是什么不卑不亢,他又卑又亢。
  从年级组出来,姚郡和他同行,两个人沉默地上楼去。
  “你。”
  姚郡突然顿住,转过头看着他,用一种平静但审视的眼光。
  “为什么退步了?”
  祝余心里烦得一团糟,搪塞地说,“状态不太好。”
  姚郡似乎很看不上他这个理由,“你高考状态不好怎么办?你最好刷题刷到什么状态都能考好,状态不好是不够努力的借口。”但她看他半晌,又说,“打起精神来。”
  祝余点头,稍许有些感激,“谢谢。”
  两人没有再说话,继续沉闷地上楼去。
  刚踏上三楼的楼板,祝余的脚步猛地停住,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
  姚郡狐疑地随着他望过去,看见梁阁懒散地倚着走廊栏杆,低着头手里在折什么,旁边有两个女孩子,应该是高一高二的,脸庞很稚嫩,爱笑又漂亮,伏在梁阁旁边的栏杆上叽叽喳喳地笑着和他说话。
  天色很阴,天气预报里说这几天有雪。
  姚郡见祝余迟迟没挪步,“怎么了?”
  梁阁手指一挥,手里的扑克牌“唰——”地射飞了出去,一个利落的上扬回旋,在女孩子们惊羡的目光中又飞回到梁阁手里。
  梁阁低着眼,好像在笑。
  姚郡听到祝余浊重的呼吸声,她惊讶地窥见他另一副模样,既没有刚才颓丧阴沉,更一扫先前的温润斯文,一双眼睛炯炯乌亮,简直要生出毒刺来,整个人阴云压顶,杀气腾腾,漂亮得扎眼。
  姚郡一凛,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她看着祝余竭力压制情绪,嘴唇翕动几下,又徒劳地笑了声,似乎想说些什么掩饰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他只是望着那里。
  走廊那边,两个女孩子用那种极惊喜的语气活泼地问梁阁,“它为什么会回来?!它怎么飞回来的?”
  手里没合盖的中性笔笔尖扎进手心,祝余无知无觉,一瞬不转地看着,单这个凝望的动作都平白生出股锋利的狠意。
  姚郡看看祝余,又望了眼梁阁,猛然参悟了祝余这次成绩滑铁卢的原因。
  “我先走了。”
  姚郡走进教室,心底讥讽地嗤笑出声。
  傻子才要什么爱情,老子要年级第一。


第一百零四章 停电
  祝余气疯了,木着脸横冲直撞闯进班主任办公室,“方老师,梁阁在走廊上玩扑克牌。”
  正趴在桌子上补觉的班主任吓得惊醒,迷迷瞪瞪的,脸上还有睡出来的印子,“啊?”
  祝余从办公室出来,垂下头,展开手心,中性笔笔尖扎进他肉里,黑色的芯水混着血污,脏红一片。
  好蠢。
  他回到座位上,脑子一阵眩晕似的疼,没一会儿,梁阁空着手进了教室,没什么表情,坐下来,转了会儿笔就开始低头写字。
  眼睛可能睁久了,干涩得很不舒服,祝余闭了下眼睛,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梁阁那么招女孩子喜欢?
  钟清宁,陈淞雪,包括那个被他在心里翻来覆去酸过的王晟颖,还有郑子粤,甚至梁阁集训时有个叫陶颍的男生,每次他和梁阁打电话,都能听到那个男孩子远远叫梁阁的名字,他很不开心。
  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控制欲强烈,显得过于神经质,所以每次都竭力逼自己去忽略。
  以前他总是想当然地以为他妈过得非常苦,可他妈不是这样说的,她当时喃喃自语,“他要是那时候没让人使绊子,走哪都碰壁,真出了国,他又怎么会看得到我,还和我这种人结婚领了证?他在学校教书的那会儿,我也不安心,他课上得好,人也长得精神体面,人女学生隔着老远就喊祝老师,还有好些老师个个都比我漂亮有文化。蛮好笑的是吧?我一天天就担心记挂这点东西。所以后来他生病只能待在家里,得靠我养家,我反而放心了,我一想到他在家里等我回去,就特别有劲。真的,我没觉得苦,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苦。你别劝我了大哥,我没想过什么好日子,我恨不得跟着他死。”
  这一番魔怔似的剖白把来劝她再找个归宿的祝余大伯直接骇得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说祝余像爸爸,可祝余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林爱贞。
  在他刚察觉到自己喜欢上梁阁的时候,他就开始害怕,害怕被这种过于炽热危险的感情左右,害怕冷静与理智被逐渐蚕食。
  当时他为了遏止这种情况出现,于是直接拒绝开始。
  当然失败了。
  他握着笔,心烧肝炙,宛如烈火浇油。
  午休的时候,傅骧来了,他这几天差不多都这样,除了上下学照常跟在祝余身后,其余时间不定时消失。他和梁阁,一个被交代了不用管的插班生,一个保送了的竞赛生,缺课老师也不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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