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救援现场的遇难探员家属闻辛和极其厌烦规章制度的陈钺直接无视审批流程,违规动用各自资源。
闻辛召集始终在雨林外围区域待命,能有效维持生命体征,提供紧急救援的医疗直升机,接力运载伤员的私人飞机和护航组,经私人航线,以最快速度最安全稳妥的方式将探员们转移出重峦叠嶂的雨林地带,送抵陈钺名下戒备森严,保密性最高的Flora医疗中心。
那里正聚集了一批相关领域最好的手术团队、复健医师和心理疏导专家,原本是为救治闻辛的弟弟妹妹提前准备的。
经此一遭,脾气火爆不输闻辛的行动总指挥“委婉”下令: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监狱接收他们,让他们在里面好吃好喝地忏悔罪孽。
今晚,仍被剥夺单独行动权的闻辛和负责看管alpha的陈钺一同埋伏在某个最佳狙击位,目标是可能随时途径873号山行道的运毒车队。
经alpha亲身培训,手把手指导,有一定狙击经验(闻辛对此表示很震惊)且坚持携带大量抑制剂随行的陈钺得以在这段特殊时期内担任闻辛的观察手,同时提供辅助火力。
因为某人对狙击产生学习兴趣的陈钺有权使用那些雕刻狼首死神的定制款狙击枪。
第一次愿意分享专属物的闻辛帮陈钺清洁、调校狙击枪械件、配设,又根据alpha的身体数据,为陈钺挑选了最趁手最合适的破甲冲锋枪。
“今晚是难度很低的中等距离伏击。你带上我的枪,我带公主去腥风血雨里玩一趟。”
雇佣兵集团承接业务多样,人员流动性高。又因成员之间感情深厚,配合默契,适应能力强,所以根据不同业务需求与擅长技术,除单兵作战外,成员们经常随机组成临时搭档或小分队。
同理,陈钺和闻辛“感情”特别深厚。
他们虽然经常因为私仇互相看不顺眼,但偶尔办正事谋求共同利益时配合实在默契,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也是不分上下的强。
“来了。”
伏地分辨引擎轰鸣的alpha做好最后一轮校瞄,调整四方定位,修正风偏,收盘动态视野,
紧挨着闻辛,与他俯卧在同一滩污泥里的陈钺则手持高倍率单筒热能观察镜,用近乎唇语的低声为他的狙击手报出各项数据。
他们静候大约五小时的目标完全锁定。
驾驶先遣车疾驰的武装分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改换成单膝跪姿,以便迅速变换射击路线的alpha和alpha同时扣动扳机。
“要有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心脏。要快,要狠,要稳,要静。要顺风,更要逆境。”
“尤其是逆境。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闻辛的第一发子弹穿透一名毒贩的手掌,击碎了用来预警的微型发信器。
陈钺的第一梭子弹打爆了主车的履带轮胎。
当这一小片雨林重归宁谧,或立或跪,身处不同射击位的两人开始清理战场,最终在血腥味浓重的山行道中央汇合。
“我故意让了你五个靶点,三个人头。还不和哥哥说句谢谢吗?
“我是新手。你照顾我。应该的。”
他们脸颊涂抹丛林迷彩颜料,身着同款黑色作战服,束袖束腰,军靴裹踝。
“介意我抽一根吗?陈大小姐,你一直看着我,这是今天的第一根。”
闻辛收刀入鞘,扯掉夜视镜和止咬器,从烟盒里咬出一根烟:
“那你应该叫我一句老师吧。小公主,你哄我,开导我,鼓励我振作精神,为他们彻底报仇雪恨,把与这张毒品网络有关联的军火贩子,散货商人,黑帮和财阀一网打尽那晚,说话可不是这个语气。”
陈钺叩开由他保管的打火机。
闻辛低头,抓起陈钺戴着狙击手套的手。
见橙红色光点闪烁,自觉是在利用闻辛难得的脆弱时期博取好感的陈钺垂下眼睫:
“我没有哄你。”
闻辛笑着摇了摇头。alpha单手夹着徐徐燃烧的烟,移到稍远的位置:
“陈钺,如果说,我愿意为了你交出相关证据,签认罪协议,一个人去蹲三五年监狱,换一套比较清白的身份,你愿意等……不,愿意和我重新认识一次吗?”
陈钺肩背闻辛的狙击枪:
“闻辛,你不适合监狱。你也别让我瞧不起自己。”
尽管25岁的陈钺十分想说我愿意,但不是用这句话回答闻辛提出的这个问题。
陈钺掰亮几支军用荧光棒丢在两人脚边。
alpha语气平静:
“你应该知道。我刚接手你的案子时,有不少人建议我主动接近对我有极大兴趣的你,哪怕不能趁机搜罗情报,能博取你的信任也好。”
酒窝很深的闻辛掸掉烟灰,偏过头看陈钺:“我当然知道。所以说我会越来越来喜欢你,一点都不奇怪。哪怕你长得没有这么漂亮,真到了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愿意为了你豁出性命。”
陈钺仿佛没听见“喜欢你”这三个字,继续道:
“我因此和这类人断绝往来。第一是因为我只想专心办案,用实绩驳斥非议。第二是因为我不认同他们的价值观和感情观。”
陈钺攥紧狙击枪背带:
“哪怕你对我毫无真心,我也不愿意做无耻的小人,卑鄙的叛徒……辜负真心。”
陈钺的话尾声音很轻。
可闻辛瞬间捕捉到了陈钺的…
闻辛忽然捻灭了快要烧到手的烟,从枪械匣的弹夹侧袋里摸出一颗薄荷含片。
“公主,你说,辜负谁的真心?”
陈钺沉默许久。
当他正视闻辛看向自己的眼睛,陈钺回答:“当然是我的,我的真心。”
腥烈的热风刮过陈钺的嘴唇。
止咬器掉在血污,弹壳与微弱的光亮中。
闻辛收敛犬齿,扣住陈钺后颈,吻了他。
横冲直撞,像一头吞月的狼。
一秒,两秒,三秒。
短暂遮蔽夜空的乌云遁走。
alpha尝到alpha唇间的薄荷味。
山风,虫鸣,万事万物纷纷消失在他们简单干净的初吻里。
世界好像变成了一个玻璃瓶,有人把闻辛和陈钺一起装进去,封堵瓶塞,抽干空气,抛进大海。
被柔软的,奇妙的,怪异的浪潮冲击到头晕目眩,alpha耳廓通红,一根一根挪走触碰到陈钺腺体的手指。
脸皮滚烫的闻辛笑了:“陈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吗?再给我一枪?那麻烦你尽量对着我的心脏或者头,瞄准一点,否则我就要开始不择手段地追你了。”
迷彩颜料同样掩饰了陈钺的脸颊和眼尾。
直到闻辛口中的薄荷含片渐渐融化,陈钺才开口道:
“没什么想法。”
“烟味太苦了。”
闻辛呼吸一滞:“我没张嘴……不,不是,我嘴里还有烟味吗?”
陈钺看着闻辛,alpha拽过斜挎在alpha胸前的枪套背带,抵上自己的嘴唇:
“请再让我醒醒脑,认真想想。”
第71章 五十九
易感期进入后半程,他们的脖颈,腕内甚至腿根全是彼此留下的咬痕,层层叠叠,深浅不一。
反复交换的enigma与alpha信息素在无数次接吻、长久的对视中达成和解,让他们在几近疯狂地分享性爱美好的同时,感受到了宁静温馨的安全和可依赖,有效冲抵了alpha暴躁易怒的情绪,遏制了alpha不自觉的自伤行为。
取而代之的是,alpha越发强烈但略显幼稚笨拙的独占欲和保护欲,比起生理需求,更接近于心理焦虑的缓解。
要孤枕难眠,要心慌意乱,要寸步不离,要无可替代。
比如,陈钺“能穿的衣服”只剩下紧紧贴着他,缠着他,抱着他,裹着他的闻辛。
比如,陈钺喝水,嘴唇在杯沿多停留几秒,少亲几秒的alpha就准备把无辜的玻璃杯发配去阳台当香菜培养皿,非要enigma同意让自己嘴对嘴喂他。
再比如,精力过度旺盛的alpha也会装睡,再偷偷支起眼皮,继续守着同样在装睡的陈钺。
——和那时一摸一样。
唯二的差别就是:这个家中没有雨林里那些恼人的蚊虫。闻辛也不需要时常分神,只为精准打击它们,保护陈钺的睡眠。
他将半梦半醒的enigma拢在怀里,alpha抓痕遍布的肩臂是枕头,吻痕交织的胸膛是被窝。直到alpha实在忍不住了才像对待幼兽那样,轻轻舔吻陈钺的额头或者脸颊。
闻辛的每一点吻,又像是在易感期末尾时整座城市降落的初雪,触碰到陈钺便很快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尽管短暂,但亲眼目睹夜雪的天空,亲身融化夜雪的大地是永恒的,亘古不变的它们始终记得。
初雪后的第九天,闻辛和陈钺见到了专程前来为他们填补故事情节的Charlotte。
闻辛的恩师,是一位同样非常爱笑的beta女士。
远远见到并肩站在越野车旁,极为登对的两人,
肩披黑色羊毛大衣,穿一袭黑色鱼尾连衣裙,红发雪肤,未施粉黛的Charlotte立刻摘下墨镜,把蜷在她怀里熟睡的十亿轻轻抱给护在自己身侧的爱人。然后,她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雀跃地跑向他们。
她先是勒住alpha的脖子,给了闻辛一个差点把他勒断气的热情拥抱。
随即,Charlotte看向陈钺,露出开心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笑容:“我就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们小狼崽子又耳根通红地跟我说他想谈恋爱了,那个人一定还是你。”
“终于见到你了。”
Charlotte在S国有几处闻辛给她买的房产。他们一同从机场前往其中一栋提前布置妥当的花园别墅。
Charlotte的配偶是一位比陈钺更不爱说话的女性alpha。两个身材挺拔、高挑的alpha占领了厨房。
丰润油脂溢出羊腿,滴到烤盘底部的土豆和蒜片上。处理好的海鲈鱼正乖巧躺在姜丝和料酒之中,只等陈钺和Charlotte结束谈话,就上火清蒸,摇身变成他们两位都比较钟意的一道好菜。
书房里,Charlotte换了家居服,把头发扎成高马尾。
她从巨大的行李箱中抽出两本厚厚的相册和一个小盒子。
征得陈钺同意,Charlotte叫他“小钺”,证实了他的猜想。
但Charlotte同样征求了闻辛的意见。
提前三天知道全部真相的闻辛只问了三个问题:
“留活口了吗?”颗莱因澜
“警察来了以后,还有人再去找那些老师学生和我家公主的麻烦吗?”
“老师,我受刑时,有没有求饶?”
三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没有”,对此非常满意的闻辛拜托Charlotte:“老师,帮我骗陈钺一次吧。”
“我豁出性命保护自己未来老婆不是应该的吗,没什么可说的……稍微改变一点细节,让我和他的故事少一些不必要的痛苦。他心思重,我不想让他再难过了。”
少年8~10岁的时候,跟随替他安顿好弟弟妹妹和病重的院长妈妈,借给他一笔巨款的恩师远行。
之后给自己取名叫闻辛的少年以成为最贵的雇佣兵,努力赚钱为目标,学习各种知识,苦练各项技能,十年如一日,没掉过一滴眼泪,没发过一次脾气,没浪费过一分钟。
和雇佣兵集团的所有人一样,以他为傲,把他当作亲弟弟和继承者的Charlotte无法不偏爱闻辛。
因此,她告诉陈钺:“小狼当年确实有去你们临时停留的小镇找你,他担心自己的身份会给你招来麻烦,还特地征求了我的同意,给你带了很多礼物,准备和你告白,甚至考虑要提前退休当保镖养你一辈子。很不幸的是,他走到半路就被我们以前的死对头给盯上了。他们抓走了小狼…小狼保住了性命,但那些酷刑对脑功能区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心情复杂的Charlotte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渐渐失去活人气息的陈钺,将那个小盒子推到陈钺手边:“小钺,你以前应该是长头发吧。”
“小狼告诉我,他见到你的时候,你满脸都是血,明明看着很狼狈,脏兮兮的。但他就是觉得你简直漂亮得像一朵小玫瑰,又勇敢又冷静。”
“小钺,作为旁观者,我说句可能会给你增加负担的话,你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这种可怕又美好的宿命是任何力量任何意外都无法改变的。”
“虽然我教了闻辛很多东西。但你教会了他更重要的东西。”
说完这些,始终在观察陈钺状态的Charlotte总算理解了为什么闻辛要说谎。
——只是这样而已。
早有预料,早有心理准备的眼前人却已经濒临崩溃了。
陈钺和Charlotte道歉:“老师,对不起。请问我可以自己单独待一会儿,冷静一下吗?
她自然应允,起身悄悄离开书房,把午餐前的时间留给久别重逢的恋人。
enigma摘掉银边眼镜,起身反锁房门,扳开信息素安全阀。
只会为了闻辛流泪,只肯在闻辛面前流泪的陈钺机械地坐回原位,低下头,双眼干涩地盯着盒子里那条沾满血污,陈旧发黑的玫瑰色缎带,仿佛听见了alpha最纯真的告白。
从某种意义上讲,无神论者陈钺愿意双膝跪地,比他计划中的求婚还要骄傲而虔诚,质问所有宽仁慈悲的神明。
如果神真是万能的,心怀怜悯的,为什么偏偏总要与我们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