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紧张,”温敬的神情少有的严肃, 板着张脸, 眉头紧蹙, “这次不是来找你问事情。”
赵普新更紧张了,满头雾水:“那,那是?”
温敬继续喝他的咖啡:“拜托你件事——你也快杀青了,我给你找了个活。”
于是,赵普新拿着每月十万块的月薪,不用付房租,不用付水电,被温敬安排到一室一厅的京郊的民宿里,带薪考研……
“不是,哥,您,您这是肉包子打狗啊,”赵普新活了这么大,没见过这种事,“您就是每个月给我一百万,那我也考不上清华啊?我高考总分270啊!”
温敬不耐烦道:“让你考你就考,哪那么多废话。”
赵普新实在眼馋那每月十万块的月薪——这对于他来说,比得上累死累活拍一部剧了。
因此赵普新根本没犹豫。
既然温敬愿意当这冤大头,赵普新便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然而当他真正搬进那间小民宿里,看见一个人,这才彻底搞明白,自己这钱怎么挣得这么容易,温敬唱得又是哪一出。
嚯,好家伙,这俩人这恋爱谈得,还真是别致啊?
温敬根本没跟他说,周清皖的情况。
事实上,除了让赵普新考清华的这点要求,温敬一概没说,只是把他安排到这儿。
但赵普新何等机灵一个人——他是混在心机0堆里混着长大的,还能不明白温敬的那点小九九?
这人八成是和周清皖闹了矛盾,拉不下脸来去哄,加之工作走不开,又担心人家,才弄出了这么个“不聪明”的下策。
赵普新在周清皖疑惑又警戒的目光中,讪笑着摸了摸脑袋,对周清皖道:“嗐,这不是巧了?——我租了个离体育馆超近的便宜房子,准备考研来着。”
周清皖挑眉。
“咳咳,我考清华,”赵普新底气不是很足,看周清皖完全不相信,于是灵机一动,临时改了改说辞,“清华——的隔壁!北体!哈哈,我原来是国家二级运动员,高考还拿了加分的。”
周清皖喝了口茶,警戒心并没放松,静静地看他编,就听赵普新又道:
“哇,宝贝,你可不知道,北体的帅哥可多了啊~肌肉猛男超赞的——其实,我上了中影之后就后悔了,脸蛋儿哪有身材重要啊,咱本科那些男的,一个比一个娘,不娘的都喜欢女的,哎,我是真不行——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并不是每一个人的老公都能叫温敬。”
赵普新扭扭捏捏地,一边娇笑,一边亲昵地来和周清皖贴贴,见周清皖耳根微微泛红,还别扭地把左手往身后去藏,赵普新就知自己这说辞见了效,最后装傻反问:
“对啦,你怎么跑这里来租房了啊?这也太巧了吧?”
周清皖心中仍有疑虑,倒也是被他骗了个七荤八素,想来他和赵普新也是相识已久,缘分不浅,于是和盘托出:“嗯,我也要考。”
一来二去,两个研友顺理成章地约起来。
赵普新就住在周清皖隔壁。
周清皖的房子朝西,3500一个月,户型偏窄,设施老旧。
赵普新的房子朝南,5000一个月,户型宽拓,装修也较新一些。
于是赵普新喜欢将周清皖拉进自己家自习:“求求你啦,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一个人学不进去嘛。”
周清皖婉拒了两三回,实在拗不过赵普新的请求,终于也跟着去。
周清皖每天五点就会自然醒,起床后,一边听英语,一边慢跑四十分钟,回家后,他习惯性在脑海里回顾昨天学习过的所有内容,顺便将早餐做好,再去处理好午餐与晚餐需要用到的食材。
七点半左右,周清皖端着早餐去叫赵普新起床,一起吃饭。
八点整,无论杂事做没做完,周清皖都会正式开始学习,专注得屏蔽一切声响。
赵普新有一个私人直播间,两年前就申请了。
以前是用作“泡吧”直播,所有关注他的粉丝,基本都是gay,也基本都是为了看帅哥——赵普新在艺术院校,身边的资源优质,可是现在,这群粉丝发现,这主播改了性了,居然二话不说,声明也不发,就改了直播性质,居然直播起学习来了。
每天的直播都从八点开始,直播间两个人,都从不露脸。
摄像头放在方桌的正中央,将两个人的手部动作、大半的资料课本内容,都录入其中。
于是但见,左右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右面坐着的那人,每三分钟看一次手机,每五分钟回一次消息,一回就是十分钟,放下手机后,开始抠脚(真的在抠),抠完之后经常出去一趟,回来时会带回双份的果汁或小零食。
然而当他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份零食蹭过三八线,递给左边那人,最大的概率得到的结果,便是沉默和无视。
左边那人太过专注了。
这人生了一双非常漂亮的双手,美丽得少见,手指葱白一般,指节秀窄修长,指甲带着珠泽。
这人不光手长得好看,连翻书、写字、转笔,都非常优雅——更况且,这双手的主人,自从早八点坐下之后,便几乎不会起身,连喝水、上厕所的频率是非常低。
直播的观众们惊呆了,他们哪见过这种不要命的学法?连午餐和晚餐都在座位上吃?
要不是这双手写的内容从未重复,旁边的对照组,也真实得像看到他们自己,这些人甚至都要怀疑,左边这台精密的“学习机器”,是不是被主播p上去循环播放的了。
[这是什么新鲜的直播形式?仿佛看到学霸和我,笑死人。]
[我日,到底有没有搞错,夜店小王子参加变形计了?!我仿佛是个假粉!?]
[主播也不回话,好没劲,取关了!]
[啊啊啊我真的好想偷左边那位的学习笔记啊!看上去好nice!]
[新关注的,我把右边挡住,看着左边学了一天]
[“我爱可爱弟弟”送出1个小花车~哗啦啦~]
[我爱可爱弟弟:真实不做作,我想撩主播~]
[“我爱我老婆”送出100个小花车~哗啦啦啦啦啦~]
[我爱我老婆:买点好的吃,别给他吃猪食¬o( ̄- ̄x)]
[我爱可爱弟弟:卧槽?什么意思??这怎么还有拆台的啊?!]
赵普新在上午十一点,按时起身去做午餐,而下午五点时,又起身去做晚餐。
赵普新使用的都是周清皖早晨处理好的食材,因而做起来也算快,味道其实也不算差,只是做得卖相不太好,可周清皖总是吃得干干净净,也没说难吃。
赵普新在晚间要关直播时,才发现今天收到的101个小花车,并看到两人附赠的留言,只觉膝盖中了一箭。
“温敬这老东西!有本事自己做给他吃啊?”赵普新骂骂咧咧。
可下一秒,赵普新想起自己还在拿温敬的薪水,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把钱提出来,第二天便买了五星级大酒店的外卖,装进家用的碗碟,来犒劳周清皖。
周清皖的脑子还陷在题目里,高负荷运转着,根本没仔细品味饭菜的品相和味道。
“小厨娘”不满道:“喂,好不好吃呀,大爷您给句话嘛!”
——开玩笑,大老板可能盯着直播间,考察他赵普新的工作呢。
就听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心不在焉地说了几个字:“唔,还好。”
得了,奖金没了。
赵普新郁卒。
下午时,赵普新学得有些厌了,拿着手机离开直播监视器。十分钟后,赵普新兴高采烈地回来,拍了拍周清皖的胳膊:
“宝贝宝贝!给我讲个题吧~么么哒!”说着,就将手机递给周清皖,却不让摄像头拍到题目内容。
周清皖这厢被打断,也没生气,好脾气地去看那“题”,就见手机上,赫然是四个帅哥的照片,下面还写着ABCD,更过分是,ABCD下面还写着三个数字,这个似曾相识的格式,居然和温敬当初发给他的格式一模一样……?
[身高-年龄-(那个)长度]
周清皖从来没接触过G圈以内规矩,即便是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属于这个群体。因而当他看到赵普新手机上的内容,周清皖反射性地蹙着眉,闭了闭眼,冷着脸把手机还给赵普新。
赵普新看他不说话,咋咋唬唬的:“诶呀!你还没教我呢!这到底怎么选啊?!快点快点,我很急的!”
周清皖的声线冷漠得过分:“不知道。”
赵普新见他耳朵尖都红了,忍不住打趣:“不会吧?!——宝贝儿,您见过那么大~的世面,这么小的题目,不该是驾轻就熟嘛?”
周清皖拿起自己的笔,继续做题,语气分外冷淡:“没见过,你去问别人吧。”
赵普新:“嗨,那我只能使用技巧做题法,长短一致我选C了哈?”
周清皖气不打一处:“随便你。”
这一个小插曲过后,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可不干了:
[网友1: 哇,学霸真的好冷漠啊?我看得拳头都硬了!]
[网友2: 亏人家还天天给他做好吃的,喂出个白眼狼嘛??]
[网友3: 讲真,自己学习好就不管别人?将一道题也浪费不了多久吧?]
[网友1、2、3已被管理员“我爱我老婆”永久禁言,请注意文明发言。]
温敬每天苦哈哈地拍戏,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差极,连对手戏女一号苏苒都说:“诶,自从某人走了之后,咱们温大影帝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手机就是他的命根子,见了手机比见了亲妈还亲。”
温敬翻她个白眼,招牌式口头禅脱口而出:“管好你自己。”
温敬知道自己不对劲,他仿佛得了一种患得患失的病,明明知道周清皖已经不可能发来任何消息,却依然经常查看手机。
自从赵普新开了直播,温敬就常常把号挂在直播间里,但凡看到有说周清皖不好的言论,便立刻禁言套餐走起,也不问什么是非曲直,一套操作下来,搞得直播间的水友很叛逆:
[这个“我爱我老婆”有点怪,是不是小学霸的脑残粉?]
[我原本还挺嗑的,但我现在嗑不起来了,这个小学霸的人品我不喜]
温敬反唇相讥:
[我爱我老婆:用得着你喜?]
[“我爱我老婆”送出100个小花车~哗啦啦啦啦啦~]
[我爱我老婆:你找个网课去上,没事别问他题。]
可惜,赵普新和周清皖都没立刻看见温敬的留言,温敬有拍摄任务在身,也无法逗留,关闭了直播间去拍戏。
赵普新在那张桌子上憋了好几天,都快学疯了,只觉再坐下去,屁股都要生疮,于是当晚给自己放了个假,去给自己的屁股开了个张。
周清皖知道赵普新在直播,介于赵普新说只录手,既可以激励网友的学习热情,又可以帮他涨粉——把好处说得天花乱坠,周清皖心软,只好点头同意。
可今天赵普新出门去high,晚饭时,周清皖一个人点了外卖,顺便看了眼直播弹幕,就见今天的直播弹幕上,竟然赫然吵了起来。
一个名叫[我爱我老婆]的网友,送了花车就走了,留下一整个直播间的水友们,阴阳怪气了一下午。
周清皖眨眨眼,心力憔悴。
怪不得赵普新要坚持开直播,原来是开给温敬……
周清皖看着“我爱我老婆”,明晃晃的五个红字,特效还镶嵌着土豪金的金边,只觉心底一片酸软……
温敬……
他怎么能这么傻啊。
周清皖想了好一会儿,才抿着唇,把[今后不要开直播了]的几个字删掉。
算了。
笨蛋。
周清皖轻叹一口气,面对弹幕的叫骂声,周清皖揉了揉酸痛的额头。
赵普新的账号好不容易才养了25w粉,如今引来争议,亦非周清皖所愿。
于是,周清皖开了麦,也不解释上午的“拒绝教学”,清润的声音对着收音器耐心道:“你们有问题要问么?各学科都可以,从小学到大学难度。”
憋了一天的直播观众,能留下来的都是特别较真儿的,听周清皖这样讲,便忍不住刁难的心思,第一个连麦的,听声音就是个刺头,提了个找茬儿的数学题:
“看你总是学数学,就问你个数学的吧。”
然后便问了个自觉很难的,其实也是从“度娘”搜刮来的,解题步骤看起来很长的——据说解答人说,起码得花20分钟才能完全解出来。
周清皖一看这题,出得样子古怪,就知对面不是来诚心发问的,因而也没用心讲,草草将题目在演算纸上写了,而且一边写一边讲,顺便让直播间见识了一下,什么是“徒手开根号,口算解方程”,解到下半部分,直播间里已经有人在喊:
[靠!这怎么可能啊?]
[我怀疑这个提问人,根本就个是洗白他的托!]
搞得提问者都愤怒了,“你是不是百度了答案?!”
周清皖说:“虽然不知道你说的答案是什么,但我刚刚说得这种解法,应该是最省时的,其实这道题还有3道解法,你还有兴趣听么?”
连麦的小哥,这才将自己的答案和周清皖的比对了一下,发现……还真是没有几步相同的,于是只好悻悻的撂了电话。
临挂前,这人还不解气道:“哼,用来装逼的时间你愿意花,给你朋友讲道题,逼逼赖赖,拽什么拽啊?”
周清皖没解释,他不喜欢解释,更何况就算要解释,他也不知该怎么说那样难以启齿的事……